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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儿又发出呻吟。岁月在五线谱的更换中丁丁冬冬地过去了。随着钢琴奏出的优美清脆的旋律,谭静的性格渐渐沉稳了许多,并且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望,要把她所认识的世界用琴声表现出来。在她热情的弹奏下,枯黄的草坪变绿了,干涸的小河哗啦啦地唱起了歌,一群小鸟展开翅膀在她的眼前飞起来了……她被自己双手弹奏出的每一个音符吸引住了。从此,谭静爱上了钢琴,每支曲子都要反复练习,她不再感到音乐枯燥,音乐中有无穷的奥秘啊。她想将来长大了,要把每一个动人的故事都变成一支优美的钢琴曲,让每一个地方都回荡着琴声,山川,原野,天空,海洋,让一个个快乐的音符在所有的震响中不停地跳荡。谭静沉浸在无边无际的遐想中,琴声在响,铃声在响。
窗外,星河像一条闪光的五线谱,晚风揉响了月光的弦,一起融进了她的琴曲中……
4
妹妹背着书包倚在门框边,她跟我说了好几次再见,却还站在那儿看着我,她每次离开家都这样,直到听见她的同学喊她喊得不耐烦,她才猛跑出去。等等我——,晨风里我常听见她这样喊着。当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成了一个被抛在角落里的孩子。谁也不会知道,有一个双腿瘫痪的女孩子整天坐在窗边……
在新的家,在这座楼房里,我听见了一群女孩子的欢声笑语。每天下午放学她们都会又说又笑地跑进大院子,有时她们会互相追逐一阵,有时就说着笑着跑上楼去。她们是些什么样的女孩子呢?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心里涌动起来,我多想见到她们啊。
一天下午,几个女孩子的笑闹声和追跑声由远而近。我听见一个嗓音清朗朗的女孩子气喘吁吁地叫着,噢,追上了,追上了!怎么样,追上了吧?另一个女孩子发出一声惊惶的尖叫。接着是几个女孩子混在一起的笑声,我被这笑声吸引着。
谭静,你跑得真快,我们出校门,走了老远还没见你出来呢,你跑得这么快,就像个野兔子。发出尖叫的女孩子喘息未定地说。
那个嗓音清朗朗的女孩子说,好啊,维娜,你骂人,这下你可别想知道我带来的好消息了。
什么好消息,什么好消息呀?一个嗓音圆润的女孩子插进来问。
燕宁,来,我趴在你耳朵上说。叫谭静的女孩子不知在做什么。维娜着急地大声央求着,谭静,谭静,告诉我吧,我再也不骂你了。
谁叫你们放学就跑啦?老师到处找你们呢。谭静说。
真的?燕宁说,我以为今天不开队会就走了。
维娜又问,谭静,快说,什么好消息呀?
嗯……好吧。谭静说,刚才老师说,下星期咱们学校歌咏队要去广播电台录节目,录合唱!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去问老师,还让燕宁领唱呢!
啊,太好了!
嗨——她们发出一阵欢呼。
哎,谭静,录什么歌啊?维娜问。
老师说,就是咱们在新年联欢会上唱的那支歌。哎,维娜,我记得你哥哥的唱片里好像有这支歌。
我想想……维娜说。
谭静问,你有歌词吗?
我有。燕宁抢着回答。
谭静说,我只会唱第一段,嗨……我们第一次录音,可要好好练练。她又说,对了,这次要录多声部,维娜你跟许和平、庄志辉、刘援朝他们唱第一声部,我和李南征、于海燕,还有宋小北他们唱第二声部……
燕宁问,谭静,许和平怎么还没回来啊?
可能快了吧。
我真羡慕她们,听着她们热闹的谈论,我恍惚觉得自己就在她们中间,我在问她们,我唱第一声部,还是唱第二声部呢?
这时,维娜着急地催促着,燕宁,咱们快去你家找歌本吧。
女孩子们说着,往楼上去了。
我有说不出的失望。她们的说笑声近在身旁,可我却被锁在屋里。我为自己不能像她们一样友爱而委屈,为我的生活中没有学校,没有老师,没有幸运的歌咏队而难过。
我看见我哭了,我真的哭了吗?
我常常想哭,可我从不在别人面前掉眼泪,更不在别人面前抽泣,我总是把眼泪憋到喉咙里咽下去。
其实我很想哭一次,使劲儿哭,就像身边没有人,想怎么哭就怎么哭。我不想听人们说我勇敢,我其实不勇敢,一点儿也不,我心里总在哭,我总想使劲儿哭,我觉得那样哭会很快乐,我很想快乐地哭……
忽然,我觉得这样呆想没有用,我一定要想办法,可我怎么才能让她们知道我的存在呢?
在这件事情上,猫弟弟很难说是一个称心的伙伴儿,它拒绝给我任何帮助。我写了一张热情洋溢的纸条,拴在它的脖子上,使劲儿把它推出窗口,希望它能像童话故事里的鸽子或狗那样去为我送信,可是,不管我怎样催促、恳求,它就是不肯做我的信使。它带着我的信钻进床底,用爪子和牙齿把它撕咬下来。
我盼着妹妹快回来,可她去哪儿了?
我无助地坐在窗前,风吹着窗外的小柳树,发出沙沙声,仿佛唱着一支歌。我想起夜晚那优美的钢琴曲,哦,歌声。歌声也许能把我的心愿送到那些女孩子的耳边。
一连几天,只要外面有一点儿声音,我就大声唱歌。我相信,她们听见歌声一定会到我的床边来。我一遍又一遍地唱着,好像看见那群女孩子涌进门来,她们带着友情,带着微笑,一下围坐在我的床边……我唱得更响了,可我的歌声就像碰在一堵坚硬而冰冷的墙壁上,没有一点回响,而我要认识那些女孩子的愿望却更加强烈,要实现这愿望的心情也更加执拗。我一定要认识她们,我还要唱……
5
谭静将手指竖在嘴唇上,瞪大了眼睛看着燕宁和维娜,又把耳朵贴在传出歌声的门上,她屏住气息,仔细倾听着。维娜和燕宁也紧挨着凑过来,围拢在她的身边倾听屋里的动静。她们小心翼翼地尽量不使自己发出声音。这一刻,她们的心全都怦怦地跳得很急。开始的几天,她们听见这间屋里传出一个女孩子断断续续的歌声,她们谁也没有在意,只以为是新搬来的女孩子在唱歌,可是,好多天过去了,她们却没有见到唱歌的女孩子。她每天都在屋里没完没了地唱,谭静觉得她不像是在练声,她甚至想,她这样毫无节制地唱歌会把嗓子喊坏的,那个女孩儿的嗓子真的有些沙哑了……歌声弱下去,歌声消失了。谭静听见屋里的女孩儿好像在抽泣。她悄悄退到楼道里,把她听到的声音告诉跟过来的燕宁和维娜。你们说奇怪吧?谭静问道。维娜说,是很奇怪。在她们的生活中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情,这歌声大大激发了她们的好奇心。她们仔细想想,觉得这歌声里好像有一种无法形容的东西,让她们的心感到震颤。歌声又响起来,在静静的楼道里,这歌声激起了空荡荡的回声,就像一个在旷野里迷失了方向的孩子向四周发出了无助的呼唤。
谭静紧紧盯着燕宁维娜,她低声问,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维娜摇摇头,露出一脸的困惑,她也想,屋里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她们被这歌声牢牢吸引着,又一次轻手轻脚地来到这个上着锁的门前,出神地听着,这歌声引起了她们天真的幻想,她们按照各自的想象,猜测着屋里这个唱歌的女孩子。她是谁?为什么没见她出来过?
歌声再一次慢慢低落下去了。燕宁在这歌声消失之前退到了楼梯口,她招招手,谭静和维娜跟过来,燕宁轻声问,你们说,这个唱歌的女孩子是谁?
谭静摇摇头说,不知道。
维娜说,可是,你们听出来了吗?她好像很难过。
我也这么想。谭静说。
我认为咱们应该问问她,燕宁热心地说。
对呀!谭静立刻表示赞成,说话的声音一下提高了八度似的。
可是……维娜有点儿犹豫不决地问,那我们谁先去敲门呢?
我!燕宁自告奋勇地回答。
三个女孩子又一次朝那个上着锁的门走去……
6
那天,我一直在想,她们听见我唱歌了吗?她们会到我的身边来吗?我不停地唱歌,失望却像沉重的灰雾弥散着,渐渐地压住了我的歌声。我还是固执地唱着。终于我听见屋门传来轻轻的叩响。我紧张又欣喜,以为自己听错了。又一阵叩门声清晰地传来,哦,是有人敲门,我听清了。
谁?我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问。
我们!
我们!
几个女孩子争相回答,又急切地问,嗨,你为什么不出来?
我……我不能出去……
是做错事关禁闭了吗?
不,不是……
那为什么?
你们进来吧。我说。
可你的门锁着呢。
啊,钥匙就在门框上面。
好吧,你等着。我听见她们在门外忙乱起来。
我赶忙倚着被子坐好,又拉拉毯子,尽量把双腿盖严实。刚才的失望和现在的惊喜交织在一起,我有点慌乱,她们会做我的朋友吗?我在想。
燕宁,找到了吗?外面谭静的声音在催促。
别急……哦,在这儿。
一串钥匙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丁零声,接着门锁被打开了。屋门慢慢推开一条缝,一个女孩子小心翼翼地把头探进来,她看上去十四五岁的样子。她的一双弯月似的眼睛带着疑问,在一副白框眼镜后面探询地张望着。
我向她伸出热切的手。
戴眼镜的女孩子闪身进来了,她好像有分身术似的,一眨眼进来了三个。她们带着惊异的表情走到我的床边,询问般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戴眼镜的女孩子穿着一件方格外套,白衬衣的领子翻在外面,她梳着乌黑的齐耳短发,右边用红色玻璃丝扎着一个歪辫儿,圆圆的脸上那对弯月似的眼睛很秀气。见我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她歪头一笑,问我,你叫什么?
我的脸立刻激动得发烫,这是很久以来第一个跳出我的幻想和我说话的女孩子啊!我有些结巴地告诉她,我,我叫方丹。
我叫马燕宁。她的笑意更深了,她回身拉过身后的那两个女孩子,指着其中一个说,这是我的同学罗维娜,又指指另一个说,这是谭静,也是我的同学,我们都在一个中学,不过她们和我不在一个班。
维娜正忽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注视着我,一对柔软的长辫子垂在身后,雪白的皮肤像细瓷一样光滑,眉毛又细又长,几乎没进了鬓边的发丝里。她脸上挂着惊奇的微笑,嘴角边现出一对浅浅的酒窝。她的色彩淡雅的花衬衣别在蓝色的背带裤里,显得格外有精神。
站在她身旁的谭静个子最高,她修长的身材要比燕宁高出半个头,可脸上的神情却充满稚气,黑亮亮的眸子里洋溢着热情的光芒。她的脑后高高地扎着个马尾巴,光洁的额头上垂着一绺卷发,弯弯的像一个活泼的音符〃2〃。她穿了一件绿色的套头毛衣,一条咖啡色的灯芯绒裤子使她的腿显得很长,看着她,我就想起了春天刚刚冒芽的小柳树。
你在看什么?猜我们谁大,是吗?谭静晃着额头上的小音符似的卷发问我。
我点点头。
谭静又抢着介绍说,我们几个数燕宁最大,燕宁十四岁半,我和维娜十四岁。
我说,我还不到十四岁。
维娜说,方丹,燕宁已经填了入团志愿书,她才十四岁半……
燕宁赶忙打断维娜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刘胡兰十五岁就牺牲了。
谭静说,哎,一个人非得牺牲了才了不起呀?
燕宁说,你别忘了,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