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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雕又哗啦啦落回去,来回几次之后,她睁开眼道:“闷得荒,对了,上次那个小子呢?叫他来给我表演一段戏法。”
这点小要求,曲老大自无不予。
陈君砚又重新出现在了她的院子里,她也重新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只有声音从面具后传来:“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姓陈。”少年低头回道,“名字叫君砚,君子的君,砚台的砚。”
宁宁点点头,是这个名字没错了,脸跟名字都跟海报对上了,这个世界八成就是电影里的世界。
“你要表演什么?”她问。
陈君砚朝她鞠了个躬,起腰时,双臂抱在胸前,忽然朝后翻了个跟斗,翻完不停,又接着向后翻,翻到树下之时,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条长索。
长索一抛,飞系两树之间。
陈君砚在地上一个借力跑,整个人兔起鹘落,跃上了绳索,一只脚踩在绳索上,另一只脚虚点空中,双臂又重新抱在胸前,于绳索上起起伏伏片刻以后,忽然又翻了个跟头,然后……轰!
刚准备鼓掌的宁宁只觉得眼一花,他整个人就已经栽倒在地上,半天半天起不来。
“你没事吧?”宁宁在椅子上坐直,紧张的看着他,生怕他摔出脑震荡之类的绝症。
陈君砚挣扎了两下没起来,最后在地上艰难的翻了个身,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脸埋地上对她说:“小人没用,求小姐处罚。”
宁宁压根不想罚他,倒不如说她是故意把他叫来,打算跟他拉近拉近关系的,当即笑道:“你也是不小心,没什么可罚的。”
陈君砚却坚持要受罚,见宁宁怎么也不肯答应,不由得急了,抬头望着她说:“求小姐责罚,要不然班主会罚我的!”
宁宁听了这话,转了转眼珠子,淡淡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吧,那我就处罚你。”
陈君砚反而松了口气,被她罚总好过被班主罚,晾她一个小姑娘也想不出什么折磨人的法子。
可宁宁下一句却是:“你最怕什么?”
陈君砚的脸色有点发白,想编个谎话骗她,可终究不敢,只好照实说:“……小人,最怕老鼠。”
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他偷偷瞄了一眼,见宁宁侧过脸去,套着白手套的手指掩在脸颊前,轻轻对王妈说了句什么,他不敢多看,很快低下头来,不久,听见王妈的脚步声,快步离去又快步回来。
裙裾擦着地面的时候朝他走来,他听见小姐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天真而又骄纵:“罚你把我手里的东西吃光。”
豆大的汗水从陈君砚额头上掉下来,打在地上的泥土里。他涩然道:“……是,谢小姐处罚。”
他终是留了一手,他最怕的不是老鼠,而是吃过人的老鼠,同他一起被拐的小孩没熬过去,半夜死在床上,早上被人发现的时候,耳朵跟脚趾头都被老鼠啃掉了,老鼠是他打死的,也许是吃过人肉的缘故,两只眼睛都是红的。
到底是曲老大的女儿,就算住在宅子里从来没出去过,折磨人的手法却无师自通。陈君砚一边想,一边双手撑地,慢慢直起身来。
抬起头的一瞬间,他看见一抹殷红。
大雪隆冬,院子里除了一棵梅树,其他都凋敝了。宁宁站在他面前,身后病枝崎岖,红梅点点,她将套着白手套的手伸到他面前,修长指间捻着一块同样雪白的点心,只在最中间用红笔点了一点,宛若美人额上的朱砂痣。
“你真以为我会拿老鼠给你吃吗?”宁宁露出一副“你不嫌脏,我还嫌脏呢”的表情,随手将糕点掰开,“看,是豆沙馅的。”
说完她将一半塞嘴里,另一半递给他。
陈君砚犹犹豫豫的接过点心,王妈一直盯着他的手,他顿时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最后一咬牙,将点心塞进衣里,说:“这么好的东西,我带回去慢慢吃。”
“是要给上次那个小姑娘吃吗?”宁宁冷不丁问。
陈君砚又惊出了一头冷汗,急忙撇清关系:“她做出那样罪大恶极的事情,我恨不得亲手杀了她给小姐出气,哪还会特地带东西给她吃。”
宁宁眨了眨眼睛:“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
“我跟她不熟,只是一块学的戏法,彼此知道个名字。”陈君砚继续撇清关系。
宁宁哦了一声:“她叫什么名字?”
“李秀兰。”陈君砚答道。
这下女主角的名字也确定了,宁宁看了王妈一眼,王妈端着点心盘走过来,宁宁接过盘子,转身递给陈君砚:“拿去,跟李秀兰分着吃吧。”
陈君砚抱着点心,心事重重的离开,他一走,宁宁转头就问:“爸爸呢?”
她是不能踏出屋门的,一步也不行,能够自由进出内外的只有王妈,但她想见曲老大也很简单,只听她说:“替我告诉他,我想他了。”
没过两小时,曲老大就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他还特地换了一身衣服,以便掩饰身上的淡淡血腥味。
我鼻子失灵了,不!我根本没有鼻子!宁宁一边自我催眠,一边问他:“爸爸,你是开马戏团的吗?”
曲老大目光一凝:“谁告诉你的?”
宁宁是猜的,片名《民国马戏团》,男女主角又都在这,还每个都一身杂技的本领,很容易联想到这个结果,她拉住曲老大的手说:“这你别管,总之你明天再叫人来。”
曲老大眨了眨眼睛:“怎么?你很喜欢看杂技吗?”
“对啊。”宁宁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明明是个宁可看广告也不看杂技频道的人,这会儿却一副对杂技如痴如醉的样子,“我太喜欢看杂技了,你那还有没有人?叫他们都来,一样一样表演给我看!”
她要亲眼看看,曲老大手里的马戏团是什么样子,然后去伪存真,去粗取精,由此及彼,由表及里……总之她一定要搞清楚《民国马戏团》这部片子到底是恋爱片,文艺片,悬疑片,剧情片,还是一部记录马戏团如何运转的纪录片!
……跪求不是恐怖片啊!
可《戏院魅影》不同,完全不同……
“就凭她那一场试镜?”一开始陈观潮是为宁宁抱打不平来的,现在却又有些阴阳怪气起来,“我承认,她试镜会上的表现的确不错,但谁能证明那不是昙花一现?更何况魅影这个角色非常复杂,比曲铃要复杂得多,我不认为她能演好!”
第119章 圈养()
此为防盗章“她不会卖的。”远远望着那个蹒跚离去的背影;他淡淡道;“她已经等一部片子等了十五年了,只要她没死,就会一直等下去。”
话音刚落;一阵急刹车声。
宁宁转头看去;正好看见一辆私家车慌慌张张的逃离,老妇人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算这样;也依然将电影票死死护在胸口。
一小时后;医院。
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对宁宁说了几句话,然后摇摇头。
“她快不行了。”他说;“有什么话,现在赶紧说了吧。”
宁宁打开门,慢慢走向里面奄奄一息的老妇人。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走近以后,才能听见她微弱的声音;拼了命的给自己打气,“我还没看到那部片子;我不能死……”
到底是什么片子,值得一个人用十五年去等待?到底是什么片子,让一个人心心念念临死不忘?
“婆婆。”宁宁问她;“你家人的联系方式是?”
老妇人没有说出任何一个人的联系方式;她将有些失神的目光移向宁宁;终于聚了一点光,她虚弱的说:“我认识你,你是一个女演员,我有一次坐车,看见别人手机里在放你的片子,我没看完,就被赶下车了,说我臭……咳咳,我,我喜欢你的片子。”
宁宁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居然还是她的路人粉。
“之前听见你叫我。”老妇人哆哆嗦嗦的抬起一只手,“你是不是想要这个?”
她的掌心里躺着一张皱巴巴的老电影票,就算是做手术的时候都没有放开。
这时候说不想要也太虚伪了,宁宁坦然的点了点头。
“票可以给你,但你,你要帮我。”老妇人忽然伸手抓住宁宁的手腕,可怜的祈求道,“帮我看那部片子,帮我……帮我救他。”
宁宁觉得很奇怪:“救谁?”
“在,在我的衣服口袋里。”老妇人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宁宁从她的口袋里翻出一张照片,一张从别的照片上剪下来的小小一角,上面是一个约莫**岁大小的小男孩,看起来有些腼腆,垂下双眼躲避镜头,犹如一只敏感的小鹿。
“你,你一定要看他演的片子。”老妇人热切的看着宁宁,“你一定要想办法救他……”
宁宁觉得一阵荒谬,用十五年的时间去等待一部片子,就是为了穿进电影里,改变电影里一个角色的命运?可荒谬过后,她却觉得情有可原,因为如果有一个同样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她也愿意回到《民国马戏团》里,改变爸爸,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所以其他人可以笑话这个老妇人,唯独她不可以。
“去救他,去救他,无论如何都要救他,哪怕牺牲我自己……也要……也要……”虚弱到了最后,就变成了可怕的回光返照,老妇人忽然从病床上坐起来,枯瘦的手将宁宁用力拽到面前,对她声嘶力竭的吼道,“!!1988!!!”
三个1988吼完,她像是用光了所有力气,喉咙忽然咯咯两声,然后无声的歪倒下去。
滴——
宁宁抬头望去,心电图上,一条笔直的直线。
丧仪的事情很好搞定,一出门就有两家殡葬公司的人冲过来,为了抢生意,差点大打出手。就当是为了手里的电影票,宁宁选择了其中一家,支付了老妇人的葬仪费用,顺便让他们帮忙确定一下死者身份。
有钱好办事,老妇人的身份很快出来了,她叫闻小宁。
“您真是个大好人。”殡葬公司的人擦着汗说,“我们给她家里人打电话,听说她死了,立刻挂了我电话,打了十几次才打通,喷了我十几次,然后跟我说不认识这人。”
这大概就是老妇人没有说出任何一个人的联系方式的原因吧,她没有结婚,没有丈夫,没有孩子,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唯一能联系到的只有她的一个哥哥,一听说她死了,既不肯过来看她最后一眼,也不愿意为她的葬礼掏一分钱。
一个孤零零的,仿佛被世界抛弃的老妇人。
她唯一的遗产,就是一张老电影票。
除此之外,她一无所有。
料理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以后,一天又过去了,夜晚,宁宁手里握着电影票,走在去人生电影院的路上,心里想着:“我可没法对你保证什么,你等了十五年都没等到的片子,我不可能……”
她脚步一顿,停在电影院门口。
“啊。”宁宁喃喃道,“你应该多等一天的。”
前方,电影院门口的海报又换了。
原先的《血色舞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张海报。
海报上是一滩漆黑的沼泽,老妇人照片里的那个小男孩站在沼泽中间,明明沼泽附近有许多人,可他们都眼睁睁看着他下沉,他也没有跟任何人求救,就这么沉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