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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可以自己开车回办公室?”大卫问她。
表现得正常一些。
“我的车上备有可以让我回复精力的巧克力棒。”又一个顺口而出的谎言。她真的如此精于说谎了吗?
“好吧!那就请你自己小心开车,我们周五再见。”
“好,周五见。”
她装出自认为还算亮丽的职业微笑,抓紧她的大包包,快步朝车子走去;一边希望自己急于逃离这座尖叫之屋的企图,不会太过明显。
她如释重负地抵达车旁,迫不及待地拉开车门把包包丢入乘客座,进入车内戴上墨镜,发动引擎。整个动作流畅而迅速的完成。她的手还在发抖,但这不是第一次,她应付得了。
然而,她还是紧抓着方向盘才安然驶离这个偏僻的社区。她的左边那绿得不大自然的草皮,乃是“沙漠景观乡村俱乐部”第六洞到第七洞的果岭,高雅的别墅住家颇具艺术美感的散置于高尔夫球场的周边。
翠绿的草地过去是坡度和缓的山丘,这个高尔夫社区和与之相连的城镇轻语泉,距离亚利桑那州首府凤凰城市郊约一个小时车程,刚好够捞到一些观光客的生意,却又足以避开城市的交通和拥挤。
一年前她刚搬来时,觉得这儿干燥又粗粝的风景,简直像外太空那般奇怪,久而久之,一切倒也熟悉、甚至舒适了起来。她发现沙漠也有她未曾预料到的美,尤其是壮观的日出和晚霞,以及亮眼的阳光和阳光替各种事物造成的、让人惊叹的深刻阴影。强烈对比的东西一向最能吸引她,而在此地,每一样东西都是最强烈的,绝不含蓄。
搬到轻语泉的决定非常不错,使得她觉得应该也可以改行,而室内设计似乎是个顺理成章的行业。毕竟她拥有美术的背景,还有一双受过优良训练的好眼睛,而且非常善于感觉居家环境的气氛。最好的是,不必额外的学位或资格就可以取得合法开业的执照。但是,今天的遭遇却促使她三思。
一名穿制服的警卫从社区大门口的岗哨小屋出来,卡其制服上的臂章显示他是“雷氏保全公司”的雇员。警卫亲切地跟她打招呼,祝她一天愉快之后,又回返他的冷气庇护所,写下她几时来访、几时离去的纪录。
这个住满有钱有地位者的社区,警卫森严,可是马大卫的居所好像并没有受惠。
她等到远离社区大门,才拿出手机,按了上面唯一的快速拨号的号码。
安莉雅在第三声铃声接了电话,以低沈的嗓音报出她的店名:“幸福艺廊”。
莉雅的店贩售独特而昂贵的礼品给一群高档的客户,但是乔依觉得,以好友这副嗓音,她在这个沙漠里卖砂都有人会买。
莉雅是她最好的朋友,甚至是唯一的朋友。她曾经有其他的朋友,但那是很久以前、她尚未躲入阴影中的另一个生命。
“是我。”乔依说。
“怎么回事?理想客户出了问题?”
“可以这样说。”
“他不打算雇用你了?这个白痴。别担心,类似的好客户多得是,离婚率从来只有更高,没有降低的。”
“不幸的是,他并没有改变主意。”乔依的声音平直。“我倒希望他不要雇用我。”
“那个小人要追求你吗?”
“他是标准的绅士。”
“他一定有钱得要死,住在沙漠景观社区的都是高档人士。”莉雅终于没有耐心了,她问:“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我认为这位理想客户谋杀了他的妻子。”
第二章
二十分钟后,乔依把车在轻语泉商业区的一处停车场停好。她走上人行道,转进喷泉广场那藏于棕榈树荫下的进口,这是一个高档的户外购物商场。莉雅坐在一家咖啡店外、遮篷下的一张小桌旁等她。
莉雅照例是冰蓝和银色的组合,极短的头发是白金色,与长长的假指甲搭配。她的眼睛也是很少见的银蓝色。高而苗条的她,恍如时髦的服装模特儿。她穿着浅冰河蓝的丝质衬衫,和飘逸的白色丝质长裤。银与蓝宝石的饰物在她的喉间和耳上闪闪发光。
乔依并不确定莉雅真正的岁数。她的朋友从未主动提起,而莉雅的某种气质让你不敢多问私人的问题。乔依假设大概四十多,但她也不敢赌是或不是。
在另一个时空,莉雅可能是住在巴黎的流放贵族,喝着苦艾酒,记录着她对一些即将出名之人士的观察。她就是一副见多识广、看尽人世沧桑的样子。事实上,她原来是一位很有成就的财务管理人。
莉雅面前有一小杯浓缩咖啡,另一杯冰茶是要给乔依的。附近的桌位都没有人坐。
乔依把她的大包包放在一个空位上,第无数次的感觉到,自己和这位朋友的强烈对比。表面上,她们没有任何相同之处。她自己的头发是较深的赭红色,眼睛是一种模棱两可、难以形容的金绿色,结果驾照上写的却是榛木色。而且她跟莉雅不一样,她喜欢明亮、鲜艳的颜色。
她们或许完全相反,乔依想着,但是她们的关系之密切,有些亲姊妹都比不上。
她短暂的瞥视自己的手指,它们终于不再发抖了。好现象!
莉雅白金色的眉毛微微地皱起来。“你还好吗?”
“没事,最可怕的已经过去了。我是太过意外,才会那样惊慌。我老早就该知道,我不可以那样漫不经心地闯进一个房间。”
乔依拿起面前的冰茶,感激地喝了一大口。随这种事出现而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正开始消褪,但要全部离开她的身体,还要一阵子。事件的后遗症会使她焦躁不安,而且特别的饿。
“我点了凯撒沙拉。”莉雅说。
“那很好,谢谢。”
侍者送来面包和有迷迭香味的橄榄油,他放好东西后离开。
乔依撕下一大块面包去沾橄榄油,再撒上一点盐,就赶紧塞进嘴里去。
“你真的没事吗?”莉雅仍然不信。“不是要惹你生气,但是你的脸色真的很不好。”
“我很好,”乔依吞下面包说。“麻烦的是,现在我要怎么办?”
虽然附近并没有人,莉雅仍倾前低声说:“你十分确定这位姓马的家伙杀了他的妻子?”
“我当然不可能确定,”乔依又咬了一口。“我没有任何方法可以知道那房间里面发生过什么事,我只是感受到那个事件遗留下来的情绪,而非事件的本身。但是我敢说,一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她打一个哆嗦。“而且是最近才发生的。”
“你那些怪异的感觉可以告诉你这么多?”
“是的。”她回想最当初的印象。“不只这样,我还有一些证据可以支持我的结论。至少我认为可以。”
莉雅追问:“什么样的证据?”
“法庭不一定会承认的,不过卧室的床不见了。”
“卧室的床?”
“他宣称是他的前妻带走了。”
“也许真的是她带走了,一张失踪的床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是失踪的不只是床,整片地板都有点褪色,但是床前一块长方形的地方却没有。”
“因为那儿原来有一张小地毯?”
“嗯──哼,”乔依继续吃着面包。“地毯也不见了,可是马先生并没有说他的前妻拿走了。而且那房间最近刚上了一层完全不对的白漆,马先生说是他自己漆的,看起来也像,因为漆得很烂。住在那种高级社区的阔佬,根本不可能走近任何油漆桶,这种粗工一定会找工人来做。”
“嗯。”莉雅白金色的指甲在咖啡杯上轻敲。“我承认这有点问题。”
“我关心的是那个鲜明的白色,那是一种象征,好像想拿最白的来盖掉最黑暗的。”
“我懂你的意思。”
侍者送来沙拉,乔依开始据案大嚼。
“不幸的是,他真的想雇用我帮他装潢。”她在咀嚼食物之间抽空说话。“魏海伦显然说了我很多的好话,我星期五还要见到他。”
“你可以取销啊?就说你手上的大案子使你忙到没有时间见他。”
乔依觉得好玩。“不错的藉口。你真是很厉害,你知道吗?”
“只是?”
“只是我感觉如果我拒绝,这位马先生会非常不高兴。他急着要重新装潢,也许他的下意识也感觉到卧室里不好的东西了,或许他的罪疚感使他认为重新装潢会改善一些什么。不管怎样,我就是感觉到我若拒绝接这个案子,会有很难看的场面出现。”
“他能怎样?去消费者协会告你?”
“说得也是,他能怎样?如果他心中有鬼,就更不愿意把事情闹大而吸引不必要的注意。”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拒绝周五的见面?”
“你知道的。”乔依吃完最后一口,靠向椅背。“万一他的妻子真是被他所害,怎么办?”
“你到目前为止所知道的,只是卧室里面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是的。”
莉雅审视她良久,终于投降地叹口气。“你就是你,不可能不管。”
“要忘掉这种事情很困难。”乔依的口气里有些歉意。
“好啦、好啦,我了解。”莉雅吃着自己的沙拉。“我们先要想个彻底再作决定。”
“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我不能做最合逻辑的事情:报警。”
“那当然。”莉雅立刻同意。“想都不能想,如果你去找他们说,你在客户的家里感受到不好的能量,他们会当着你的面笑掉大牙。”
“我能不能匿名报案,假装我看到那房子有可疑的事情发生,请他们去调查一下马太太目前的行踪。”
“如果没有人去报案说马太太失踪了,警局也没有人会理你的。”莉雅回答。“你又不是她的家人,你甚至没有见过那位女士呢!”
“说得也是。就算我能说服警方去搜索马先生的住处,也找不到任何证据。这我知道,我自己今天早上就看过每一个房间,包括放毛巾、床单的柜子。”
“也有可能发生在卧室的事情跟马先生无关,也许是他买这房子之前就发生了。”
“当然可能。只是,马先生说他婚后不久就搬来了,而那是一年半以前的事情。可是卧室里的事件是最近发生的。”
“你真能确定?”
“倒也不能,”乔依承认。“真正强烈的情绪会存留很久。”
“所以也有可能是马先生搬进来以前的事。”
“不错,”但我不认为如此,乔依无声地加上这一句。她虽然说不出精确的差别,但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会有不同的质感。她在马家这个房间里感觉到的东西很新。“嘿,要弄清楚马太太是否生龙活虎地健在着,应该不难。如果她正高高兴兴地在法国南部做上空日光浴,我就可以放心的相信她丈夫并未谋杀她了。”
“对啊!”莉雅多少松了口气。
“我需要一个私家侦探,”乔依说。“一个很有经验的侦探应该可以上网去查查找找,半个小时就可以给我答案。”她突然跳起来。“我立刻回来。”
“你要去哪里?”
“去里面找一本电话簿。”
她匆匆走入咖啡店,在柜枱;的电话旁边看到一本似乎很多人用过的电话簿。她向店员借,后者耸耸肩要她自己拿。
她拿着电话簿回到外面,放到桌上打开来。在“征信”这个行业底下只有两家公司。
第一家是“雷氏保全公司”,广告占了一整面,说明他们所提供的服务,包括代为调查
员工的背景与出勤状况、公司安检课程、公司与社区警卫,以及最新的网路调查技术。
第二家“杜氏征信社”小小的广告大概只有两寸长一寸高,只说明它在轻语泉执业已有四十年,并保证保守所有客户的机密和隐私,接着是电话和位于高柏街的地址。
“看来我必须在强调公司规模之大,和强调公司历史之久的两家征信社之间选择其一。”乔依研究着杜氏征信社的广告。“这可能是家一人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