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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人影迅如流星,刹那划过府院檐角,消失在冷冷伫立的喻雪眼前。
“如何?”林间绿色深处,缓缓走出一个冷漠身影,打破了扶林落花的寂静,白衣在翠叶中深稠发亮。
来人正是秋叶,紧掐了喻雪软肋的秋叶,目前林青羽还在他手上,喻雪不敢动弹。
“世子没猜错,这人绝对不是岭南宇文的传人。”喻雪回想方才对敌数招,冷漠说道,“我一招刺向他双眼,他的脚法倒踏八卦宫星倒是不错,但是宇文家族以气驭力,他却无法嫁接剑招,只能躲避,所以我当时就留意变招。”
“四剑过后,我运劲十成发出杀招,迫使他接连躲避不及,常人面临危险时,大多摒弃故意遮掩的身法,身体会自然反映最熟悉的套数,我看他一共出招十二式,攻多守少,除了脚法熟稔外,招式上没有一丝宇文家族的影子。”
喻雪一口气说完,闭上了嘴巴。秋叶瞧了瞧两人离去的角落,道:“好运气。”转身走向了林子里。
冷双成紧握袖口,笔直伫立在森森绿叶下,脸色甚至比叶子更深。她像个木头人一样,被秋叶搬到了这里,偏偏还不能吐露气息。
秋叶悄无声息走近,看了眼她的神色,先解开了她的哑穴,道:“看清楚了?听明白了?”
冷双成冷冷道:“放开我。”
“听我说完,我自然解开你穴道。”秋叶摸摸她的脸颊,替她拂下满身的木叶,“几月前宇文小白和你联手对阵我一人,他的剑招古怪凝涩,仿似有些生疏不连贯,不过当时被你逼得紧,不容我细想,事后我唤吴算查了他的来历,资料显示他的确是岭南宇文第三子,宇文小白。”
冷双成嗤笑:“你都知道了,还不放了我!”
“不急。”秋叶立于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宇文小白的运气的确不错,出道以来没遇见过劲敌,普通对手仅以脚法他就能取胜,所以很难逼出他的武功来历。今日喻雪在此,刚好试出了他的身份,杨晚。”
他的眸色退了清冷,渐渐温热如阳光。
冷双成还是冷淡地盯着他。秋叶伸手抚了下她的眉目,想抹去那道冷漠的色泽,她微微一撇脸颊,才堪堪滑落他的手指,道:“你故意在赵应承面前试探杨晚?”
“不是。”秋叶极快地接了口,笑道,“我没骗你,你那是什么眼色……我将你留下来,有件事要交代你。”
“说!”冷双成语气急促,极为不耐。
秋叶又慢悠悠地摸摸她脸颊,碰碰她唇角:“你得不生我气,我才说。”
冷双成转视林间,沉默看着绿叶飞舞,脸庞在光线里映衬着微亮,线条流畅而漠然。看了片刻,她突然淡淡说道:“秋叶,我说到做到,下次你再胡作非为,我真的不想见到你。”
秋叶冷漠的脸微微松动,像是打碎了浮冰,迎着光摇晃星星点点的水纹。他凝视冷双成面庞一会,弓指揩了揩,道:“记得了。”
冷双成回过脸细瞧了他面目,忍不住轻嗤:“真是难得,这次没有左耳进右耳出……”想起杨晚不断呼唤她的样子,心里又担忧起来,连声说:“快放了我。”
“我知道你要去阻止赵应承。”秋叶抱住她,吻了吻她黑发,“赵家□□极多,我希望你不要插手他的事情,如果你要去找杨晚,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定不要干预。”
冷双成想起药王前辈的心意,极快思索后回道:“我知道你与他一向各不相干,但是杨晚不同,她身上带了剧毒。如果赵应承一味逼迫她,她一定会毒发身亡。再者,杨晚现在失去了记忆,不断地唤我出现,我再不去,她很有可能会错手杀死赵世子。言至于此,如果你还要阻拦我,陪我站在这里啰嗦,那好罢,我是能够多等片刻的,顺便想想你刚才做过的坏事。”
秋叶对她看了又看,最后,拍开她的穴道,淡淡道:“早去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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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
秋叶顺曲折长廊而行,淡薄的阳光透过枝叶撒在他身上,岑寂生晕斑斑驳驳,仍无损那种冷漠自成的气质。
水芊灭身着淡衫娉婷而立,远远见着一道雪白身影,施礼道:“世子。”
秋叶悄无声息地走近,白衣轻卷,容颜自暗处显现出来,深邃五官瞬间带了层光彩。只是他的眉目一如冰峰,雪雾缭绕不含感情,衬得语声回升些暖色。“有劳了。”
水芊灭抬首欲答,看见他冷漠的脸,微微一怔:“世子请吩咐。”
秋叶转首天外,冷淡说道:“水家通晓百鸟之技闻名天下,只要你继续驭鸟寻找,想必迟早能找到林青鸾。”
水芊灭心生诧异,面对冷漠如冰的白衣秋叶,只得强抑下疑问,回道:“是。”
秋叶看了她一眼,仿似了解她心中所想,冷漠道:“林青鸾既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来青州的任务又是刺杀内子,令我始终担忧内子的安全。与其突发变故,不如事先绸缪——还有什么疑问么?”
水芊灭对于他眸光的犀利暗自惊心,联想到往日辟邪山庄只出动吴算请她相助,此刻他却一反传闻殷殷叮嘱,不由得喟叹不已。
阳光渐炽,古朴青州如同苏醒的巨人,舒展开四肢百骸,令千街万巷沐上温暖光辉。
微腥的风迎面吹来,宇文小白向风而跃,白衣翩翩似蝴蝶,哗啦啦地响彻所经街道。
人来人往,一派清闲宁和的风光,她如风般掠过人群,像只受惊的兔子越跑越远。长街上只闪耀两下一个白色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檐头街角。
慌不择路地跑了很久,宇文小白发现行人稀稀疏疏如淡烟,再往前去,草木开阔的断崖骤现眼前。
海风温熏拂面,蓝天白云下,海浪连成一线,雪白如碎羽,翻滚着轰鸣作响的银色花朵。
她微微怔忡,出神地看着大海,相对于荆湘白水绕青田的秀雅之美,这里的波澜壮阔奏响了悲壮阳刚的宏章。阳光照耀着崖尖山石上伫立的影子,白衣震荡,衣袂飘举,宛如望海而生的秀颀神女。她难抑心底的慌乱,转过了身。
远处密林前环列着几排矛戟森森的卫士,密密麻麻如同雨后春笋,团团将宇文小白退路围住。赵应承身着青袍,缓缓自队列后走出,冷声说道:“谁派你们来的?都给我退下!”
一名衣饰略异的领队匍匐跪下,掷地有声地答道:“回禀公子,是秋叶世子唤我们全军出动,为了确保公子的安全。”
赵应承火气渐消,这才明了秋叶的细心之处。
目前局势动荡不堪,他若是随便离开行辕,难保不被荒玉梳雪掳去,威胁到整个朝政前景。
宇文小白迎风而立,默默看着沿嶙峋山石走近的赵应承。
“赵世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苦苦相逼。”她微侧着头,眼神十分认真,“我都已经说清楚了,我不认识你,你再步步紧逼,别怪我出手无情!”
赵应承凝视着这张陌生而淡漠的脸,捂住了左胸咳嗽了起来:“你过来好么?我担心你掉下去。”
宇文小白将信将疑地挪动脚步,轻轻跃起,从他身侧散落的山石跳过。
赵应承见她站定,眼眸凝聚着炙热的光,不由得又伸出手去。
宇文小白听声辨位,崎岖石径阻拦了她的步法,她的心中不由得一急,双袖便带了点强烈的力道,袖角经风一拂,不偏不倚地扇向了赵应承颜面。
唰地一声,苍白英俊的脸上即刻落下道痕迹,显得深沉刺眼。宇文小白跃开身子,喝道:“别再过来!你一靠过来我就害怕!少不得逼我出手了!”
赵应承惨然一笑,仍是执着地伸手,拉向她的衣袖。“打得好,如果能让我看看你的真实模样,你要怎么对我我都心甘情愿。”
宇文小白急道:“你这人疯了么?怎么不听我说话?”
“我是疯了。”赵应承摇晃身躯,疲软地靠山石坐下,“父亲迫我太急,我和他断绝了一切关系,允诺此战过后,永远削除世子官爵,自请为白衣,这样我就能带着丫丫离开,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
“你胡言乱语做什么?我又听不懂,我要走了。”宇文小白撇了撇嘴,打算拂袖离开。
“不,杨晚,你仔细想想,你会懂的。”赵应承紧紧按着胸口,咳嗽道,“你自己是什么模样,你自己是个女儿身,想必你比谁都清楚。”
宇文小白默然,瞧瞧铁桶围困的队伍,一时颇为伤神。
赵应承缓缓从石块上站起身,挟着苍白如雪的脸色,又缓缓地跪下:“你的后背左侧有一道剑伤,那是我刺的。我知道你心脏偏离一寸,为了对付父亲的暗哨,我狠下心来刺了那一剑,所以你后来一直很怕我。”
宇文小白听得似懂非懂,呆滞道:“你这是做什么?我真的不认识你!”她开始慌乱起来,转身碎步疾走,“真的别再过来了,我脑子里一片轰鸣,乱得厉害。”
海潮阵阵,随风而来,地动山摇地呼啸。纯白雪浪连番赶上,前身凋落,后浪翻滚,那种嘶吼穿透长空,尖利地闯入宇文小白耳中,刺激着她的耳膜。她微扶了头部,缓缓前行。
“杨晚!”赵应承跪在乱世嶙峋的石径上,大声呼喊一声,盖过了海浪的嘶鸣,“让我再看一眼你的脸,让我死了也甘心!”
宇文小白脚步一抖,尔后继续向前。
“杨晚!我得马上动身离开此处,继续做我该做的事情,我知道今天放你这一走,我们此生永远无法相聚,所以我求求你,就让我看一眼,看过一眼我就忘记!”
赵应承颤抖的声音混着海的悲鸣,轰隆轰隆响遏苍穹,他深深地伏低身子,只手捂住心胸,仿似疼痛得直不起身来。
宇文小白捂上了耳朵,像只翩翩雪鹿朝前冲去,迅如闪电,矫若游龙。
赵应承猛然以掌撑地,借力弹起,眸中带着火热绯红,合身朝前扑去!
人群之后,茂林之中,冷双成的紫衫淡淡展开,在风中轻盈地飘拂。
风穿过林梢叶底,减缓了冷漠气势,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她体会不到这种温柔,无声地看着海崖边的一切,心里只觉得悲凉。
秋叶曾问她为什么执念如此。
“因为她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她的痛苦我全知道。”冷双成回过脸,对着那张冷漠的脸说道,“赵应承杀她时,无论是否有误会,既然做了,就不能后悔。”
秋叶见着她笑容,本待伸手拥抱,她却闪身离开。
可是等她亲眼目睹两人相处的片刻,心底的悲哀都忍不住涌现出来,如同海水拍打着崖壁,侵染了四肢百骸。
小白一直在闪躲,像个惊惶的孩子,但是她的身法对付赵应承绰绰有余,反而是赵应承全身上下,被小白扇了不少掌风,青衫零落成匹,一道一道的皱褶卷起千层浪。
冷双成暗自神伤,无法对赵应承出手。
其实她牢牢记得赵应承立在凤鸣山巅时的背影,还有那些掷地有声的字句,像是冰雪一样覆盖着她的记忆。赵应承曾经嗤笑过,纷繁乱世,众人如蝼蚁偷生,真情实意都显得苍白。
可她没有想到,赵应承是真的喜爱杨晚。他说的话她都听得懂。
——从明日后,赵应承离开青州赶赴北塞,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