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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将这名字公布了,众人都说这名字可爱,常氏怜惜道:“三叔将这么好的名字给了我的娃儿,娃儿有名字了,听得就跟已经懂事了似的。”又道:“当初安春这个名字是你爷爷取的,后来生下你们兄弟,你爹却不懂得取名字,也懒得再问别人,就二春三春地叫下来了。”众人才知这名字的原委。二春看常氏兴致颇高,便征询道:“娘,我跟荷花寻思了,如今我们三人也算一小家庭了,荷花也想学着主持,不如像大哥那样分家来过,你看如何?”常氏听了一怔,脑子转了一圈才回过神来,道:“儿呀,你怎么想到这一遭,咱们这一家和和睦睦的多好。你若分出去,又三天两头在外,就荷花母女在家,要找个帮手都没有,怎么放心呀!”又问李福仁道:“你说呢?你也给意见。”李福仁对这种家庭大事,心中本无主意,道:“我也拿不出意见,你们决定就是。”原来常氏与其他妇女不一样,她最喜大家庭,主持大场面伺候着儿女,其乐融融。安春分了家去,她已觉得冷清了;二春结婚生子,她虽辛苦,却有莫大欢喜。如今要是二春再分出去,那三春又在外边浪荡,家里儿女就剩下细春,怎生一个寥落场面!雷荷花圆场道:“二春,要是娘不乐意,我们以后再说这事。”常氏心中郁闷,也不言语,当下众人将这事打住不提。
虽然不提,可分家的话已经出口,就成了各人的心事。那心事搁在心头,要么搁成心病,要么想开了释然。过了些时日,常氏悄悄问了二春道:“儿呀,那分家的事是你提出,还是荷花先提出?”二春实在,道:“是她。”常氏叹口气,道:“她是想当家做主了,平日里要几个药钱都得跟我讨,是不方便,为娘的也能理解。”二春却不知此中的复杂,也不想知,道:“娘,她也就说说,若不分就算了,我倒赚个不愁事。”常氏道:“她有这心思了,那就不能不理会了。你别操心,只管做你的工去,为娘的思量思量!”又跟李福仁论了这事,问李福仁的主意。李福仁道:“我是真没主意,也不晓得分家不分家有什么区别,若我想,孩子要分,就由他了,自力更生去,岂不省事。”常氏叹道:“哎,你是没心肠的,当然不晓得我的心意,儿子一个个分了去,我这心也就一点点凉去了!”李福仁道:“分了家,他还是我们儿子,又变不成别人家的,我倒不知你有什么可惜的。”常氏道:“儿大不由娘,我也知晓,如今一个个成家立业,形势是这样了,我也是心里一时接受不过来,想来想去,还是要同意的。只不过二春若分了,你说分哪里去,哪里去弄个新厝给他住?”李福仁道:“若这样,倒是要打听打听,谁家有闲厝。”老两口计议已定,便跟二春、雷荷花通了气,等闲厝找到,再论分家日程。
李福仁平日不想事,这回脑子倒蹦出一个主意,道:“李兆寿前年搬了新家,不知那旧厝能用不能。”常氏笑道:“这回你脑子倒好使,一辈子就这一回了。”又指使道:“李兆寿跟你那么好,不如你去问问。”李福仁道:“好是好,我也不知怎么张口,还是你去!”常氏得意笑道:“你们父子,凡事都要我跑前头,若没有我,恐怕拉屎都找不到茅坑!”因是下雨,便拿了把伞到坂尾,李兆寿家在坂尾坪边上,甚是孤单,那造厝的地也不是通常的几进几出,而是一狭长地形,那新房也就是一条走廊联通了几间屋子而已,虽是红砖新厝,却无别人家新厝的气派了。常氏进了屋头,见陈老姆在,却拿了个盆,在屋角接漏下的雨滴。常氏叫道:“哎哟,你这是平台的房子,怎么会漏雨呢!”陈老姆让了座,叫道:“苦呀,当初父子为了造这巴掌大的新厝,使了过劲的力,听人说顶上盖水泥板便宜,便依了,谁想最不顶事,那板与板之间的缝隙不经雨水,补了这边那边又漏,这新厝住了跟旧厝似的——父子没本事,老天都欺负。”常氏叹道:“这做厝的材料确实要有经验哟,不怨他,好歹新厝比老厝亮堂得多。”又搭讪道:“怀合他媳妇都快生产了,可有去看看?”陈老姆又苦叫道:“哎哟,嫂子,这事我怎敢声张。去倒是去看了一遍,就偷偷去,心跟猫抓了一样,你说媳妇那肚子里活生生的娃儿,说是自己的儿孙,又不能在我家生我家养;不是自己的儿孙吗,却又是,做娘的没我这么愁过。”常氏劝道:“你倒不必想那么多,若是男丁,这里的排场礼数,你照样走,邻里亲戚,指定都认了是你家添孙子,有何不可的?这礼数可走得理直气壮,没人敢有什么闲话。那怀合住在女方家,也有好处,你看我儿子一个个都跟家,又没盖新厝,麻烦事是一桩又一桩,我这老肩膀都担不住了。”陈老姆苦笑道:“也不知你这是宽慰我还是消遣我,我羡慕你的福气你却来诉苦,我这张不开口的,你却当了蜜饯吃。”常氏道:“哎哟,我怎敢消遣你,光眼前一桩焦心事就让我喘不过气了,苦得我是几夜也没睡好!”陈老姆笑道:“我只知你儿孙满堂,每日都过年似的欢喜,却哪有苦!”当下常氏将二春要分家又无厝等等说了一遍,陈老姆道:“哎哟,儿孙绕膝也有麻烦事,却是欢喜中的苦,嫂子,你这是吃橄榄的苦,还是享福呀!”
福寿春 12(4)
谈到此处,常氏方开门见山点明来意,道:“你搬新厝来了后,那旧厝是否还空着?”陈老姆已知常氏的意思,道:“空是空着,虽是破烂两间,硬住也能住人;可如今要有人搬进去,却是为难得很。嫂子,那厝不好住,要是能住,当初我们也不会盖这两间不像话的房子,急匆匆搬出来了!”常氏疑惑。陈老姆把房门掩了,悄声道:“那恶霸李坏熊就是要赶我们出来,他四个儿子独占了大厝的。”当下把原委一并讲来。
李坏熊就是李安雄,因蛮横,背地里被人叫坏熊。先是,李兆寿和他住的是原来地主的大厝,也都不是谁家祖上的,是解放后分的。同一厝里有五户人家,偏偏李兆寿家和李安雄家不知何时结了梁子,从此就较上了劲。那李安雄以压倒别人为能,他四个儿子也秉承他的脾性,凡有计较处皆不让人,赚了便宜赢了气势为止。闹了不少事,也就是跳蚤拿着柴刀以命相搏那一仗让了一口气,其他人又怎能如跳蚤般顽劣凶悍?都避着他。既如此,就恨不得把李兆寿一家赶出大厝去,点点小事,处处找茬,如见到李兆寿家的鸭子在厅堂拉屎了,便一脚踢到天井里去,训斥一番,专等人接茬,把事闹大;又见了李兆寿家来客人,便在厅堂大声吆喝,骂骂咧咧,给人脸色,凡此种种。李兆寿是软弱人,不敢接招的,平时嘴里能说会道,骨子里老实得很,蛮横事干不来。其能耐,只有在说书时最逞能,口沫横飞,英雄虎胆,不可一世。陈老姆最烦他说书时的鸟样,见他说书都避开,以免想起被人欺负时他的样,伤心上头。先时,陈老姆还质问道:“你还是当过兵的,怎不见得一点当兵的威风!”李兆寿倒实诚,道:“兵是当过,可在国民党部队里当的是逃兵,枪都没摸过,听说要打仗,净想着哪里躲。解放后参加共产党的部队,说是支援朝鲜,可连县都没出过,也是拿木头当手榴弹使,明摆着是没饭吃了去讨活路的。所以你也别当我是部队出身的,那样辱没了解放军,如今政府一个月给我几十块,那是政策好我撞了运,看家狗捡了老骨头。”父亲如此,儿子李怀合比父亲更老实,又长得矮个,平时就没有言语,被人欺负更是忍气吞声往家里躲的料。那李细怀合脾气稍倔一点,虽然言语不多,凡事也懂得生气,又近二十岁了,也能怒目以对,但多是被家人给拉回来,宁人息事。如此,李兆寿一家才憋着一股劲在自留地上造了小厝,从旧厝逃了出来。
陈老姆悄声道:“那李坏熊就是要把人都赶出来,他们一家住得宽敞。如今旧厝我也是闲着,杂物都不敢放,你敢放他就敢扔,也不能如何计较他。倘若二春要搬进去住,我看不得安生,弄得不好还会说我们家指使的如何如何。”常氏听了,也觉得有道理,道:“既这样,就不敢住了,也无事,我且慢慢张罗。”当下辞别回家,与家人说了如此这般。因一时找不到住处,分家的事暂且搁下。
福寿春 13(1)
单说这一日村口来了一人,长得甚是高大体面,穿着西装西裤,又夹着公文包,一看便知是公家人。到了村头榕树下,向人打听安春的住厝。因李福仁住得离村头近,便有人将他引了过来,恰常氏在家洗衣,便道:“这是安春的娘,且让她带安春家去。”常氏忙接下让座。又因这人说普通话,跟常氏不太能沟通,常氏只听人介绍他是安春的战友,不敢怠慢,喝了茶,引到安春家来。安春正在家,忙热情接待进去,用普通话聊天,常氏不太能听得懂,只是有如此贵客来找安春,想必是好事,张罗了茶水招待。安春与客人对坐,边聊边抽烟,清河也颇能懂普通话,抱着军军,时不时也搭几句。
安春道:“娘,你帮我去买些酒菜来,好好招待。”常氏应诺,便来到上边街,转悠一路,却只见豆腐青菜什么的,问那摆摊的生意精妇女老妹,道:“想买点鱼肉招待客人,怎么不〖JP3〗见哪个摊上有?”老妹道:“早上敲锣
了你不知道?”常氏道:“敲锣是听见了,却听不清楚喊了些什么。”老妹道:“敲锣通知吃素三日,十五全村修族谱。今日批货都不敢批海鲜,我就弄些海带什么的回来。”常氏道:“哦,这样,偏来了贵客,真叫人头疼。”上边街下边街全搜罗一遍,不外乎买了些青菜鸡蛋之类的,拿回来,心里是嫌素了,恐招待不周。
也该是这安春的战友有口福,经过李怀风家门口,却见李怀风在杀一只鲎。常氏叫道:“你倒哪里抓来这好东西?”李怀风道:“昨天下海,运气好,被我在滩涂上撞见,今日邻里几个要分,便杀了。”常氏道:“今日全村吃素,叫他们少吃,我这家里来了稀客,你如何也得给我一份。”李怀风笑道:“他们爱吃这玩意儿,哪管吃素不吃素,既然你有客人,把我那份让给你!”常氏赞道:“阿弥陀佛,还是你能体谅阿姆,且先称一份给我。”李怀风道:“我在海里养池,经常能撞到这些愚蠢海货,倒是不馋它。”当下称了一份鲎肉,常氏兴冲冲回家,对安春道:“今日是吃素,全街都没鱼肉买,恰李怀风杀鲎让了一份来,是给客人吃酒的,你们全家须得禁一下嘴。”当下将菜肴下厨做了,小酒备齐,收拾妥当。将要回去,又悄声问清河道:“这客人来做甚的?”清河道:“是安春的战友,在县里工作,安春前一两年有借了他几百块钱,就没跟他联系了,今日自己找上门来!”常氏一听,格登一下,心都凉了,原来是把一债主引回家来,也不知安春如何应付。当下匆匆回来,颇为忐忑。
安春有借钱的习性,常氏也知晓。他借钱还有个毛病,借了就忘,等人提起,他却想不起来,于是来讨钱的就帮他回忆,何时何地,你借了我多少钱,拿去干什么用,都做了哪些承诺,在场的都有何人,此类细节,陈列许久。安春先是处于痴迷状态,赖不过了,便突然醒悟似的,道:“哦,记起来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