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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把这碗羹吃完吧。”母亲温柔的话语像他婴儿时代听过的催眠曲,他闭了闭眼睛,将那碗羹汤一饮而尽。本是蜂蜜调成的最清甜不过的莲子,却在他舌尖化成了苦涩。
他向后倒去,喃喃道:“娘,我困了。”
“那就好好睡一觉吧。乖。”他感觉到一只温柔的手在轻抚他的头发,他也感觉到凝视着他的那道目光无限哀伤。可他不愿睁眼。闭着眼睛,还可以告诉自己这一切不过是场梦境,一旦睁开,就再无可逃。
“对不起,秀儿。”母亲在他耳旁哽咽,有东西落到他的脸上,冰冰凉凉的,那是眼泪吧?母亲在流眼泪吗?“对不起,我知道你若知晓真相必定恨我,可我没的选择……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样认命,将余生承欢一个毁我幸福的人!但他却偏偏又是你的父亲……我现在明明可以一剑刺下去杀了他,但是秀儿啊,看着你的脸,叫我如何下的了手呢?你生来不幸……”
你生来不幸……
依稀十二年前,刚出世混沌未开的那一天,母亲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生来不幸”。这句话成了一道诅咒,深深烙进他的宿命之中,再也无法摆脱。
“现在娘带你一起走,不过,只能带走你的人身,你会很痛,但是要忍住,只要痛过这么一次,你就解脱了。对不起,秀儿!”他感觉母亲抱住他,空间突然一转,到了另一个地方。
一个男音问道:“带来了么?”
“是。”母亲的声音显得很慌张,“真的可以么?秀儿……会不会死?”
“不会,相信我。我只是让他关于龙族的记忆与身体脱离,这样,他就能完完全全以新的人类的身份存活下来。”
“好,我信你!”
然后便是一阵天昏地暗,像在火炉里燃烧,无数刀片切入身体,沿着肌骨游走,生生将他的某一部分分离。他咬住牙,一声不响的承受着,痛得大汗淋漓,恨不得就此死去,死上一千次、一万次!
他听见母亲在哭,哭着说:“别怕,痛过了就好了,秀儿,你会好起来的,娘带你离开龙宫,回到该属于我们的地方去……”
天地旋转,万物灰飞烟灭,意识就此淡去,再不存在。
再睁开眼时,帷幔轻飘,两个少女见他醒过来,当下雀跃道:“少爷醒了!夫人,少爷醒了!”
他看见一双温柔的眼眸,眼眸的主人年纪虽已不轻,却依旧美得让人心碎。她望着他,微微一笑:“夜隐,你醒了吗?”
“夜……隐?”他觉得迷茫,这个名字很陌生,眼前的一切也都很陌生,这里是哪里?
那人抱起他,轻轻拨开他脸上的头发,道:“我是娘啊,夜隐,你病了呢,生了一场大病,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没有关系,娘来告诉你,你叫朱夜隐,是西国风陵城的少主人。我是你娘,我叫明姬。”
一个风姿隽秀的青袍男子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笑得同母亲一样轻柔。母亲道:“他是你爹,他叫朱犹赦。”
朱犹赦,西国屠龙世家朱家的第十九代子孙,当世第一高手,拥有半仙之躯,号称不败,看起来那样风度翩翩,浅笑温文。他一下子喜欢上这个男人,开口叫了一声:“爹。”
* * *
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朱夜隐觉得自己头疼欲裂。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他十二岁前的记忆全是空白,难怪自有记忆以来,朱家和龙族就从来战事不断,难怪父母临终前相视而笑说:“无论如何,我们挣回了这十一年。”
那么多那么多之前看来很复杂的事情,忽然间就变得简单起来。
十一年!十一年沧海变幻桑田,与命运抗争的一对有情人终于携手死在一起,他们死前的那个微笑,笑得那么骄傲、那么心满意足。
该如何描述他此刻的心情?震撼、感动、痛苦,都不足以形容——天崩了,地裂了,旧事掀起惊天巨浪,直将一切尽数颠覆!
就在那样的错综紊乱、不知身在何处中,却看见一人跌坐在地,掩面痛哭。
她的身形、她的声音像道白光,射入无边无际的灰黑地带,使得他的神志一下子清明起来——叶好看。
第六章 绝不放手(1)
叶好看跌坐在地,捂住自己的脸,全身都颤抖个不停。
没了……恨童子,没了……他不见了,他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呢?就在一个时辰前,就在一个时辰前他还在她的床边说着那些可恶的让人心乱如麻的话语,他还偷了她的枫叶朝她很调皮的吐舌头,他的身形那么鲜活,还未在脑海里有一丝一毫的淡去……但是,现在,他就死了,彻彻底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再不复存在!
怎么会这个样子!悲剧发生的太过突然,只不过是一瞬间,在这世上自己最熟悉最喜欢最真心以待的人就不见了!
恨童子啊,那个孩子般的妖怪,救他是无心,陪他却是有意,这一路风雨同舟过来,早已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始料未及。
她沉浸在深深的愧疚哀痛之中,哭得泣不成声。
一双鞋子忽然出现在视线里。雪白的靴子,绣着精致的银丝纹理,只这么一双鞋,高贵气息便扑面而来——
朱夜隐。
她呆滞的抬起头,泪光朦胧中看见他朝她伸出右手,那只手停在身前不到半尺的距离上,隐隐然的像是种诱惑。
一股恨意突的升起,她想也没想就狠狠打开他的手,自行踉跄着站起。
由贝在一旁看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少爷会主动去扶别人已是奇迹,而对方居然还不领情,敢那么粗鲁的拒绝他的好意,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有点与众不同啊!
朱夜隐静静的凝视着叶好看,表情很奇怪,似探索,似忧愁,又似有那么一点点欢喜。
叶好看咬着下唇恨声道:“你现在高兴了?世事再次证明了你是无敌的,你那么强大,想杀人就杀人,想杀妖就杀妖……你真了不起!真了不起……”
朱夜隐脸上露出怜悯之色,叶好看却被这种神情刺激的更加震怒,尖声叫了起来:“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为什么要这样的看着我?你认为我很可怜?我……我……是啊,我是很可怜!亲眼看见恨童子死在面前,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杀他的仇人就站在这里,可我却不能帮他报仇……叶好看,你真可怜,你那么没用,你太没用了……”她捶着地面,对自己的无能为力痛恨到了极点。
真想杀了朱夜隐……指甲已欲破指而出,却又被生生掐止在手心里,不行……不行!她目前还不是他的对手,小不忍则乱大谋,还需要等待、等待……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如被电到,她浑身一颤。抬头,映入眼帘的还是朱夜隐那张高贵清绝的仿佛不沾染人世尘埃的脸,他淡淡道:“讲点道理,是他先挑衅我的。”
叶好看一愣,细想起来实情确是如此,朱夜隐已对恨童子两度手下留情,但恨童子依旧不肯罢休,最后摆出十二连珠阵来想杀他,谁知最后自己却先爆炸了。的确是他理亏……但是!对极为护短的叶好看来说,恨童子的死成全了他的无辜,就算他有什么错,现在也全都变成了朱夜隐的错!
无可反驳,但又不想再见到他,叶好看二度将他的手甩开,转身跳上枫叶就急速离开,朱夜隐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追她而去。
留下由贝和唐咪咪两人呆呆的望着这一幕,思维完全跟不上变化。不知过了多久,唐咪咪忽的扭头道:“喂,老头,你家少爷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啊,吸了那些紫光后他就好象变了个人似的……”由贝说到一半,惊觉道,“喂,你叫谁老头?”
“当然是叫你啊,这里还有第二个老头吗?”
“我年长你这么多岁,你好歹也该叫一声前辈吧?现在的小姑娘是怎么搞的?一点礼貌都不懂,各个毫无教养啊……”
“那也是因为你们这些老头们为老不尊,半点长辈的样子都没有在先的!”
“你说什么?你敢骂我?吃我一拐!”
“打就打,反正我正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方出呢,瞧符!”
这时,追踪叶唐两人而来的曲灵也骑着马赶到,瞧见这一幕,哑然失笑道:“哈!我说唐咪咪,原来你跟谁都吵的起架,真是服了你了!”他也不劝架,好整以暇的坐在马背上观战。
只见两人乒乒乓乓的打了一阵子,旗鼓相当难分高下,正各自气喘吁吁,想停下却又拉不下脸比对方先住手时,唐咪咪身上突然掉下块玉佩,由贝看见后面色顿变,先行住手往后跳了好几丈。
唐咪咪得意洋洋道:“怎么?怕了吧?告诉你,本姑娘师从茅山第一道长……”
由贝打断她道:“你是南国唐家的第三十二代独生女儿唐咪咪?癸庚年子丑月卯寅日辰时出生?”
唐咪咪怔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由贝一滴冷汗自额头滴了下来,忽的一抬头,状似愕然的说:“呀,不知道少爷去哪了,我得赶紧跟上去保护少爷才行。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见了……”说着骑上五色鹿拍背而去。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生辰八字的呢!回来——臭老头,等等我——”唐咪咪跳上马背,也追了过去。
留下曲灵望着满地狼籍的战场,完全一头雾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 * *
一路急飞。
灵力用尽,枫叶无力降落,叶好看跌倒在地,气息紊乱,胸膛中的空气仿佛被抽光了一般,疼痛不已。
怎么会这样?她捂住胸口,眼中恐惧之色一闪而过。
身后忽然响起朱夜隐的声音道:“你现在情绪不稳,气息不顺,强行施展法术,只会伤及己身。”
“我不要你管!”她咬牙,再度展起枫叶正要起飞,心脏处如被只大铁锤狠狠砸了一下,顿时痛得双手无力垂地。
朱夜隐走到她面前,看了她一会儿,盘膝坐下,拉过她的手,叶好看正欲挣脱,却感觉有股强劲又不失柔和的力道自他手上缓缓传来,渗入四肢八脉,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后,疼痛立止。
惊讶,震撼,迷茫,不安……她望着眼前这个白衣如雪的美丽男子,不明白他为何要救她,更不明白他为何会变得如此温柔。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朱夜隐帮她疗伤后,手却并不放开,只是盯着她的眼睛道:“为什么这么难过?”
“呃?”
“据我所知,恨童子只是你的雇主。他死了,你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才不是!”叶好看反驳道,“才不仅仅只是雇主而已!”
“那是什么?”朱夜隐在说这话时瞳仁里散发出浅浅的紫光,似有笑意,“情人?”
“你!”叶好看顿时涨红了脸。
朱夜隐懒懒扬眉道:“不是情人,你何必如此伤心动怒,以至于令得自己大损灵元?”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根本就不是!”叶好看挣扎着站起,心绪难宁的扶住身旁的大树。是啊,恨童子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呢?恨童子也只是说过她是他的,并没有直接说他喜欢她啊,而且她不是因此而感到非常尴尬不安吗?她已经拒绝他了,也就是说,她并不喜欢他啊,那么为什么,他死了,她还会这么这么痛苦呢?
不,不对,不是那样,不可以那样衡量。恨童子对她来说,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在那之前,她不认为自己会爱人,她以为自己早已丧失了爱人的能力了,但忽然间,出现了那么一个小孩,双腿残疾,无亲无友只身一人,让她忍不住就想去保护他照顾他。虽然相处时间并不算久,但她知道他是痛苦的,一种因受命运刁难而产生的孤独痛苦,仿佛谁也无法靠近他,而他也靠近不了任何人……是的,她从他身上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