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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顾一切地嚎叫,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声比一声凄厉,并且死命反抗,对沧吾拳打脚踢。
“好了,好了,沧吾在这里,在这里,沧吾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沧吾边勒住洛善的身体,边回头对我叫:
“快把绳子和毛毯拿过来,她已经冻得全身发紫了!”
我赶紧扯开包袱拿出一捆用碎棉布包过的麻绳,奔上前去帮他一起把洛善绑起来。
“动作快点……小心她的脚!”
晚了一步,我的腿肚子狠狠地挨了她一腿,肌肉辣辣地抽着筋。
沧吾紧张地看了我一眼,远处传来警车的蜂鸣声,我不得不加快手里的动作,再不把她制服,警察就真的要来了。
洛善终于放弃了抵抗,像只突然被树枝戳破的气球瘪倒在地上。
我飞快地张开毯子将她裹紧,沧吾一把抱起她,与我一起冲出了重围,拦了辆出租车,飞驰而去。
40
沧吾仍没有停止安抚尚未清醒过来的洛善。
我惊魂未定地观察着司机的表情,生怕他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害怕地把我们丢在马路中央。
“你怎么搞的?我叫你看着她一步都不许离开的!”
沧吾对我大声呵斥,让我本来就已经内疚得要命的心里又更增添一份说不出的委屈。
“她本来睡得好好的,我以为出去一会儿没关系的,谁知道……我已经后悔死了,你就别再骂我了行不行?”
沧吾不再说话,可是,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那种不信任。
一到家,洛善就开始打喷嚏,我急忙放热水、熬姜汤,找感冒药。解绳子的时候,她身上因反复捆绑而留下的瘀青让我感到触目惊心,有些已经淡了,有些才刚从皮肤里透出来。我的心脏难以负荷地惊颤起来,一股酸彻鼻骨的暖流即刻窜到了头顶,我冲进厨房,翻箱倒柜地找剪刀,忍无可忍地回到她跟前,恶狠狠地把绳子绞断。
逃亡(5)
沧吾关在厕所里打了几通电话,出来后一句话也没说就把洛善从我的手里接了过去,帮她穿衣服、喂她喝汤、吃药、包扎伤口,再也不许我靠近她半步。
我尴尬地站在屋子中央,恨不得一头撞在墙壁上。
但是,沧吾的行为却让我更加受伤,他毫不客气地将我驱逐为一个旁观者、局外人,让我觉得此刻的自己比周围的空气还要虚无。
很快,洛善就恢复到最初不言不语接近痴呆的状态中。
“赶紧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搬家。”
沧吾冷冷地扔下一句话,小心翼翼地把洛善抱到沙发上。
“你开玩笑?”
我虚弱地呢喃着。
“很快就会有人来把她带走,然后直接送进精神病院去,你觉得这是开玩笑的么?”
“蓝荻!”
洛善突然坐起来。
“蓝荻你别走,别丢下我。”
我立即走上前,握住她尚未回暖的小手。
“放心,我不走,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我保证。”
“我们不搬,也绝不让他们带走洛善。”
我很强硬。
沧吾根本不理我,独自站起来,把皮箱一个一个从沙发底下拖出来。
“我和你谁都不是她的监护人,除了把她带走,没有别的办法。”
打开箱子,我立刻发现里面必备的物资一样都不缺,这才意识到,对于这样的逃亡生活他早已习以为常了。
沧吾默默地收拾完东西,再度坐回洛善身边,像怀抱婴儿似地怀抱着她,吻她的额头,在她耳边低语:“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很快,你就又能写曲唱歌了,最重要的是,我们能够在一起,对不对?”
“琴……”
她困难地吐出一个字。
“我会找人搬过去的,你放心。”
洛善心满意足地笑了,天真的表情就像是回到了童年,那个吃小馄饨的午后。
他们亲密地依偎了一会儿,然后,洛善再度抬起头来看沧吾,跟着,又看看钢琴,沧吾点点头,把她的身体以较为舒适的姿势摆好,然后站起来坐到钢琴前面。
我从不知道,他也学会了弹琴。
也许是耳濡目染,也许是何旭教的,又或者,从头到尾他只会这一首曲子。
总之,他弹了起来。
指法娴熟,旋律清幽,相比之下,他的琴声要比他执酷的外表温柔多了。
这首曲子我已经很熟悉了。
在我和沧吾最初邂逅的那段日子里,我数不清它给过我多少个无眠的夜。
沧吾边弹边唱:
“雨又在下了,看外面又湿了,我一直等着,让屋里的灯都亮着,这样伤心地睡了,这样压抑地醒了,想着你要来了,可该变的都变了,哦,孤独是什么?哦,心冷是什么?情是什么,你是什么?我不要再想了,我已经倦了,我不要再唱了,我已经哭了。
想陪你坐着,想听你说着,想知道我值得,以为我们还爱着,把窗户都开着,风也是凉的,我一个人唱歌声音也变成冷的,哦,孤独是什么?哦,心冷是什么?情是什么,你是什么?我不要再想了,我已经倦了,我不要再唱了,我已经哭了。
我不要再唱了,我已经哭了……”
我以为他真的要哭了。
他早该哭出来了,为什么不哭呢?
沧吾继续弹着、唱着,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但是,他既没有伤心也没有流泪。那一刻,我完全看不到他的心,又或许,他把它藏了起来,故意不让我在这样的气氛中很偶然地洞察到它最为真实的模样,于是,我只好静悄悄地爬上阁楼,把琴声、歌声和沧吾留给洛善一个人。
41
是夜。
从梦中惊醒。
我蹑手蹑脚地打开台灯。
发现腿肚子上多了一小块淤血。
光晕下,沧吾睡得很熟。
我俯身凝视他的眉眼……
也许,有一天,这个男人将永远不再躺在你的身旁。
这个贸然闯进我大脑的念头让我裸露在被褥外沿的肩胛感到了更为彻骨的冰凉。
不一会儿,沧吾的眼睛迷糊地张开一条缝。
我下意识地用身体挡住光线。
“怎么?做噩梦了?”
他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同时背转身去。
我没答话,而是独个儿想着属于自己的问题。
“沧吾,你是不是不再信任我了?”
“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沉闷地翻了一个身。
“我不是故意把洛善一个人丢在家里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竭力克制住的委屈在单独面对他的时候就再也掩饰不了了。
他揉揉惺忪的眼睛,索性披上衣服和我并排靠在一起。
“对不起,今天是我态度不好。”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一旦决定留下来,就必须负担起照顾她的责任,像今天这样事以后最好不要再发生。以前,只有我一个人,没法二十四小时看着她,所以才不得不搬家,我何尝不想安定下来?我也很累的,但现在我们是两个人,我觉得我们最好调整一下彼此的工作时间,错开来照顾她,确保万无一失,你说呢?……”
逃亡(6)
沧吾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一直紧盯着他的眼睛。
他的睫毛很长很翘,像女孩子。
“我们的话题好像总是围绕着洛善,就不能谈点别的?”
我开始叹息。
“她确实是当务之急需要讨论的问题不是么?”
他固执的坚持弄疼了我尚未从何旭的谈话中恢复过来的自信。
“从今天起,你必须接受一切以她为中心的这种生活,除非……”
“什么?”
“除非,你不打算和我在一起了。”
他因为我的沉默而无可奈何地转移了目光。
“我早就说过,我什么也给不了你,所以,你最好想清楚,我到底值不值得你这样付出?”
“你知道,我是不会抛弃她的。”
“负担我就等于负担了她,你明白么?”
我点点头,眼泪跟着流出来。
我立即用手背抹了一把,学何旭的样子,假装自嘲地:
“最近不知怎么搞的,动不动就流眼泪,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沧吾跪到我面前,用手指托起我的下巴,无所顾忌地望着我红红的眼眶。
我想要避开,可他还是固执地擒住了我。
“别这样。”
我又一次讨厌地甩掉他的手。
“为什么?”
“你很好看的。”
我羞涩地笑起来,心里却感到一丝悲哀。
“沧吾,我爱你。”
我带着哭腔对他说。
破碎的嘴唇扭曲在一起。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
他点头,很重很重地点。
“我知道,从你打我第一个巴掌开始,我就知道了。”
“所以,我不能容忍自己这样伤害你。”
“我对自己发过誓,如果不能像你爱我那样地爱你,就决不和你在一起。”
“可是……”
他的手无力地从我颈边垂落。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
“谁说你不爱的?你现在就可以爱我,你已经在爱我了,不是么?”
“蓝荻,我是个很无耻的男人,我在利用你,利用你对我的感情来填补自己的脆弱。”
“可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除了她,我就只有你了,没有你,我该怎么办?该怎么继续活下去呢?……”
我立刻将他圈在怀里。
“放心,有我在。”
“你怎么爱护她,我就怎么爱护你,你如何照顾她,我就如何照顾你,我们三个就这样生活一辈子,好不好?”
“不是这样的。”
“不是怎样?”
“你当初跟我们描述的那种三个人的幸福不是这样的。”
“现在这种样子,实在太残忍……太残忍了……”
他终于失声。
这使得我的心也跟着一路跌宕了下去。
“沧吾,你不能哭,我不准你哭!”
我更紧地抱住他,用力摇撼他的身体。
他不能哭,他绝对不能哭,如果他哭了,那我势必也要跟着崩溃了。
“做爱吧。”
我轻轻地对着他耳朵说道。
他立刻含住我的嘴唇,舌头蚯蚓似地缠住了我的。
我开始脱他的衣服,他也同样撕扯我的。
两个人一刻也无法忍受地将彼此赤条条的躯体紧贴到一起,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仿佛即将猝死在这场欢愉中的义无反顾。
我忍不住闭上双眼,完全沉浸在空无一物的快感里面。
这一刻,没有痛苦、没有悲伤,
甚至,连洛善的面孔也模糊了起来。
“我……爱……你。”
我再度艰难地,对他倾吐那三个字。
并且,对自己没有一点回旋余地的冲动感到无能为力。
这个已经将我的身体、灵魂、爱欲全部融化在一起的男人让我变成了一只断了翅膀的鸟,就此臣服在他没有尽头的刚毅里,再也飞不起来了。
“准备好了么?”
我用期待的眼光回答他。
他吻走那三个字在我脸上残留的泪水。
一种强烈的、濒临气绝的空虚抓住了我,让我堕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渊之中,我害怕地将指甲掐进他的脊梁骨……
刚毅的力量终于进入了。
我本能地发出一声叹息。
深渊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悬浮在幽幽白云间鲜花怒放的绚丽庭院……
我富足地闭上双眼,放松已彻底软弱的肉体,尽情地徜徉在无懈可击的结合当中,等待着至高点的降临……
42
五月。
雨季仍迟迟不肯归去。
这期间,我和沧吾先后又搬了两次家,这使我对这种看似充实却实际盲目的生活有了更为切身的体验。
说起来也很像是一种旅行,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虽然外表看上去大同小异:脚下踩着的依旧是城市的土地。眼目所及的也依旧是相同的白昼、相同的街道、相同的面孔。
惟有石库门,
在这城市里飞快销蚀的速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
它在逃亡,我们也在逃亡。
或许,从一开始,
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