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掷过去,喃喃的说:“果真娶上七八个姨太太对方依依难道就算了了责任吗?她又何尝愿意
做一个名义上的傀儡妻子!”
一星期后,婚礼如期举行,排场之大,陪嫁之丰,使路人为之侧目。一路上,新娘的花
轿领先,后面跟著七八十台陪嫁,鞭炮声,鼓乐声,热闹空前。花轿进了柳家的大门,宾客
盈门,大家争著看新娘。新娘被喜娘搀了出来,凤冠霞帔,花团锦簇。颤巍巍的,由喜娘搀
扶著行礼如仪。
交拜天地时,柳静言曾看了方依依一眼,喜帕盖著脸,无法看到面目,腰肢袅娜,娉娉
婷婷,好苗条的身段!行完礼,参拜祖先牌位、父母、长辈。然后,在宾客的议论中,他不
止听到十次“哑巴”的字样,像一根针扎在心里,他觉得一阵尖锐的刺痛。请客、闹酒……
一切都过去了。他被送进新房里,和新娘吃合卺酒。走进新房,他一眼看到新娘垂头坐在椅
子里,喜帕依然遮著脸,两个喜娘侍立在侧。他看著她,一刹那间,竟失去揭起喜帕的勇
气。谁知道在那喜帕后面,是一张怎样的脸!她除了是个哑巴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缺陷?
站在那儿,他迟迟不前。喜娘中的一个,对他点点头,鼓励的笑了笑。他终于走了过去,鼓
起勇气,揭起了那一块遮在他们之中的屏幛。一瞬间,他愣了愣,然后,完全出于下意识的
动作,他用手轻轻的托起了新娘的下巴,仔细的凝视这一张脸。
长长的睫毛低垂著,由于被他托起下巴而吃了一惊,惶恐中,睫毛很快的抬起来,对他
仓皇的扫了一眼,已经够了,这已足以让他看清她那对澄清如水、光亮如星的眼睛。眉毛弯
弯的覆盖在眼睛上方,清晰的显出两条处女的眉线。小巧的鼻子下是一张可怜兮兮的小嘴,
那么小,那么柔和,那么秀气。白皙的皮肤,细腻、润滑,像一块水红色的玉石……他不可
能希望再有一个比她更美的妻子了。一刹那间,他明白为什么方家在婚前不让依依和他见
面,他们是存心要在洞房里给他一个惊喜,以弥补另外一方面的缺陷。他放下手来,轻轻的
吐出一口气。两个喜娘都笑开了,于是,他糊糊涂涂的和新娘喝了交杯酒,又糊糊涂涂的发
现,房间里的人都走光了,只留下了他和新娘两人。
好一会儿,他惶惑的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终于,他走到她身边,对她微笑,
她恐慌的看看他,显然比他更慌乱,更不知所措。“你很美。”他赞美的说。
她茫然的望著他的嘴,就无助的垂下了头。他像遭遇到一下棒击,顿时明白她根本听不
到他的话,她是个聋子。似乎所有的聋子都是哑巴,所有的哑巴,也都是聋子。但,事先,
他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没有料到她又哑又聋!他颓然的退后了两步,倒进椅子里。
六个梦7/34
“我的天!”他喃喃的叫。
看到他的表情,她明白了,她颦眉凝视了他一会儿,眼睛里有著悲哀的疑问,好像在惶
恐的问他:
“你难道不知道?难道他们竟没有告诉你?难道你是被骗娶了我?”柳静言望著面前这
张脸;太美了,太好了!他无法相信,具有这么美丽的脸的人竟是个天聋地哑!他用手蒙住
了脸,对冥冥中安排一切的神灵生气,他摇著头,自言自语的说:
“这是不应该的!她应该是一切完美的化身,这是不公平的!老天一定弄错了什么地
方!”
看到他的嘴唇在动,她了解他在说话,却徒劳无功的想明白他在说什么。他脸上那个绝
望的表情打击了她,她闭上眼睛,匆遽的低下头去,两滴泪珠迅速的沾湿了黑而长的睫毛。
体会到在洞房内流泪是不吉利的,她竭力忍耐著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柳静言从自己的思想
中觉醒了,立即明白自己的态度刺伤了她,他从椅子里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虽然明知道她
听不见,他仍然温柔的、怜悯的对她说:
“你很美,你也十分可爱,我知道你的缺陷,但是,你放心,”他轻轻的抚摸著她的面
颊:“我会好好的待你的,不会弄许多妻妾来让你寒心。”他温柔的凝视她的脸,叹了口
气。“你真美!”她疑问而顺从的看著他,于是,他问:
“你会不会写字?”她不解的对他瞪大眼睛。
“我真糊涂,”他喃喃的说:“我必须弄习惯不对你用言语。”他做了个写字的姿势,
她了解了,羞怯的点了点头。“好吧,”他自语说著:“看样子,以后我们只能用笔交谈
了,我可弄不惯指手划脚的交谈法。”
他对她温和的微笑,知道他没有鄙视和恶意之后,她以一种畏怯的、腼腆的神情望著
他,别有一种娇羞脉脉,楚楚可怜的韵致。他心动的看著她的眼睛,把手轻轻的放在她的肩
膀上。“该睡了吧,是吗?”他柔声问,望著桌上高烧著的两支红烛,和火焰下堆著的两大
朵烛花。
两个月过去了,柳太太惊喜的发现儿子竟非常满意于他的哑妻。他经常待在房间里,不
大外出,也不常上书房。一天,一个小丫头看见他在给依依画眉,于是,阖府都取笑起柳静
言来,柳静言的异母妹妹静文笑著说:
“哥哥,你是不是学张敞呀?”
“别忙,”柳静言指著妹妹说:“总有一天,你的张敞会给你画眉的!”柳静文顿时羞
红了脸,仓卒间想报复哥哥一下,立即毫不思索的说:“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
无?可惜,我这个新嫂嫂没办法低声问哩!哥哥,她可是指手划脚的问吗?”
柳静言马上变了色,沉下脸去,转过身子,一言不发的走开了。从此,家中的人不敢在
他面前提少奶奶是个哑巴,甚至于不敢暗示到这个上面来。柳静言喜欢他的妻子是任何人都
知道的事。而这位新的少奶奶既不会说话,就和任何人都没有冲突,她又很懂得侍奉翁姑,
彬彬有礼。因而,从上到下,对她也都很客气,但是,也有一些人在暗暗的嫉恨和鄙视她。
时间一天天过去,柳静言开始在他的哑妻身上发现了许多优点:温柔、顺从、娴静,还有一
肚子的诗章。这天,柳静言和几个年轻的朋友有一个聚会,这是他婚后第一次和朋友们相
聚,大家刚见了面,就互相打趣了起来,其中一个拍著他的肩膀说:“静言兄,你的名字取
得很好,静言,你就果然娶到一个‘静言’的妻子了。”柳静言变了色,但另一个又大笑起
来说:
“静言兄,这么久见不到你的面,大概忙著和娇妻‘默默谈心’吧!”“你有没有学会
手语?”第三个问,自己嘴里咿咿唔唔的学著,手上乱比了一阵,然后随口诌了两句打油
诗:“娇妻漫抬莲花指,君情妾意两不知!”
“说说看,”第四个说,一面挤挤眼睛:“你们的第一夜怎么度过的?”这些朋友原是
和柳静言玩笑惯了的,可是,这次,柳静言却勃然大怒,他冷冷的说:
“请注意,谈话最好不要涉及闺阁。”
“怎么,”一个说:“你向来以新派自居,怎么也这样老夫子起来?”“是的,”柳静
言板著脸说:“我的妻子是个哑巴,这很好笑是不是?”“哦,别提了,开玩笑嘛!”一个
笑著说,过来拉柳静言:“坐坐坐!别生气。”“开玩笑!”柳静言摔摔袖子,大声说:
“为什么不拿你们的妻子来开玩笑?”说完,他气冲冲的转过身子,大踏步的拂袖而去。回
到家里,柳静言一直冲进自己房里。依依正在窗前刺绣,看到他满脸怒气的跑进来,就诧异
的站起身子,默默的望著他。柳静言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长叹了一声,就躺在椅子里生闷
气。依依走了过来,拿了一份纸笔,匆匆的写:“为什么生气?”柳静言写:“为了你。”
“我做错了什么?”依依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惊惶。
“不是你错了,是老天错了。”柳静言写。
“老天怎么错了?”“不该把你生成哑巴!”
依依执著笔的手颤抖了,过了好久,才写:
“谁给你气受了?”“别提了,不相干的人。”
“是妹妹吗?你不要为我和妹妹生气好吗?”依依写著,脸上有著耻辱、伤心、难堪。
妹妹指的是静文,她是柳逸云姨太太所生的女儿。柳静言审视著依依,抓起笔来写:
“静文欺侮了你吗?”“没有!”依依煌然的写;“绝没有的事!她待我好极了!”
柳静言凝视了依依好一会儿,他明白,柳静文一定表示过什么。他开始了解,依依在他
们家的地位是很难处的,这个大家庭,到处都充满了仇恨和嫉妒。父亲的三个姨太太都嫉恨
他这个独子,而现在,他这个得宠的哑妻该是她们的欺侮嘲笑的对象了。“依依,我不许任
何人嘲笑你!”他写,怜惜的望著他那楚楚可怜的妻子。依依拿起笔来,大眼睛眨了眨,匆
匆的写下去:
“静言,只要你待我好,我什么都不怕,以前在方家的时候,我受的气比这里多得多,
我的异母弟妹们成天取笑我。现在,你对我这么好,我已经是置身天堂了。只要你不嫌我身
有残疾,允许我终身侍奉,则我再无所求了。”
柳静言把她揽过来,轻轻的吻了她。
第二年春天,依依怀了孕。
这是柳家的一个大消息,柳静言是柳逸云的独子,现在,第三代即将来临了。柳太太高
兴得整天笑得合不拢嘴,柳逸云也满面春风。柳静言自己是乍惊乍喜,要做父亲的新奇感和
喜悦使他成日晕陶陶。依依顿时成了柳家的宝贝,柳太太马上下令不让依依做任何一点事
情,连晨昏定省都要她省掉。厨房里整日忙著给依依做东西吃,什么燕窝海参的忙个没完。
柳太太自己每天都三番两次的往儿媳妇房里跑,问这样,问那样。连累著三个姨太太也跟著
跑。柳家的规矩大,姨太太等于是大太太的侍女,大太太到那儿,姨太太必须要追随侍奉。
一时,下人们和姨太太们都怨声载道。
一天,柳太太到二姨太太屋里去,一进门,就听到静文在尖声尖气的说:“这个哑巴现
在变成凤凰了。谁知道生下个什么玩意儿来?八成也是个小哑巴!”
柳太太走进去,气得脸色发青,静文一看到柳太太,就短了半截,嗫嗫嚅嚅的喊了一
声:
“妈!”二姨太太也吓得站了起来,不敢说话,柳太太走过去,对著静文就狠狠的打了
两个耳光,骂著说:
“我把你这个烂了嘴的丫头打死,赶明儿一定给你配个哑小子,看你还背后嚼舌头
不?”说著,又气呼呼的对二姨太太说:“你养的好女儿!平常一点儿也不知道管教,学得
这样尖嘴尖舌。孩子生下来,要有一点儿不对,看我不找你们算帐!”
柳太太气冲冲的走了。依依又结下了一段解不开的怨。没多久,依依就发现,只要柳太
太和柳逸云父子不在,她身后就有许许多多丫头下人们指手划脚,咿咿啊啊的学她,当了她
的面嘲笑她。吓得她躲在屋里,再也不敢出来。
这天,柳静言从外面回来,才走进卧房,就看到依依靠在窗子前面流泪。看到了他,依
依忙背过身子,拭去了泪痕,强颜欢笑来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