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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接下来的那天礼拜天有几个人要受洗,大家都说服他就在那天一起接受受洗。受洗时,当牧师把穿着一身白衣的他按入水中再拎起来时,他感到有一股强大的热流在心里涌动,眼泪盈眶。他相信那一刻圣灵进入了他的心里。
第五部分 新泽西你是妈妈的男朋友吗?(8)
李之白说:“无论在中国还是在美国,人需要精神支柱,需要关怀、爱和被爱。男女之爱或同性爱并不能满足人的心灵。社会需要博爱,宽容以及安定。美国如此成功地走在世界的前列,和宗教力量是分不开的。我去过很多西方国家,包括老牌资本主义国家英、德、法国。他们不能领导世界潮流,固然有其他原因,但主要原因是他们没有美国这种强大的宗教力量。这种力量使得美国具有其他资本主义国家所没有的那种宽容、博爱和安定,而且这种宽容和博爱精神被具体地融入到法律条款里。尽管美国有歧视现象,有了这种环境和法律保护,移民才能在此真正扎根,才能替美国作出巨大贡献。有些欧洲人嘲笑美国的保守,就是指其宗教力量。”
如果说李之白最初去教会,完全是因教徒们的爱心所打动,那么后来再去教会,则为求得心灵的安慰和宁静。发现感染上艾滋病毒后,教会是他精神崩溃后的一块净土,活下去的空气。其中有个细节,我没有忽略:他虽然也去过华人教会,但更多的是去美国人的教会。至于为什么这样选择,他的解释是不想总在华人圈子里,想了解美国人和提高外语。我假设他的信仰从一开始就是功利的。
李之白点点头,“人的信仰都是功利的。按照人都是自私的这个本性,人有信仰是为了活得更好,否则就不会去信。这是老百姓普遍的信仰缘由。”
怕我不相信他信仰的真诚,他语气坚定地说:“上帝的爱在教会兄弟姐妹中表现出来,打动了我。我信基督教,是因为它建立人都是自私的因而人不能自救的原则上。其他宗教,例如佛教则坚持人通过养身修炼可以达到神的境界,甚至成为神,名曰大师或先知。圣经写得很清楚,人灵魂的得救并不是其行为而是上帝的恩赐。这就否定了人可成为神。”
和桑妮一样,李之白在大自然里感受到了上帝。他这样解说:“万物有序的世界,必定有一种智能在创造和操纵,那智能就是上帝这个造物主。所以,基督徒把上帝叫做主。科学研究是彰显上帝的神秘作为。用科学否定宗教的人,忘记了常识:作为科学基础的数学公理本身是无法证明的,只能诉诸人的直觉和信念。科学本身是一种宗教,没有对科学基础的信仰,别想搞研究。几乎所有对科学作出巨大贡献的科学巨擘都相信上帝,包括法拉第、伏特、欧姆、焦耳、安培、爱迪生和康普敦等等。经典物理学的奠基大师牛顿,毕生精力都用在神学上,视科学为余事,不过是要证明上帝造物之功。爱因斯坦深信,荣耀而高超的神灵在我们微弱心智所能察觉的微末细节上显示他自己。”
对死亡困惑,是李之白成为基督徒的另一个原因。父亲早逝,对他一生影响很大,让他从小就对人的死亡思考得很多。
我对他说:“一般人不愿思考死亡,很多中国人更是回避谈论自己的死亡,认为那是不吉利的话题。很多美国人活得潇洒的原因,是他们不回避谈论死亡,把生命看做是上帝的礼物,活着就要好好地接受自己,尽情享受,敢于冒险,热爱生活,那怕向银行贷款去度假也值得。咱们中国人绝不会借钱去度假的。”
听我这么说,他脸色有些灰暗:“尽情享受敢冒险固然好,可是千万别学他们太极端。否则,甜过分就苦了,我就是典型的例子。如今,死亡是我生活真实的同义词,我的生命以死为轴心旋转不休。
李之白强调,他当初接受上帝时并没有想很多。他感觉到了上帝的存在,他就信了,就这么简单。至于他向我解释的上述原因和理由,都是他后来别人老问他为什么相信上帝而思考总结出来的。我觉得这完全可能。伟大哲学家贝克莱说过:“存在就是被感知”。太多的理由,只能怀疑自己的真实感受,引起心理更多的冲突。
认识兰德时,李之白已受洗了。他和兰德还去过旧金山的一个同性恋教会。兰德不是基
督徒,但并没有因为李之白的信仰而有异议。兰德后来了解李之白后,对他说:“像你这样的人成为基督徒是顺理成章的事。你这人是良民,到哪里都是如此。即使留在中国,你早晚也会是基督徒或佛教徒什么的。做一个基督徒,就是更好地做良民。”
爱上兰德,是李之白生命的转型。他认识到自己的同性恋倾向,一往深情地进入了那个性角色里。有时,他隐约地觉得和男人发生性行为是个深渊,其结果很可能是身败名裂。但是,兰德让他飘飘欲仙,使他欲罢不能。去教堂是他的一种忏悔,每次去做礼拜都好像是为了洗净身体,给他安慰。这种安慰是别人所不能给予的。
后来,李之白对同性恋的罪恶感几乎荡然无存。倒是在和田麦结婚后向她隐瞒、撒谎而对她的愧疚越来越重,尤其是他得知自己感染上了艾滋病毒后。头几年里,他没有固定地去一个教会,因为周末他经常到巴尔的摩和田麦一起过。如果两人不见面,星期天他去曼哈顿的一个同性恋者教会做礼拜。若田麦来,带她去别的教会,或者找老同学玩。他们大学同学90%以上都在国外,其中有十几个在纽约地区。
回顾那几年的日子,田麦说:“如果我们两人平时不是两地分居,李之白不会走到这个地步。两人在一起,他就会有固定的教会生活。他或许会被拯救,断绝同性恋的生活。要不然,会更早地暴露出他的同性恋。”
田麦自己并不是基督徒,但是她非常喜欢基督教音乐和圣歌。她把和李之白上教堂当作一件审美活动,尤其是感恩节、圣诞节和复活节,她都很乐意去教堂。静静地听教徒赞美上帝唱圣歌,是一种享受。对李之白信上帝,一开始她不理解。后来反而觉得信教对李之白身心健康很好,会使他成为一个更忠实的丈夫。当她获悉丈夫原来是个隐藏的同性恋者后,她再也没有去过任何教会。对她来说,这一切太虚假了,人的灵魂、精神世界和肉体居然可以这样互不相关!再去教堂只能唤起她痛苦的回忆。
李之白从田麦发现自己携带病毒一直到艾滋病发作和住院之前,每个礼拜都到那个同性恋者教会。那里有十几个艾滋病毒携带者。如果没有教会给他很大的帮忙和安慰,他早就支撑不下去了。尤其是艾滋病发作之前,他和那十几个病毒携带者相处得非常好,大家互相鼓励支持,一块出去找乐。因此,李之白非常感激那个教会。病危时,他的一半存款寄给了母亲,另一半存款则捐给了教会。
有一次我给李之白心理治疗,他注视着我:“柳医师,你是心理专家。你不觉得心理也充满了神秘吗?你肯定不会因为其神秘或眼不可见而否认心理的存在吧?人因为上帝的神秘或眼不可见而否定其存在,是非常可笑的。我做生物研究,越研究,我越感到生命本身充满了神秘奇妙,越加深了我对上帝的敬仰。”
我告诉他,我信奉神秘主义。这是我听从珀卫尔教授由教育学改读心理学博士的原因之一。我觉得心理本身是神秘主义的最好见证。所谓神秘主义,乃是说这个世界包括人,从本质上来讲是神秘的非理性的。理性是帮助我们了解客体和自己的工具,而不能解决来由和终极的问题。
生,不能自选。死,不可避免。爱,情不自禁。欲,身不由己。听了李之白讲述他信教的心路历程,我至少从神秘主义的角度理解了他。教徒的祷告,就是对生命神秘的一种自然的极端反应。
第五部分 新泽西你是妈妈的男朋友吗?(9)
我和田麦谈起李之白的宗教信仰时,把我对神秘主义非理性的看法告诉了她:“既死为什么要生,为什么为生命的林林总总而烦恼痛苦,这是非理性的。非理性主导人,人才有勇气活下去,才会生儿育女,才会追求成功。人的诞生、命运、日月星辰、眼泪、基因、动植物形态,都充满了神秘。认为世界上只有未知而没有不可知,这是人定胜天的意识在作怪。世界的来由终极,神秘不可知。如果人一定要追求其来由终极,就不可能有信仰。”
田麦叹气道:“你不觉得这样想很累吗?”
“是的,正因如此,人希望简单,跟着感觉走,不去想太多。信仰也不例外。我们任何人不能因自己没有感觉到上帝的存在而去指责别人的信仰,也不要因为其言行而指责其信仰。李之白有这样的性爱,其实也不完全是他选择的。他童年的家庭环境、他对身高的渴望、他潜意识里对父爱的向往和拥有,都在某种程度上已替他做了选择。他是这种选择的既定回应。在这种回应里,他的自我和同性恋导致了他的毁灭。人的一生本身就是一个故事,这个故事的很多情节都不由理性所控制。”
田麦听了,深有感触,若有所思地说:“与其说我们选择了某个人或某个东西,不如说因为我们是某种人或只能是某种人,所以我们爱上了某个人或某种东西。我们被拣选被命定,我们才可能有所选择。我们自身选择,也一直处于被别人的筛选中,就像我们定居美国。如果是雅娟,肯定不会像我这样单纯这样傻,丈夫同性恋了这么久都蒙在鼓里。”
我感叹万分:“人如果能经常意识到我们首先被拣选被命定才有所选择,那么,人一定会平和宽容,不会太疯狂,对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就比较容易把握和谅解了。可惜,人太不理性,太容易受诱惑了。”
第六部分 衣橱里的喘气声被阉过的罗密欧(1)
曼哈顿有近30家基督教会接纳同性恋教徒,包括不少著名的教堂,如李之白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书时去的河畔教堂。李之白到洛克菲勒医学院工作后,经常去曼哈顿36街教会,这是纽约惟一全都是同性恋者的教会。他能在那里探讨同性恋和信仰的关系,碰到彼此喜欢的美国男人。
和李之白认识的第二年,艾德瓦多果然在曼哈顿西村开了一家饭馆,离36街不远。艾德瓦多是在天主教家庭长大的。他有时上教堂做礼拜,尤其是重大节日如圣诞节非去不可。他来到纽约后,两人联系上,在36街教会做礼拜时见了面,高兴得跳了起来,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做完礼拜之后,两人到艾德瓦多的那家餐馆去吃饭。那是一家别致的高级饭馆,是艾德瓦多从南美人手里买下来的,把它改造成地地道道西班牙风味的饭馆。一进饭馆,是挂满酒杯的酒吧。服务员的柜台上空,倒挂着难以尽数的风腊火腿,香肉味满屋弥漫。李之白建议艾德瓦多,最好不要挂那些猪腿,味道太腻。白领阶层不会喜欢这种味道。当初华人来美国开餐馆,就是搞得满屋都是油腻味,美国人反感。艾德瓦多觉得这个建议很好。他原来只是想把饭馆弄得地道一些,因为在马德里和巴塞罗那的饭馆里都喜欢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