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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后来怎么了?我是说本阿弥老先生啊!’
‘我把您的想法告诉光悦……他呆了好一阵子,接着大声哭泣起来。断断续续的叫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是吗?那么他一定高高兴兴的在鹰峰一带建造他所理想的村子啦!’
‘这是当然的……如此一来,光悦也遵守了日莲大圣人的训示,想造出理想中的村子。您在出发之前,要不要叫他来一趟?’
‘不不,不必了。让他造理想的村子,我心中自然有数。不过,他想建什么样的村子呢?’
家康好像心情很好似的说着,胜重就他所知,说出了光悦的‘理想’。
‘光悦说……这个世上之争,都是发自大家争贫富、想占有的心……’
‘原来如此,想占有的“欲”吗?’
‘是的,急躁的老实人因而成了盗贼,稍稍有智慧的人则集合众人而成为大将。武士的大将其实就是盗贼的首领,因此,光悦要在鹰峰的新村子,培养人们不占有的生活习惯。’
‘哦?不占有的生活……这么说,这个村子的人只是一味地工作而过日子吗?’
‘是的,一切都要分担,造纸的造纸,画画的画画,涂色的涂色,黏贴的黏贴,制笔的制笔。制作出来的东西所卖得的金银,对大家的生活有直接的帮助。也就是说,黄金和物品也和光、水、空气一样,不是属于个人的,而是大家的……这种生活是天地自然的生活。’
家康用心地倾听着胜重逐渐激昂的说明。
‘这么说,村中只有一个钱包吗?’
‘是的,因为分配财富才会造成贫富之间的差距。如果出现了贫富的差距,就会产生盗贼或武士,也因而引起纷争、形成战争。集合在新村子的工人们,是没有上下之分的,大家都是守本份的职责、人格等同的努力工作者……住在这里的人,安心的使用村子的财富过日子。’
‘我明白了,真像老先生的作为。’
家康不知想到什么,摇摇手打断他。
‘可是,仅仅这样还是不能平服人性,因为仍有工作多和工作少的差异。工作多的人不会听信工作少的人所说的话。’
胜重因为话被打断而有点不耐。
‘这是老先生说的,当然人各有各的器量。有力气搬运石子的人,不见得会写字。而且,有的夫妇没有孩子,有的夫妇却有八、九个孩子。我就反问他,难道大家都这么默默用村子里的钱,来扶养别人的孩子吗……’
‘哦……你反问了吗?’
‘是,不反问的话,我就弄不明白。因为让能力差的人,获得相等的分配量,是不公平的……’
‘原来如此,那么……’
‘老先生马上回嘴道,伊贺守,你是个眼光很差的人啊!’
‘什么?眼光很差……’
‘是,他责备我说,现在的人都只看到目前而已,完全没有器量和才能。今天,一个人活着,是因为他有祖先活在很久以前,而且也会有后代一直延下去。如果能看穿这一点,就绝不会觉得不公平……也就是说,不能因为现在邻人的孩子多,就在一旁算计着。或许目前对自己而言是个大损失,可是在子孙当中,总会轮到自己这边子女比较多,而占了对方便宜的。人世毕竟不是只有一代,眼光要远大,不要只看眼前啊……’
家康突然出声笑了。
‘胜重啊……你输了啊!我所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为了平衡今天活着的人们内心的不平,使他们了解这一切,必须有一个村长才行。’
‘村长……’
‘对,这个村长必须要考虑到百年、千年的生命,使每一个时段的人们,都能幸福的踏上正途。因此,第一位村长可以由老先生担任。老先生以日莲圣人为模范,是一位热爱众生的人。可是,老先生如果不培育出下一位村长人选的话,会如何呢?这么一来,村子只会有短暂的繁昌,却无法长久保持下去。能维持到末代的繁昌,才是真正的繁昌,能守下去才是做村长的德行……如果没有人来继承这个德行,那么一切不过是个梦幻……’
家康说着,不知为什么颤抖起来,别转过脸,掉下了眼泪。
胜重吃惊地屏息了。
看来家康不是在谈光悦此后要建新村子的事。
(他所谓的继承德行的村长,一定是指将军秀忠。)
胜重这么想着,全身僵直起来。(他对将军的战后处理觉得不满……)‘老先生很好啊!’
过一会儿,家康又若无其事的恢复了笑容。
‘不管是村子或国家,还是一国一藩,当想到此后要建立一个新的时代……总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是……是!他现在很有精神,和上次见到时完全不同。’
‘可是,一旦开始建设了,会发觉这个不足、那个不够的……’
‘……’
‘不,当他了解到有什么地方疏忽掉了时,生命之灯已经快熄灭了……’
家康说到这里,突然发觉什么似的……
‘胜重,能不能多加些烛台的丁香油?今晚我想和你谈到天亮。’
‘遵命,我疏忽了。’
‘嗯!变亮了,对了,我说到哪里?’
‘说到如果造好了村子,要培育出下一位村长才行……’
‘是吗?万事万物皆有中心,就像水果有种子一样,因此,你去对老先生说,我说最重要的是教学……同时还要培育出能完全吸收这个理想的后继者……这通常是最主要的关键……你去转告他,说我家康七十四岁所深深感触到的,是这一点。’
‘遵命,可是……大御所!’
‘有什么事的话,今晚都可以毫无顾忌的问。我想好好跟你谈过后再回去。’
‘我想问您,这一回在京城发生的事当中,您最不满意的是什么事……我想做为我往后的自戒。’
‘我最不高兴的事吗?’
‘是……是。’
‘不高兴的事有四件。第一件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完全忘掉如何打仗了……自关原以来,才十五年呢,这是很让人震惊的事啊!’
‘毕竟会因太平岁月而疏忽……’
家康没有直接回答:
‘不会打仗的话,就会变弱;一变弱,就失去自信;一没有自信,往后战争的手段就会变得更残酷。武器一直在进步,可是作战的人却变得胆小而残酷,实在惨不忍睹。这一点以后我打算叫柳生又右卫门重新思考一下……第二件是道德与律法的想法颠倒了啊!’
‘道德与律法……吗?’
‘对,将军以及家老们的想法本末倒置了。法治之要,是道德在先,还是法度在先呢?胜重,你不觉得这一点弄反了吗?如何?如果倒过来的话,就会坚决主张威信。’
家康说着,故意望着胜重,看他如何作答。
胜重感到有点不安了。
他逐渐明白,家康为什么叫他来的原因。
‘--道德与律法何者在先?’
因此,当他被问到这一句时,深深自责着,仿佛胸口插着白刃。
其实对将军主张‘威信--’的人当中,也有胜重。
他相当明白道德的重要。不过,将军的侧近以及重臣们,都一致认为必须向诸侯伸张幕府的威信……
家康说这是他第二个不满。
‘明白吗?胜重。’
家康仍瞪着炯炯有神的眼睛说:
‘律法是因需要而捆绑人的绳子啊!’
‘是的……’
‘你认为用那绳子夺去人的自由,作出令人不能谅解的不德不义之事好吗?’
‘这是不用说……’
‘是吧?父亲本身节俭,而禁止家人奢侈。在制定禁止家人奢侈的法度之前,如果父亲是个好榜样,即使不坚决强调威信,家人们也会愉快的遵守着。’
‘是的,您说得对!’
‘可是,相反的话呢?明白吗?希望太平,是想停止无意义的杀戮,想使人们活得很好……’
‘是。’
‘希望太平的人们,连不该杀的人都杀了……其实,这是对实力缺乏自信的胆怯与残酷。’
胜重不由得垂下眼睛。
被说成胆怯,是一辈子的耻辱。
所谓连不该杀的人都杀了……不用说是指秀赖和淀君以及国松。
家康是在挖苦主张不宽谅他们生命的胆怯者……而使秀忠胆怯的,是周围的重臣们。事到如今,胜重也无法脱身。
‘明白吗?是法度在先,还是道德在先……如果不好好思索这个问题,就会成为以威信来掩饰胆怯的残酷者的借口。我所说的不会打仗以后,就成了胆怯者,就是这个意思。明白吗?“德”是发自拧疼自己的身体、而知道他人苦痛的人情。仔细咀嚼这种人情的生存方法就是“德”。这个“德”在前,然后,“法”就是大家都了解后的决定……’
‘……’
‘当这个决定变成非用威信及强制来施行时,就是苛政……苛政到最后就会变成乱世。明白吗?所谓善政,是始于百姓的了解……因此,如果由诸侯来说的话,是具有说服力……在说服力的背后,是这个诸侯每日生活中所积蓄的德行……如何?我这一回让人颁布“十三条武家法度”,是我想让神佛明白我有这个说服力和德行……’
当家康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说出‘武家法度’的事时,胜重更加不安了。
他也参加过决定这些‘武家法度’条文的讨论会。
可是,这一切完全是为了想禁止武士阶级的妄动,以及为了维持秩序所制定的法令。完全看不出家康想让神佛明白的说服力和德行。
可是,法令如果不能获得被统治者的谅解,就无意义,这是何等深刻的洞察力啊!
‘--善政建立于被统治者的谅解与统治者的说服力……而这种说服力是因统治者的德行而产生的。’
这些话是想成为好的所司代、而日夜努力的板仓胜重,大开眼界的正确指引。
(的确如此!如果不这样的话,就不会产生上下一体的同心协力……)
‘谅解和说服力……’
胜重不由得喃喃自语。
‘第三个不满,是对我自己的愤怒。’
家康的唇边浮现出自嘲的笑容,眼睛又浮现泪水,而模糊了起来。
‘我太自满了,以为像我家康思考这么细密的人,一定不会有差错……这种怠慢是需要叱责的疏忽……’
胜重忍不住的打断他:
‘大御所,这件事不必再说也……’
‘你明白吗?我是何等激烈的叱责自己……’
‘是……因此,我想询问第四个不满。’
‘第四个吗?其实我就是为这件事才叫你来的。关于这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这件事……请说。’
‘没别的。’
家康的语气相当轻:
‘是上总介忠辉的事啊!’
他叹息了。
‘上总介先生的事,不是委任将军处理了吗?’
家康悲哀的摇头:
‘将军很难裁决。不,交给将军处理是我错了,自己的孩子,毕竟还是应该由自己来负责才对。’
胜重再度全身僵直地屏息。
他不想再提这件事。
不管怎么说,这是父子之间的事,将军大概也想趁家康心情转好时,替忠辉说情……
(现在,再度成了问题……)
如果是这样,一定是悲上加悲的事。
(因此,他才不停的落泪……)
‘我胜重很谨慎的听着,您打算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