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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去了一个朋友家。”
“是你的中国朋友?”
“是的,过去她是个模特,可她却盼望成为一个设计师。”
“哦,我以为你常常去酒吧里SeeingSomeone(又看上别人了)。”
果果不明白这个英文词组,可是知道他一定表达什么不大好的意思,就说:“我朋友的男朋友,他在家里藏了许多酒。”
面包烤好了。Dillon把面包端到她面前,面包在他们中间升起一层蒸气。
“你的眼睛很Unusual(与众不同)。”Dillon突然说。
第8章
人生就和这赌场里的陷阱一样,是一场总和为输的游戏
1999年新西兰留学市场对中国内地全面开放,这对于16岁就到新加坡留学的浩然来说毫无新意。
浩然早两年就背弃父母——他自己却感觉被父母遗弃了,只身一人去了那个火柴盒样小国新加坡。他住的位置在红灯区附近,房价不高,房子很好,是二层楼的砖房。小巷里就是花红柳绿红灯区,平时路过就能看见拉客的。而他租的是一户人家的阳台,床挺高,差不多和窗台齐平,扇面视线也格外开阔。
房东是典型新加坡人,又瘦又黑,蓝领一级,女友是做小姐的,没有合法身份,但她不知什么时候和一起杀人案扯上干系,警方要她留下来做污点证人,于是她成了没有永居许可的永久居民。她天亮才回家,傍晚才起床,这跟浩然的作息时间不谋而合,所以有时做顿晚饭会邀浩然一起吃。
此前还有一男孩与浩然同租阳台的。阳台刚租下来那男孩就有了女朋友,浩然只好识趣地尽量不回家。再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男孩后来回国了,他那女友竟纠缠浩然,说是只有跟你在一起,才能想起三个人的日子,咳咳,听上去真是肉麻加崩溃。
哦,对了,新加坡很多人信鬼,房东居然会拿小瓶养鬼……弄得浩然不寒而栗。快乐事倒是有一件,就是一年四季都是夏天,白天晚上可以穿一样衣服,按他的话说,早上一起来衣服就穿好了。
浩然就这样迷迷糊糊完成两年新加坡之旅,带着有首歌儿唱到的“满怀疲惫”辗转来到悬在南太平洋的岛国新西兰的。
在蓝色大海上新西兰宛如灯塔照耀着周遭小岛屿。正是夜晚,浩然从国际航班小窗口朝外望去,星星闪耀,灯火辉煌,长天大地盛满千颗万颗夜明珠,似乎是在点亮无数人心中未泯的理想。但那星光灯光背后,分明又是浩然无尽的迷失、迷惑、迷惘。
此后当他一个人彷徨在QuennStreet(皇后大街),一个人孤独地泡在Skycity(天空城)Casino(赌场),一个人开着未经改装黑色性感的小Prelude在奥克兰城市和乡村四处游荡,引擎哄哄声里,满车厢响起跟英文一样不明不白的粤语歌。浩然顿顿吃着炸薯条、炸鸡腿、鸡蛋汉堡、牛肉馅饼这些垃圾食品,迷惘中怎么也想不清楚什么是他真正想要的,或者是他真正能够得到的。
在大大小小灯红酒绿Casino(赌场)里,他用瘦长手指熟稔地拍打着面前老虎机,“哈,又赢了!”他喝道。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人生,就和这赌场里的陷阱一样是一场总和为输的游戏。
CD碟不停地在车上回放直到磨花了磁面。错过了吃饭时间,他总是把Prelude停到不是这个就是那个大型购物中心停车场——这可以免交停车费,坐在车里,手捧一纸袋炸薯条,一点点把胃变成真正垃圾箱,然后把省下的钱抛进赌场里。
他头发比在新加坡时留得更长了,所以无论做什么,长头发始终遮着他俊俏的脸——他很帅,却不喜欢人家叫他帅哥,听到人家这么叫就觉得是在叫一宠物名字。他极少抬头,长头发也就极少从眼前移开,却因此而更显神秘。因为不善言辞而寡言少语,所以每说出一个字都弥足珍贵。
他厌倦奥克兰,就像他过去厌倦国内、厌倦新加坡一样。他厌倦眼前的厌倦,帮他忘记过去的厌倦。他现在最厌倦的是语言学校大楼那红墙,还有无论坐在哪个角度都直射着的新西兰的太阳。他厌倦屡次染发造成发质干枯,他厌倦租住车库那大大两扇落地窗把生活暴露无遗,他厌倦买东西还要掏钱,更厌倦掏钱去买酒的时候,印度裔或欧洲裔大叔婆婆妈妈地索取驾照或护照或出生证明(这三种都是年龄证明)。
他厌倦眼前晃动着的臃肿女人身上却套着张扬衣服,不过他依然能做到任何时候都保持嬉皮士作风。
“嘿,黑Prelude,耗子你傍上哪个款姐了,买了……这车少说也一万二三吧,牛啊,看你穷得都吃不上饭还买这么好的车,一定是傍上……”他难得回MIT上回学,却在那令人讨厌的语言学校门口遇见口无遮拦的哥们马天——如果他算是哥们的话。马天敲着浩然车窗,示意他摇下它。
“我没穷到吃不上饭,就是穷到不能借给你钱而已。”一般不是亲近朋友或情侣或打架的两伙人,是很少像他们这么几乎面贴面眼对眼地说话的。被长发遮掩着,马天看不完整浩然的脸,所以只把他想象成小白脸。
“说真的,把你那款姐介绍给我吧。”其实小白脸有什么不好,马天梦想就是做个真正小白脸,可惜天公不作美害得马天这会儿又开始犯贱。
“有也不介绍给你!”浩然不知为什么,总是有个思维定势:马天提的要求不论对错一概拒绝就是了。
“你看不起我啊!我总有一天傍个款姐给你瞧瞧。”马天把满头乱发往后一抹,说你看我这造型还成吧,接着话题又绕到女人身上。
“南院又来一群新生,这年头输入女生比生产大米还快。”
马天这人在浩然看来够没水平的,说话一点悬念没有,说了上句就知道他下句,于是浩然直接答道:“你自己留着用吧。”
浩然所以回答这么快,缘于MIT中国留学生中广为流传一歌谣:MIT女生一回头,美国飞机撞大楼……MIT女生不回头,举国欢庆放气球。中间两句是啥了,无聊得都记不住了,不过一听就知道是盗用国内某大学用以形容女生容貌恐怖程度的,只是如今被走私到了新西兰。可见中国留学生不仅带着中国人的聪明和恶习来到国外,某些次文化也像装在行李箱里时髦夹克盗版光碟一样装在脑子里带出国了。
这些歌谣“摇”身一变,让一些进了电影院听不懂影片英文对白直想哭的留学生跟着扬眉吐气了。如今,小成气候的留学生,聚集餐厅里用中文口水飞溅说着中国式幽默,引得一群中国人哈哈大笑时,那说得正来劲儿的中国留学生,偷偷瞄眼老外投过来的迷惑眼神,禁不住把笑话说得更加生龙活现起来,想那老外总是拿着架子鄙视我们的英文,现在且让他尝尝听不懂中文是什么滋味。
“上车上车,晚上咱们去玛格丽特Pub(酒吧)。”这当儿正巧同班女孩Coco、Sisi、Vivian从11号门走出,招呼也没打,就擅自打开浩然车门,半条腿已经伸进浩然车里。浩然平时对这几个只知其英文名却不知其中文名的美女印象并不坏,可就是受不了她们逮谁车上谁车的毛病,尤其这个叫Sisi的女孩更是莫名其妙,悄没声儿竟偎上来半个身子了,浩然真想把车开起来把她另半个身子抛得远远的。
“下车,我肚子疼,我要回家,叫马天带你们去吧。”
马天居然假扮矜持对女孩们说:“你看你们魅力不成了吧,还是我带你们去吧。”还转过头对浩然挤眉弄眼地,“浩然你真是不给大家面子。”
浩然似乎被马天搞糊涂了,傻得一派正气样子:“不是我晚上要打工的。”话说得连标点符号都省略了。
“你这种人还要去打工?”马天语气和惊诧表情好像在说:你生成这样不找富婆包养还不如干脆做鸭算了,卖苦力打工简直是浪费资源。
“没钱改车了啊,我想装合金轮和尾翼。”
“噢,”马天突然明白什么似的点点头,拍着胸脯说,“下次你车上想装什么跟哥们儿说好了,哥们儿给你弄去。”
“和你说?”从马天那不自然表情里,浩然已经明白所谓“哥们给你弄去”其实就是去偷,而真若那样最后倒霉还不知是谁呢。
趁浩然思忖间,马天故意又换话题,半真半假地关心道:“你找了工作了吗?干吗的呀?”
“Foodtown。(新西兰一个超市连锁店名字)”
“Manager(经理)?”马天在女孩们面前不知其意地甩出个英文单词。
“Manage(管理)你个头,是搬架子。”
第9章
果果觉得塑料袋被重重地在了地上
果果那天在Jane家喝的不多却醉得厉害,说明她酒量实在很差。她决定以后再不碰酒了。
她拈起梳子开始对着镶在红木框里的镜子梳头发,镜里小人朝她望着,她觉得这小人虽然不算很美,却是个鬼精灵,因为这小人是透过自己眼睛来观察世界的,这么大世界都在她明澈眼睛里。在这双眼睛里整个世界是汪洋大海,她不记得自己是大海里一滴水还是大海深处视力不佳的鱼,直到鱼儿死了,她看到鱼儿漂到岸边,吓着了岸上戏水女娃娃。她不知道她是那娃娃还是那鱼儿。她就是这么痛苦地埋葬掉童年的。
百叶窗咯咯直响,却压不住客厅音响声。音乐是Leah喜欢的那首“SayMyName(《说我的名字》)”。她们总爱这样,一出门便把音响和灯打开,说这样会让人以为家里有人,可以防小偷。冰箱上留言板写着:“去超市买东西了,很快回来——Vicki。”
果果不想再听百叶窗咯咯响,拿着文曲星跑到客厅查砖头书上的单词。
Dillon居然在家,凑上来指着文曲星上英译汉单词说:“我只能看懂一半哦。”然后指着第二排的音标说:“这是什么?”
“这是它的发音。”果果指着上一排的英文单词。
“可是它并不够形象并没有告诉你应该如何发音不是吗?”
“那你是如何发音的呢?”
“我们啊,哈,看着单词就知道怎么读了。”Dillon得意地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总会有人并没付出什么就可以得到别人千辛万苦才能得到的东西。
接着Dillon又说:“你真想学好英文就不要再看这破音标了。从现在起,单词不知道怎么读就问我吧,我就是你的文曲星。”
Dillon说着把果果拉到阳台上,自己跑到楼下院子里。那里有一棵长得很茂盛的橘子树,这会儿已经果实累累,满树金黄。Dillon从楼下把橘子往上扔,让她在阳台接着,没一会儿,阳台上噼噼啪啪被扔了一地。然后他们在客厅阳台上坐在橘子堆里毫不客气享受这些果实。他还把剥了皮的橘子往她手里塞。果果靠着阳台栏杆看着他,阳光透过栏杆把阴影一棱一棱投射他脸上,每一次他脸一转,那条状阴影就跟着流动起来。
楼下传来动静,Vicki提着塑料袋大包小包地进来,看见果果和Dillon在一起,笑容立刻凝固脸上,朝向果果问:“他来多长时间了?”
果果觉得塑料袋被重重地在了地上。
第10章
千金露露饥肠辘辘
露露又违反Homestay规定在晚上10点前就偷偷上网了。虽然在线聊天问世是20世纪末的事了,但它短短几年就风靡全球,恰恰得益于有无数露露这样怕寂寞需要精神安慰的人。
QQ上有个叫“×某某”的请求她通过验证。这个自称“熟人”的个人资料为:“男,22岁,即将赴新。个人说明:屠夫屠夫,不图财不图色,图福矣。”很可疑的,一个不图财不图色的人怎么会急于让别人承认这点呢。不过好奇心还是驱使她让对方通过验证。
Homestay在喊她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