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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也可以送你回去。”
“今天不必要,”她指指茶厅的长窗外,“家里的车在等着我。”她告诉我。
我看向窗。是的,我看到辆RR的银影型。
我说:“我只开了一辆福斯威根。”
“但是你很快乐,是不是?”她问我。
我点点头。
“你有妻子,有儿女,有一间赚钱的广告公司,你是健康的人,一个快乐的人,我羡慕你。”她低下了头,她的睫毛闪动着,“你幸福。”
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人说这样的话呢?我不明白。我只不过送她回家而已。但是我觉得与她在一起,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清新感觉,甚至乎有点邪气,但是我喜欢与她在一起喝咖啡。
“你只有一个小时。”她说:“四十分钟过去了。告诉我婚姻生活是怎样的?你今天回家,会不会对你妻子提及我?”她很好奇地问。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不,我不会告诉我妻子,我不会告诉她,我在下午与一个美女喝了杯咖啡。为什么呢?我很低怕烦,所有的男人都怕烦。
她笑了,眼睛里闪过一丝狡猾,“你不会提,是不是?我猜对了。所以我不要结婚,丈夫们,丈夫们都是一样的,嫁给他们,为他们劳心劳力,然后一个女人打电话上去,那个丈夫就下来了。喝一杯咖啡?”她笑了。
她笑得这样讽刺,我觉得愤怒,是否因为她说中了我的心事呢?是不是呢?七年的婚姻,没有使我厌倦,却使我觉得有如刻板文章。
所以我下来喝一杯咖啡?
或者我的精神需要调剂,但我决不会再与这个太过分聪明,奇怪的女孩子在一起。
我站起来,“我的时间到了。”我说。
她笑笑,毫不介意我的无礼,她伸出手道:“请。”她手腕上的银镯子发出相撞声。
我付了账,愤怒地出了茶厅,我走到停车场,开动了我的车子。我觉得我笨,这个女孩子比一只狐狸还要狡猾,今天我让她作弄得这么尴尬,几句话就把我逼得下不了台。
太厉害的女。
她能有几岁?二十一?二十二?
而我的妻子,我的妻子是一个听话的女子。我说一,她是一,我说二,她是二。她有点钝,然而不失为一个好妻子,我对她忠实,我想我是爱她的,而她,毫无疑问地爱我。或者她不清楚什么是爱,但是她对我是死心塌地的。
她与王如璋是完全不一样的女子。
我应该说什么呢?我根本不应该将她与王如璋比较。
那一天我回了家,我是沉默的。
第二天一早,王如璋熟悉的声音又来了。
我的心情是矛盾的,我居然有点喜悦。
“我知道,”她说:“我在勾引你。要不要去兜风?”
我是这样地吃惊。我真应该顿时当机立断地挂上电话,但是我受不了这样的引诱。
“为什么选上我?”我问。我问得很低沉。
“你吸引我,我从来没有追求过有妻子的男人。”
“你觉得好玩?”
“是的,好玩。”
她的坦白使我倒抽一口冷气。
“怎么样?你可出来?”她挑战似的问我。
她是这样挑逗,使我沉不下气,我到底是一个男人,她这样公然来惹我,我不相信吃亏的一定是我,但是我毕竟是有理智的人,我不可以跟她去胡作胡为。
“请你找另外一个人去玩吧。”我断然地说。
“多么好的丈夫!”她在电话那边格格地笑。
我说:“王小姐,象你这种年纪的女孩子,应该尊重自己一点,也尊重别人一点。”
她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柔得象一片水。“也应该少喝酒,是不是?你为什么吸引我?因为你从不听我指使。因为你存心教训我。”
“但是我不好玩,人与人之间,不该提到这个‘玩’字。”
“你的教训又来了。”她说。但是这次她没有笑。
她的态度好多了。
我说:“好好学乖一点。”
“与我去兜风?我答应你会乖。好不好?教我。从来没有教过我,他们都当我是一个孩子。”她的口气,也的确象一个孩子,一个很纯洁的孩子。
我叹了一口气。
我是堕入情网了。
不是情网,只是一张网,一张很奇怪的网。
“陪我去兜风,”她的声音软得使我酥迷,“好不好?然后你可以一直教我做人的正当方式。你可以教我,我相信你可以教我。”
“你——”我说不下去了,“太多人宠坏你了,我不想这么做,我不要宠你。”
“你没有宠我,”她低声说:“我在苦苦求你,是不是?我只请你出来兜风。”
“你要见我?”我不相信地问:“想见我?”
“是,我要见你。”
“为什么?”
“我不知道。”她说。
“你在什么地方?”
“在楼下。”
我笑了。“你何必这样?你只要一招手,就可以找到两卡车的男人,何必一直在楼下等我?”
“我爱你。”她说。
“不!”
“是的。别问我为什么。”她突然挂断了电话。
我呆住了,我坐在椅子里呆了十分钟,然后我拿了外套,按了电梯,飞快地下了楼,她站在门口。
天在下雨。
她的裤管下半截都湿了,手上拿着一把油纸伞,她在微笑。她的头发上面在滴水。
“我的天!”我说:“你会生病的。”
“我不怕。”她说:“我不怕。”
“王小姐。”
“不要叫我王小姐。”她说:“我算是最低的要求了吧?”
我叹口气,“真该有人好好地把你揍一顿,你的车在哪里?”我问她。
“就在街角。”她愉快地说。
她拉起我的手,拖我到街角,我看到一部黄色的莲花,已经被交通警察抄了一张牌在那里。
她开了车门,门根本没有上锁,我只好坐进车子里去。
天啊,我问我自己,我在干什么?坐在一个陌生女孩子的跑车里,与她去逛?我是一个有家室的男人,我家里有一子一女!我一定是疯了。
她开动了车子,一阵风吹动了长发,发梢拂着了我的脸,一阵痒。在那一秒钟里,我忘了我的身份。
车子象飞一般似地冲了出去,我只听见引擎的咆吼声。
她把车子驶上半山,兜了一个大圈子。这的确是一部好车子,她的驾驶技术也是第一流的。紧紧的皮手套绷在她的手上,穿一套上身连长裤的紧身衣,黄得耀眼,只是湿了一大截,刚才淋了雨,为我淋的。
跟她坐在车子里,我忘了一切,我几乎忘了自己的存在,忽然之间,我觉得抓住了一点前所未有的东西,从王如璋身上我找到了青春、动力、活泼!
她才是一个懂得生活的人,活生生地存在世界上,为了她自己而活,喜爱做什么便做什么,不是为了其他一切,不是为了银行存折,不是为了闲言闲语,不是为了繁文俗礼。
我从没有见过她这样直截了当的人,为了她爱的一切不择手段地争取。
她可真的爱我?如她所说。
忽然之间,我渴望得到这样一个女孩子的爱。
然而我并不相信她会真的爱我。这是她的习惯,她的口头禅吧?但是我听了,还是这么的受用。
到底她是一个美女,到底这话是从她嘴里出口的。
她说她爱我。一个举手可以召到几打男人的女孩子单单看中了我,这感觉使我有前所未有的快乐。
车子停了,我认得那是她的家,落晖道十号。
“进来?”她问。
我跟了她进去。我自然跟了她进去,反正已经来到这里了,不进去还干什么?
她家里一个人都没有,穿白制服的女佣在客厅里看电视,她带着我上楼,在梯间她忽然转身,凝视着我,她与我的距离是这么的近,她了我的鼻子。
她的嘴唇是柔软的,炎热的,我推开了她。
我是一个有家室的人,我有一子一女,我有妻子,结婚戒指此刻还套在手指上。我轻轻地推开了她。
我说:“你到家了,我还是回去的好。”忽然我退缩了。
她在楼梯间坐下,并没有说话,并没有求我留下,但是她看着我。她为我淋湿了身子,她为我等了那么久,她到底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我吻吻她的脸,我说:“乖一点,明天我再来陪你喝咖啡。”
她笑了,笑得是那么开心,好象得了什么宝贝似的,我忍不住又吻了她一下。
我转身走了,是那个白衣佣人替我开的门。
我叫了一部车子回家。我心里竟没有一点点犯罪的感觉,我只觉得快乐,无比新鲜的快乐。到了家,妻来开门,我竟没有抬起我的头看她,我匆匆吃完饭,心里充满了王如璋的影子,满满的都是她的影子。
我无法把她在我心里除掉。
每天下午,她会与我来吃一顿茶。
我看到她的脸,我觉得有无限的欢喜。这种欢喜在别的地方是无法得到的。我要见她,我要继续地见她。
我有时与她到沙滩上去坐半天,漫无一人的沙滩。我与她去跳舞,无论什么曲子,我们总是慢慢地跳。我们去看电影,手拉着手。
是的,我想我已经开始爱上她了。
我们约会着,我渴望见她,甚至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地见她。
然后她说:“你知道你应该怎么做。”
“离婚?”我问她。
“我没有说离婚。”她狡猾地道:“如果你爱我,你该知道如何选择,是不是?”
“我需要你。”我坦白地说。
“你不可能有两个妻子,对不对?”她说:“通常一个男人只可结一次婚,作一次选择,然后——除非象你说的那样,离婚。”
“但是我的家庭,我的子女——”
如璋笑,“那是你的烦恼,你的烦恼,丹尼,你不必与我说这些,我是自由的,你该知道你应当怎么做。“
我不响。
她太聪明了。
我说过很多次,她太聪明了。
然后我的副经理跟我说话了。“你与王中川的女儿做朋友?”他问得很巧妙。他是我的老同学,他了解我,也相当地同情我。
“是的。”
“你太太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
“离开这个女孩子。”他说。
“为什么?”
“她不是你的情人,老大,你误会了,她在玩你,把你玩得一愕一愕的,你还不知道。这个女孩子是出名的大众情人,玩一个数一个。”
“她没有必要选中我。”我说。
“有,因为你还象一个孩子,她可以把你玩弄在手掌之上,这还不够过瘾?”
“我不相信!”我说:“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好处?象你这种旧脑筋,还一直以为女孩子会吃亏?你在做梦,她就是为了玩,象看一场电影,象跳个舞,你一直以为她真的看上你了?别发疯了?你有什么好?你钱赚得多?你英俊?你学问超众?她会爱上你?你唯一的优点就是够傻。算了吧,丹尼,玩过就算了,你以为你回家与老婆离了婚,她会嫁你?你凭什么娶她?她坐的是莲花跑车,家住西班牙式洋房,身上衣服单一件就要了你一个月的收入,她父亲家财将来都是她的,我告诉你,这种女孩子吃巧克力都要吃‘莲特’的,你以为她会陪你啃面包?浪漫是形式上的,不是实际上的,明白了吗?”
“或者——她爱我。”
他耸耸肩,“不是没有可能的,亿万分之一的机会吧。”
我不出声。
“趁早离开她,好不好?等她把你摔掉,等她玩腻了你,那多没有意思?”
离开她?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她。
但是我的朋友或者也说对了几分。是的,她会爱上我吗?她一开头便说:“我想玩。”
她是这么地坦白,坦白得简直不象话。
她没有骗过我,她的确从来没有骗过我。
于是我说:“跟她在一起,她的生活正常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