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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天杨走了进来,一个人静静地坐着。那天江东很意外地没有追来。店里很静。我问她:〃想听谁的歌?〃她说谁的都行。我于是放上了张信哲。
张信哲的人妖嗓子蛇一样地缠绕着空气。〃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对不对〃这时候她仰起脸,冲我笑了一下。我在她那个笑容里看到某种我不能忍受的东西。
〃天杨,你去照照镜子。〃我说。
她看着我,还是那种小动物一样的眼神。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刚才是什么表情?天杨,在我心里你一直是个小姑娘。不是说你傻,说你幼稚,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以前就算你哭你闹你发脾气你耍赖你还记得你在我这儿砸门吗?我都觉得你又干净,又彻底,又坦率。从你第一次来买《阿飞正传》的时候,我就想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是那种就算经历过很多事情也不会变得肮脏琐碎的人。因为你身上有种力量,你有时候可以不向周围的人妥协而是不知不觉地反过来影响他们。可是你看看你刚才对我笑的样子,就像一个怨妇。你不是那种女人你永远变不成那种女人,天杨你不能丢掉你身上最宝贵的东西不管是为了谁,为了什么事情。〃
正文 第63节 不要不知好歹
她早就把眼光移到了别处。她低着头,好像在研究地板上的格子。两滴水珠掉落到了地上,我装作没有看见。
{{{{江东和天杨}}}}
我说不上来为什么,有时候我会突然间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恐怖。我是说自从方可寒死了以后。它来临的时候我就只有抱紧天杨,能抱多紧就抱多紧,除了她我谁也没有。在那种神经质的拥抱中,我听见她的身体在贪婪地压榨着吮吸着我的灵魂我的灵魂变成了液体。你不把我耗干是不肯罢休的吧,我在心里对她说。可是她的眼睛,漆黑地清洁地凝视着我。光洁的脸庞,柔软的发丝,细得让人提心吊胆的腰,我蛮横的,无辜的小强盗。
我可以容忍你侵占我掠夺我,我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生命的精华日复一日地贫瘠下去真没看出来这么纤弱的你,我稍微一用力就挣脱不出我的手掌心的你原来是片永远填不满的海,我是那只名叫精卫的呆鸟儿。我已经不知疲倦不知羞耻不知死活地尽我所能了,所以我受不了你对我说:
〃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任何事情都可以成为你轻浮地浅薄地指责我怀疑我的理由,除了方可寒。
可是说完她自己就后悔了。她就像个闯了祸的孩子一样大惊失色然后扯着我的衣服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江东,你别生我的气〃我们是相依为命的人,我知道你不会是有意的。你自己也知道就算你是有意的我也不可能因此而不再爱你。可是我的温柔,我的宽容,我的忍让不是纯净水,用完了打个电话就有人给拎来满满一桶新的。
后来我们俩就像两只困兽一样。时不时地恶言相向,争吵,挣扎,折腾累了再紧紧拥抱在一起,深陷在对方的眼神中,用越来越恶毒,越来越霸道的情话积蓄彼此身上的力量以备下一场战争。也许这跟高考让我们神经过敏有关,在那些像刀子一样剜到人心里去的疼痛和甜蜜中,倒计时牌的威逼才可以被忘得干干净净。
吵架吵到激烈时她声嘶力竭地吼着说:〃江东我爱你!〃然后我只好丢盔弃甲,再抱紧她,任由她在我的手臂上,胳膊上留下深深的牙印。发泄完了她含着眼泪说:〃只要你一抱我,我就觉得什么都可以算了。我怎么这么倒霉,每次都得沦陷。〃那表情简直比窦娥还冤。
也有和平。比方说那间被我们当成图书馆用的蛋糕店。我们就像两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在那里同舟共济举案齐眉。看书的时候我轻轻抓住她的小手,知道她还在那儿,她细声细气地给我讲那些琐碎的英语语法,两条麻花辫像有生命似的温顺地垂在脑前。那时候我就知道,虽然有时候她把我气得头晕,但我们毕竟,依然,相濡以沫。
五月初,最后一场沙尘暴刮过。天空呈现一种少有的,简单的蓝色。
他拉着我的手,我们走过喧闹的街道,星期天的早市还没散,我们就在一股蔬菜的清香里向熟悉的方向走去。我的脸上还残留着自来水冲刷后的清凉。他揽住我的肩膀,把脸往我的脖子旁凑,说:〃是花香吧?〃弄得我很痒。
其实那是青草香。是KENZO的夏季新款。父亲快递来的十八岁生日礼物。父亲说这个香味很配我的校服。
昨天傍晚我很正式地对江东说:〃我的生日,你就把你送给我当礼物吧。我已经是大人了。〃然后我们痴缠着接吻,他褪去我所有的衣服时,脸居然红了。在一个关键的时刻他以一个悠长的吻收场,他说:〃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礼物。〃
那间蛋糕店大门紧锁。我刚想说〃是我们来早了〃的时候看到了墙壁上粉刷的〃停业〃二字。还能看见没摆好的座椅和没卖完的蛋糕呢。江东说:〃我觉得这'停业'两个字是老板专门写给咱俩的。〃我想也是,那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我们的最后一个安全的堡垒没有了。
中午的时候他带我去他们家,门铃一响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然后他对门里面那个女人说:〃妈,这就是天杨。〃
我忘了我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总之我表现得很糟糕。我没有太多去别人家做客的经验。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没有。我只记得他妈妈其实是个温柔的女人。做菜做得也蛮好吃。她对我说:〃我们家江东英语不好,你多帮帮他。你们俩在一块儿,多聊聊学习。〃我迟疑地在餐桌下面,用我的左手寻找他的膝盖,碰到了,他就躲开了。他一直对他妈妈微笑着,他说:〃妈,你头发上怎么有片菜叶子?〃〃在哪儿?〃这个已经超过四十岁但皮肤依然白皙的女人问。他修长的,骨感的,平时用来摸我抱我的手指灵巧地在她的发丛中一闪,拈下来一小抹绿色,用食指托着,〃看见了?〃他妈妈一笑,我很熟悉她看江东的那种眼神,因为我看着他的时候也会这样,那是种骨子里的痴迷。
终于到了说〃阿姨再见〃的时候。防盗门的声音让我联想起监牢。他送我下楼,站在阳光刺目的楼道里我哭了。他惊慌地问我:〃天杨你怎么啦?〃我听出来他这句问话里厌倦的气息。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见你妈妈?〃
〃我只是想让你高兴。〃
〃你应该事先跟我说。〃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因为你的生日。〃
〃你凭什么以为我见你妈妈就是惊喜?有什么了不起的?〃
〃天杨你不要不知好歹。你知道有几家大人会像我妈妈一样对你?别人家听说自己孩子高三的时候交女朋友不把他生吞活剥了才怪!我让你见我妈妈是因为我已经告诉她将来我要娶你!〃
正文 第64节 全是些闲杂人等
〃什么叫'我要娶你'?你还好意思说。是不是你说一句你要娶我我就得感恩戴德地给你跪下?〃
〃我他妈没见过你这样的!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你我尊重你!这难道不比跟你上床郑重其事?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跟我妈妈讲你的,我告诉她你是个多好的女孩儿〃
〃多好?你跟没跟你妈妈说,我好到去伺候一个你背着我跟她上床的女人?你连这个都说了?〃
他像是反应了几秒钟,才明白我在说什么。我已经看见过无数次,他的脸因为我的一句话在一瞬间变得惨白。他转过身要走的时候我抱住了他。
〃放开。〃我感觉到他的身体,他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不。〃
〃你别逼我动手。〃
〃江东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突然间因为我想说真话而筋疲力尽,〃我看到你跟你妈妈那么好的时候我吃醋你满意了吧?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病?我自己也觉得,可是我没办法我看着你妈妈看你的表情我心里很难过,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他回过头,捧起我的脸。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抚着我的头发,笑了一下,〃你真厉害。我现在已经像满清政府一样天天割地赔款丧权辱国了,你还要逼着我签《辛丑条约》。〃
然后他还是抱紧了我,让我的眼泪流到他皮肤里。我听见他叹了口气,他说:〃我能拿你怎么办?〃
模拟考是老师们发泄紧张情绪的绝好机会。其具体表现就是每次考完我们全班同学集体挨骂。各科老师轮番上台轰炸,好像我们是建筑物。
下课后的教室连嘈杂都是懒洋洋的,说无精打采也行。张宇良就在这时候走到我课桌前。〃哥们儿,出去说话。〃
看他的表情我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果然走到相对僻静的楼梯口,他说:〃方便借我点儿钱吗?〃
〃多新鲜。你还用得着借钱?〃
〃我家老头子这个月在外地,下个月我保证还你。〃
〃我已经把这个月的零花钱用得差不多了。〃
〃帮帮忙。〃他突然靠近我,用他一贯的猥琐表情,气息吹在我脸上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他妈这两天都快疯了。〃
〃你?你这样次次考试不出状元榜眼探花的人都快疯了,那我们全跳楼去算了。〃
〃我不是说那个。我女朋友……不小心'中了'。〃
〃操。〃我的眼前浮现起邻班那个物理课代表白白净净的小脸,〃你简直是禽兽不如。〃
〃我他妈怎么知道?我戴了套的!你说现在的商品质量怎么这么不可靠。你也别幸灾乐祸,你和宋天杨也得小心。〃他像是缅怀什么似的叹口气,〃唉要是方可寒还在哪会有这种事儿?也怪了,自从她让开除之后我呼过她好多次,怎么都不回啊?……〃
我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就一拳打到他下巴上去了。周围传来的惊呼声在我耳边炸开。然后就有人上来把我们拉开,我听见张宇良故作无辜状的叫骂声。我其实没想打他,我其实只是想跟他说方可寒永远不会再回他的传呼了。只不过那一瞬间我突然发现原来没人在意这个。
我在人群中看见天杨清亮的眼睛。
她悄悄走到我身边坐下。她温暖的手掌盖住了我的拳头,轻轻地揉搓。刚刚那一拳我打到张宇良的骨头上去了。几个关节泛上来隐隐的钝痛。果然天杨笑笑,〃手疼吗?〃
我也笑。世界上怕是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在我打完人之后问我手疼不疼。
她说:〃你为什么打他?〃
我犹豫了一下,说了实话。
她叹口气,〃没什么奇怪的。不会有人像咱俩一样想她,也许还有肖强。剩下的人,用你的话说,全是些闲杂人等。〃
〃你也想她吗?〃
〃当然。〃她的眼神清澈见底,〃我心里老是跟她说话。有些事儿,我不能跟你讲,我就问问她。肖强更夸张,可能你都不知道,他一直留着方可寒的那个呼机,去替她交费,他说每次那个呼机开始响,他就觉得方可寒一定还会回来。〃
〃不知道的人准还以为是演《人鬼情未了》。〃
〃就是。你别跟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一般见识。你有我,有肖强,就行了。要是有一天你发现所有的人都不是闲杂人等的话,那才可怕呢。〃
有很多时候我都害怕,尤其是在我们吵架吵得什么话都好意思说的时候。我知道我自己根本就不可能不爱她,可我在那些恶言恶语里明显地感觉到,我的爱在一点一点变少。无限地趋近于零,最要命的是,它永远不会真正变成零。永远有一个小小的亮点在那里,你可以不管它,当它不存在,可是天杨这个小妖精,她总是在这种时候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