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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肆无忌惮的打闹,现在听来,娜塔莎胸中烦闷不已。蒂诺佐家的人天生对他人的情绪变化比较敏感,一旦彼此有了芥蒂,娜塔莎的观察敏锐了许多。
好假!好恶心!怒火涌上心头之时,她想起向来不温不火的父亲,不知不觉地学着父亲的模样,心情神奇地平复下来,冷静说道:“茱莉,你为什么怂恿我抽大麻?”目光直直盯着茱莉的眼睛,分明瞧见茱莉的瞳孔往里一缩,随即扩大。
“你说什么呀?”茱莉的上半身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些许,飞速眨了一下眼睛,低下头从包包掏出香烟,叼在嘴里点燃,吸了一口,晃晃细长的香烟,吐出青灰色的烟雾。淡淡的薄荷烟味迅速散开,清纯的脸蛋罩在烟雾中迷迷蒙蒙,“不是你自己抽的吗?我又没逼你。”
茱莉的话语中透露出鄙夷,使得娜塔莎再无疑惑,心忍不住地抽痛。倔强的少女不露声色,只轻轻道:“我一直当你是最要好的朋友……”
“既然当我是朋友,就别把自己的过错推到我身上。”茱莉打断娜塔莎的话,哼道,“尊敬的蒂诺佐老头子就是这样教育子女的吗?”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茱莉讽刺起来丝毫不比娜塔莎差。只是过于浅显,不留余地,像个泼妇,不如娜塔莎般恰到好处。
“我承认,我的意志力不够坚定,但我至少光明磊落。”娜塔莎冷冷说道,“我父亲如何教育子女,轮不到你来评价。”
友谊就像积木,堆起来容易,堆高难。好不容易堆得又高又好看,只需抽走其中小小的一块,崩塌的速度却让人措手不及。之后回想起来,或许有悔恨有愤怒有不甘,然而崩塌时,首先怪罪的一定是抽走那块积木的手,而且绝不承认是自己故意操控那只手这么做的。理由成千上万,错的全是对方。
但毫无疑问,毕竟有人伸出手抽走积木。很少人能够理智退让,继而重新堆积木;大多任由还剩些许浑厚根基摆放原地,等着某天再度堆砌或是彻底拆散;若是心虚,多半再踢上一脚,使其不复存在。
“啧啧,好霸道的蒂诺佐,一句意志力不够坚定,什么责任都推卸了。”茱莉扔下女士香烟,狠狠踩了一脚,软底鞋尖转了几圈,踩灭香烟,“来,你说说,我怎么诱惑你了?不说明白,别怪我跟你绝交!”
烟灭了,心冷了,身上的力气全溜走了。娜塔莎沉默片刻,看向目送珍妮的哥哥,父亲说的对,家人才是最放心的依赖,家族才是最可靠的后盾。
“我们都冷静不下来,交给我哥哥吧……”
话音未落,茱莉脸色大变,急促叫道:“大块头!”
随茱莉一声大叫,身后的灌木丛中突然跳出高大的黑影。娜塔莎不敢置信地瞪着眼,一下子全明白了:难怪茱莉破罐子破摔,原来她留有后手,原来她出来时便已做好准备……可笑,还以为打电话给她时,自己表现得毫无破绽。
人的速度终究快不过声音,娜塔莎大声喊道:“哥哥!”没等她喊出下一句,嘴巴被一只粗糙的手堵住,硬生生掐断后面的话。
眼见李尔飞速跑来,茱莉恨恨骂道:“该死!为什么拉我入水?”看到制住娜塔莎的人拿出匕首,她猛地叫道,“你不想活了?她是蒂诺佐家族的人!”
大块头怔了好一阵,才明白“蒂诺佐家族”代表什么。他侧转匕刃,犹豫不决,想要放下又不敢放,偏偏娜塔莎挣扎得厉害,唯有反握匕首,只用双臂内侧固定娜塔莎的肩膀。
没想到的是,二十多米的距离,李尔在他犹豫间便跑完了。
“干你娘!”
怒骂声霹雳般炸响,李尔探出右手,握住大块头拿匕首的左手,拇指掐住他的虎口,一转一掰。大块头虎口剧痛,五指不由自主地松开。只见李尔右手一抹,匕首已拿在他手中,再斜斜一划,血雾喷出。
“啊!”大块头没想到疼痛来得如此迅速,嘶声大吼,松开双臂。娜塔莎挣出来,对着他的胯下便是狠狠一脚。身高几近两米的大块头立马涨红了脸,顾不得双臂的伤口,不住地狂吼,捂着下身弓腰倒地。
“闭嘴!”李尔照着大块头的脑袋用力一踢,杀猪般的嚎叫戛然而止,世界清净了。他转向惊疑不定的茱莉,上前一步,左手抓着她的衣领倏地扯过来,用力一握,抓紧衣领堵住她的喉咙。脸揍过去,雪白的牙齿在透出树叶的阳光照射下,晃得茱莉眼花,他那冷冷的笑声飘出,“西西里人没有不打女人的规矩。他们认为女人只管照顾男人和小孩,如果不听话尽管往死里揍,打到她变成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为止。”
一席话,听得茱莉面无人色。
“很粗鲁是吗?我也这么认为,不过,”李尔继承自母亲而略显清秀的脸庞,显得无比狰狞,“我不介意做一回莽夫,若是有人胆敢算计或伤害我最在乎的人。”
茱莉呼吸不过来,清纯的脸蛋憋得通红。李尔松开手,她跌坐在地,秋天已显冰凉的气息灌入茱莉肺部,只一会,她爆发出震天的哭声。
娜塔莎有些不忍,扯了扯李尔的衣角。殊不知她那大发神威的哥哥,此时也是满头雾水。夸张的奔跑速度可以理解为紧急情况下的爆发,然则干净利落的身手,以及赤裸裸的威胁……
天可怜见,占据这个身体前的自己,可是经常被老妈扭耳朵说没半点老爸风格的“逆子”,没学会老爸的一招半式就算了,对女人……哦,不对,还是有一点很有老爸的风格——对老妈惟命是从。
想他一位尊重女性的居家好男人,怎么会突然变了个人?如何夺刀反击,记不起来了;为何威胁女人,还是对尚未成年的女孩子……确定是自己说的?
一阵风吹来,浑身打了个抖。李尔龇牙咧嘴,心中暗道:好么,教父的第二子是个本质上冷血无情的人,至少对旁人尤其是敌人极其冷酷。
第九章 讲道理的人
更新时间2010…1…24 12:41:12 字数:2295
改装甲壳虫是娜塔莎开来的,幸好选的地方是娜塔莎一干小姐妹的“秘密基地”,非常偏僻,李尔把随意包扎好双臂的大块头扔进后车厢,再把哭哭啼啼的茱莉塞进后座,竟然没人发现。既然娜塔莎会开车,他干脆坐到后座茱莉身边。一路上,他没理会茱莉惊恐的目光,十指动个不停。
刚才夺刀那一招好熟悉啊,很像小擒拿手,另一个自己是哪里学来的?
大脑像硬盘,记忆是文档。原主人按时间进度存下无数资料,可各种相似的文件太多,以致于太过久远的文档放哪都忘了,印象深刻的文档倒是随手可查;硬盘由他人接手,要么一点一点搜寻,要么点开特别标注的文档,耐心足够的话,连吃奶时的文档也翻得出来,可惜存了二十几年的硬盘实在庞大无比,八个月的时间甚至不够大略看完关键文档。
李尔知道“自己”在军队学过杀敌招数,学小擒拿手却并非“特别标注的文档”,直到甲壳虫停在哥伦比亚大学校门前,还没找出来。
“哥哥,我们……把他们弄到学生公寓?”正是午饭时候,娜塔莎望着人来人往的校门,小声问道。
李尔瞪了茱莉一眼,茱莉涌到喉咙的呼救立时堵住了。他说了个地址,娜塔莎掉转车头,往百老汇大街驶去。
狡兔三窟,何况人乎?李尔在“小意大利区”租了间房子,很适合用来做某些事情。
小意大利区与下曼哈顿的唐人街只有一街之隔,进入两者交界的坚尼街,不大的街道人潮拥挤。甲壳虫慢吞吞地向前行使,转了个弯,便可见道路两旁尽是充满欧陆风情的餐馆,浓郁的混合各种美食的香味甚至钻入紧闭的车窗。
其实李尔更想呆在唐人街,虽然唐人街的中国菜馆当他是老外,很不厚道地摆出老外版的中国菜,可能听到乡音也挺不错的。初来时,他用在广东学来的蹩脚广州话,埋怨老板不厚道,老板看他的眼神简直在说“神了”,竖起大拇指,用蹩脚的英语回敬“Good!your。guangzhouhua。very。good”。
鸡同鸭讲,反正李尔打死也不会再关顾那家菜馆。明明是白皮黄心,偏偏所有人只看到他的白皮,哭笑不得之余,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也许是“近乡情怯”,他的“洞窟”没选择唐人街,而是紧邻唐人街的小意大利。
甲壳虫在李尔的指引下七拐八弯,来到一处安静许多的小街。时间刚刚好,不远处有大把美食,公寓周围人很少,都去外面吃午饭了。
李尔拿出一瓶威士忌,洒在大块头衣领上,扶着“醉鬼”费力地往前走。搀扶“醉鬼”另一边的是茱莉,她的左臂被李尔穿过大块头腋下的右手抓牢。而娜塔莎则小声咒骂“醉鬼”弄皱茱莉的衣服,边走边“好心”地帮茱莉整理衣服。
虽未经商量,但兄妹俩配合得天衣无缝。无论怎么看,这两男两女都是大白天出去混的人,两个学生打扮的女生则是时下常见的“赚外快”的女孩子。
楼梯走下来一对打扮成嬉皮士的恋人,他们了然地瞧了四人一眼,诡笑着让开路。莫说李尔看他们的打扮就很想大脚踹过去,娜塔莎都暗自咬咬牙。
碌碌无为的总统,糟糕的服饰,蹩脚的发型,果真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美国的符号。二十出头的人,穿着乞丐一样的衣服,发型弄得乱七八糟的,还自以为很潮,再加上那眼神,真的很欠扁!
可惜李尔没那功夫,拿着装了半瓶酒的瓶子往“醉鬼”头上用力一敲,敲晕有转醒迹象的大块头,继续艰难地往六楼爬去,心里叫苦:为了能看到唐人街,特地选了个最高的楼层,是否太过愚蠢了?
费了老半天的功夫,终于搞定。关上门那一刻,李尔累得满头大汗。
“风景还不错吧?”李尔笑着问娜塔莎,少女兴奋地点头,然后他又说,“还有更好的。四楼有四个搞乐队的学生,有时间就来这里训练,根本没人投诉。”
茱莉抿紧了嘴,知道李尔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再看李尔熟练地把“醉鬼”绑成粽子,她断绝了最后一丝呼救的希望。
哪知李尔的软刀子不止于此,手中的绝世凶器酒瓶交给娜塔莎,让她没事干就敲“醉鬼”的脑袋玩。娜塔莎当即宝贝般接过酒瓶,咚咚咚的在“醉鬼”脑袋上练习敲鼓,看得只被固定住双手的茱莉胆战心惊。
以前怎么没发现娜塔莎这么恐怖?蒂诺佐家的人,全是疯子!
“小家伙,我跟中国菜馆的厨师学了几招,让你见识见识。”李尔打开冰箱,拿出几样菜,在不大的厨房鼓捣起来。
不多时,菜香四溢。小馋猫娜塔莎吸吸鼻子,扔下凶器,跑到厨房,嘀嘀咕咕和李尔说着什么,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留在客厅的茱莉悲戚地看着地上的粽子醉鬼,怒火刚刚冒起,忽想起那对兄妹背后的人,泄气了。
纽约黑手党五大家族,蒂诺佐排名第一,影响力遍布全美,据说拉斯维加斯都有蒂诺佐的产业,逃不掉的。叹了一气,这次彻底失算。
李尔软刀子再出。
大约半个小时后,李尔端着做好的饭菜走出厨房:“都醒了?不错,竟然没走,我不急着问你们呢。”话里似有深意,好像更愿意茱莉两人逃跑一样。
“李尔,炒牛肉太好吃了!”相隔许久,娜塔莎再次亲昵地称呼李尔的名字,捻起一块嫩滑的爆炒小牛肉,放入小嘴,美滋滋地咀嚼,含糊道,“不急,吃完饭再说哦……哇啊,实在是太美味了!”
茱莉快哭了,她不是没努力过,但李尔不知怎么绑的,只要她试图挣脱捆绑双手的绳子,拇指便会越来越紧,钻心般的疼。再怎么说她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