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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宇廷知他是明捧暗损,但二人身份不同,他也不便反唇相讥,便淡淡道:“客气什么,行侠仗义是我辈的本份,欧阳兄,明日我们就要走了,连日叨拢多有不便,还望提辖恕罪。”
欧阳平心中暗喜,口中却客气道:“忙什么,再住些日子也好嘛。”林宇廷笑着摇摇头,四目相视,欧阳平忙打个哈哈道:“也罢,等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在寒舍摆酒,与林大侠请教些枪棒事宜,也是一件妙事。”
二人假惺惺的寒喧了一阵,欧阳平带着人回去了,刚送走欧阳平,也就是不一会儿的功夫,城东忽然马蹄阵阵,烟尘滚滚,林宇廷一怔,莫不是奇仞门又杀来了?忙与李百衡,冯思远等人来到门前观望,竟是一队官军开进城来,约莫有一千多人,众人暗暗吃惊,哪里里的官军,如此雄壮。
进城的宋兵与众人在内地听见宋兵大不一样,马是高头大马,人是虎背熊腰,骑术精湛,举止凶猛。原来这北宋年间,甘州塞北之地,西有党项,北有吐蕃,加之北宋,这三国连年混战不休,为此均在这边关要地驻有重兵。
北宋边镇官军虽在历次混战中胜少负多,但毕竟屡经战阵,精锐勇猛之处非内地厢军可比,否则的话,控甲四十万的党项(即后来的西夏国)也不会在屡战屡胜的优势下,在庆历四年与宋朝订立“庆历和议”了,总而言之,这时的宋军虽然屡败屡战,但比后来在金军面前望风而逃要强得多了,这是后话不提。
单说这旌旗烈烈舞处,一百轻骑软甲骑兵,皆着铁铠,头顶深盔,连战马也披着护甲,士兵手中的军械,也都是用于战阵撕杀用的能击穿敌人盔甲的强弓硬弩,重斧快刀,比之这两日所见的甘州城内乡兵士勇所使钝刀短箭,“拖布把儿”缨枪要胜过百倍,五百铁骑过后,是两名正副指挥使引着三百名弓箭手,后面还有一队辎重车辆,内中拖着两台“床子弩”烟尘滚滚的驰过客栈前,看样子是奔太守府方向去的。
赵万通望着官军背影呸的骂道:“够神气呀,吓唬谁呢?”毕竟是李百衡老练,捋着胡子道:“赵师侄不要小看哪里,这行军布阵非我等所长,若当真起了冲突,被官军四面一围,战马一冲,弓箭齐射,可就不妙了,你没看见马队中还有两台大弩吗,那叫床子驽,杀人最是凌厉,不是血肉之躯可以抵挡的,再说咱们是名门正派,怎么能公然和官军对抗呢。”
赵万通半信半疑,林宇廷却看出门道来,冷笑道:“好个欧阳平,准备的倒很充分,看样子你是盘算好了,若是不能好言说动咱们离开,就要请官军轰咱们走呢,嘿,咱们犯不着和官府做对,大家收拾一下,明早返程。”众人也是一般心思,口中称是,回房去收拾行装。
第四章 夺镖结怨
耿云翔与宋亦行在祁连山下的青羊镇等了月余,不见华山派的踪迹,二人心中疑虑,索性向甘州一路行来。这一日已到甘州城外,人困马乏,正见路边有家酒铺,便行了过去。
说是酒铺,其实只是一个草棚搭着竹架,挑出个酒幌子,里面再放上几张木桌,十来把凳子,再往里看,是一张杂木的酒案,此时店中人还真不少,门外停着几辆大车,一个麻脸汉子在前面招呼着,案后一个半老徐娘,用勺将酒舀满酒碗,一排排摆在台上。二人进店,见仅有的几张桌上已有人了,两桌是十几条镖行汉子,另一桌是几个闲人,还有一桌是几个商人模样与三个大汉,看样子这三人是镖行的镖头,众人喝酒吃肉,倒也热闹。
麻脸小二见有客来,甚为高兴,一副不过意的样子迎上来道:“这怎么好,没有位子了,让二老受累。只是小店今日刚杀翻了一腔肥羊,怎么也得将就着喝两口啊?”这时老板娘招手道:“客官这边来,有上等的美酒呀。”
耿云翔与宋亦行相视一笑,心想也着实饿了,凑合着吃点吧,便来到酒案前,老板娘端上羊汤,烤饼和烧酒,二人倚着柜面吃起来,这才见一年轻人站在角落里也在喝着羊汤,见二人注视自己,笑着点点头道:“我也没混上位子,都是过路人,将就些吧!”耿云翔忙客气两句:“随意,随意。”之后与宋亦行二人喝起了酒,这酒还真够劲,宋亦行赞道:“想不到这荒郊小店也能喝上这上等的烈酒,真是不错!”
老板娘一撇嘴接磋道:“不瞒二位,我也就是今天没往酒里掺水吧,那些镖行汉子凶巴巴的,你们是沾人家的光了。”宋亦行闻言大笑:“下回再到你这儿喝不掺水的烈酒。”那妇人哼一声道:“这又不是逢集之处,打做这买卖起,我就没指望过回头客。”耿云翔见这妇人说话倒也爽直,心中反而高兴,三个人大声谈笑着。
有几个镖行伙计喝的醉醺醺,见状便有上前寻衅之意,好在另一桌的镖头咳嗽一声将众汉镇住,那为首镖客是老江湖,走镖十几年了,心知这趟镖极重,干镖行这买卖躲祸还来不及,那能随意去惹祸,别说二人身上带剑,就是不带剑,只是寻常客人,自己也不能在意,毕竟自己是有累赘的人,镖头咳嗽一声道:“众位哥们快些用饭,天儿不早了,还要赶路!”
耿,宋二人看在眼里,心中佩服这镖师果然是老手,这时桌上的酒已倒完了,老板娘俯身要去地上拿酒坛,旁边年轻汉子笑道:“让小弟来拿,大姐不要太辛苦了,小心闪着腰,晚上没法伺候大哥。”妇人口中笑骂道:“毛头小子,敢拿老娘开心!”骂归骂,脸上却是喜滋滋的极受用。那年青人抢前一步,俯身从桌下抓过一坛酒,将塞打开深深一闻道:“好香!”然后将酒拎上桌面,妇人和年青人要着贫嘴,嘻笑着继续舀酒装碗。
众人均在自顾吃喝吵闹,唯有耿云翔略吃一惊,方才这年轻人拎酒上桌,只是一闪的功夫,但耿云翔目光敏锐,已看出此人腕力强劲,绝非寻常过客,这一来便留上了心,用手肘一捅宋亦行道:“宋兄,酒要少喝。”宋亦行也是个行家,觉的耿云翔这一碰手劲有异,当下知道起了变故,嘴中说着:“没事,再喝三碗也醉不了。”但碗中的酒却不再添了。
正在这时,只听店外马蹄声响,有二人下马走来,好快的身法,顷刻间已站在店口,耿云翔侧目一看,眉头不由得一皱,只来人一男一女,男的膀大腰圆,女的风姿绰约,都穿了一袭黄袍,正好那几个走卒闲汉吃完离店,麻脸店家忙上前招乎道:“这有座儿,这儿有座。”
二人便过去倚桌坐下,耿云翔这时索性一头趴在桌台上装起醉来,耳边听着两人动静,宋亦行虽不知他为何警觉,但却极力配合着,也把三分酒意装做十分醉,歪歪斜斜起来,只有耿云翔清楚,这一对男女正是本门仇人,这二人不在大雪山,怎么会出现在甘州城外!不知是否还有大批属下在后相随?
正想着,只听宋亦行轻声道:“又有人进来了!”话音未落,一个汉子走了进来,这人身材很高。戴一顶汉阳大笠,着一袭黑袍,衬着削瘦苍白的面颊,显得似许久没被日头晒过一般,很慵散的样子,但深遂的眼神却令人注目,这人进来后见店中已坐满了人,显然有些踌躇,正打算返身出去,忽听得司空傲吟道:“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哈哈,英雄最苦寂寞时,不知我司空傲能否有兴陪天下第一刀略饮一杯?”
那人闻言回头,脸上显出惊讶之色,但略一迟疑还是缓步走过来,向夫妇二人一揖然后摘笠在旁坐下,司空傲大声道:“店家拿酒来!”
店家忙去打酒,宋亦行听他自报姓名心中略吃一惊,这人莫非就是耿贤弟的仇家,雪山派的大高手司空傲?那么后来之人又是谁呢,嗯,天下第一刀,是大漠飞鹰陆德庆么,或许是人称“千刀万剐的公孙超?说起刀法,敢称天下第一的,恐怕也只有这二位称的上,不知这人是其中那一人。
正在思忖,忽听的老板娘唉哟一声,抬头看去,原来是倚在柜面边饮酒的年青人喝的大醉,仆在桌上,将酒坛与碗碟叮铛全都扫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酒气顿时弥散全屋。
“看你拿什么赔老娘?”那妇人一面骂一面去柜下又搬上一坛酒来,开封重新舀酒。这时司空傲道:“阁下便是聂香郎吧?”那人点头道:“不错,在下便是。原来雪山派的司空先生也在这里,恕聂某眼拙,怠慢二位了,只不知司空先生怎会认得在下?”
司空傲呵呵一笑:“昔年阁下亲率天星门暮雨,怒风两堂高手,远赴大漠一举全歼凤凰楼残部,格杀伏天神魔屠言笑,玉面修罗郑韵音,此役真是惊心动魂,我那时恰好有事路过回疆,亲眼目睹阁下之凌厉刀法,这天下第一刀,非君莫属啊,哈哈!”
聂香朗淡然一笑,谦逊道:“司空先生谬赞了。”口中说着,心里却甚是疑惑。这司空傲说当年亲见我挥刀杀敌,可是以我的身手那天怎么会没看见他呢?此事真有些奇怪了。司空傲一摆手道:“这位是荆拙,妇道人家不会说什么话,望聂大侠见谅。”那黄衫美妇一直不言,此时听夫君讲到自己,才略欠了欠身微笑道:“奴家姓伊,小字梦清,今日得见天下第一刀客风采,真是三生有幸。”
聂香郎忙拱手道不敢。这才抬眼细看这司空夫人,二十六七岁的年纪,盈盈秀目,蛾眉高挑,盘着高耸云髻,朱唇轻启间,极尽少妇风韵,方才一直低头未语,此时抬起俏脸,二人一照面,倒令聂香郎心中一动,好个绝色女子啊。
他略一分神,猛的袖中嗬嗬作响,“突”的一声,跌出一物,却是一只巴掌大小,全身铁灰色的小乌龟,正仰面翻在桌上,四脚乱动翻不过身来。
尹梦清“啊”的素手掩唇,显是吓了一跳,再看原来那物是只小乌龟,不由好奇的盯住。聂香郎食指一挑,将乌龟翻过身来,那龟急急向桌沿爬去,尹梦清又惊又喜,用纤纤指尖试探着点住龟头,那龟仰面看了,却显的很大度的并不着恼,任妇人用指尖轻戳自己肥绵的短颈,缩了缩头,转着小眼珠避开手指又向桌边爬。
“小心,这畜生咬人可厉害着呢。”聂香郎说着将乌龟抓在掌中,似漫不经心的又放回袖内,尹梦清见了抚掌惊喜道:“聂大侠,想不到你也喜欢饲养宠物,好乖的一只小龟哟,虎头虎脑的,竟不怯生。”
聂香郎微笑道:“粗人的玩意儿,不值一提,司空夫人也喜欢养宠物吗?那必是极精致的稀罕禽兽了。”尹梦清听了脸微微一红,面露喜色,把玉手抄在怀中去摸,想了想又显的有些迟疑。
这时店家端上酒菜,司空傲呵呵一笑,拿过酒杯侧目看了一眼娇妻道:“只是一对花蜘蛛罢了,当做宝贝一样藏在身上,一个妇道人家,养些蠢笨之物自己玩也就罢了,莫要取出来向别人现丑,惹的人家耻笑。”
尹梦清听丈夫如此说,脸羞的通红,嘟着嘴,赌气不语,聂香郎见状忙笑道:“蜘蛛吗?我也很喜欢,小的时候常常捉来玩,虽然有毒,样子又拙,但养熟了却从不伤害主人,的确是个忠义双全的好宠物。”尹梦清被他逗得笑了,看了丈夫一眼,向聂香郎优雅的微一含首,轻道一声:“谢谢”。
司空傲没趣的道:“聂大侠是替你遮羞呢,别以为那些虫儿真的很讨人喜欢,早晚看我不捏死它们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