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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者上钩-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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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视了又如何?内心小小的声音在抗议。他完美无瑕,而她呢?即使他执意跨过彼此的不相称,但她一想到随之而来的亲密,她就怕得不能自已。
  她……终究有些东西再也追不回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阿碧笑道:“十五那天,我会先来陪你,再一块过去。”
  “啊?可是……”
  “只要看过一次,很容易入迷的呢。像府里其它少爷就是戏迷,你大可放心,今年十五待在府里的少爷只有了两个,不会有人来惊扰你的,尤其是二少。”
  不会吧?
  茶博士呢?
  西门家的少爷呢?
  阿碧呢?
  西门家的奴仆呢……她瞪着西门家一名家丁轻飘飘地送来茶点,随即在她的眼里一闪而逝。
  她用力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方才看的是人,不是鬼。
  至少,奴仆出现一名。
  但,但很不对劲啊!
  戏台上地戏子很入神的在唱戏,看戏台上的戏迷……只有她一个啊!
  她不敢东张西望,因为她老觉得那戏子边唱边盯着她看,好像她一不专心,就会立刻拂袖走人。
  也是。大老远地从京师来,就唱这么一场,戏迷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从没看过戏的人,这戏班子大概很呕吧。
  她镇定下来,集中精神看着戏台,没一会儿便入迷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她身边坐下,然后很随意问道:“什么戏啊?”
  “嗯……是窦娥冤。”她吸吸鼻子。
  “啊?是窦娥缘吧?”他记得明明是个“缘”,什么时候变成“冤”了?往戏台上一看,愣了下。“那……那是什么啊?”
  “六月飞雪嘛。”
  “哦……六月会下雪吗?我怎么都不知道?”
  即使哭得淅沥哗啦,也忍不住被隔壁这人的话给逗笑了。她的视线很舍不得地暂离戏台,往旁边看去。
  “六月不会下雪,是老天爷见窦娥有冤屈……”她呆了呆,瞪着身边这个本来不该出现的人。
  “啊啊,你哭得这么惨啊?”他皱眉,然后咧嘴笑:“我差点要自作多情,以为你为我掉泪呢。”他胡乱摸了摸身上,找不出帕子来,只好用袖尾帮她擦去一脸的水。
  她呆呆地、没有任何抗拒任他碰触。即使隔着一层袖,仍然可以感受到他的温度跟怜惜。他不是气到反身离去,再也不回头了吗?
  “你介意多个人看戏吗?”他笑着问。
  “不……当然不。”她低声喊道,好想伸手抚住自己的心口,阻止心脏的狂跳。
  假装很专注地看戏,却发现她连戏子在唱什么都听不清楚,眼珠子不动声色地往左飘,瞄到他自行倒茶啜饮,然后就坐在那儿看着戏。
  她想起,他被气走的那一夜,她辗转难眠,想着自己该不该回山上去;想着回去之后,此生大概再也不会见到他;想着想着……在梦里,二十二岁的她,回去了,然后转眼白发,内心空虚至死……
  这梦,把她活活吓醒。
  天色微白,她不敢再入眠,只得走到后花园里,看着孤伶伶的茶具跟石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以前,巴不得世上的人都不要来理会她,让她独自到老到死;后来,有人闯进来了,反而无法承受不再相见的寂寞。
  她坦承她喜欢他,将他视作心灵上最亲密的人,甚至,这一辈子她敢断言不会再有一个男人闯进她的心里……可是,她真的很害怕啊……
  “你啊,可以一直留下来,不必在意我的。”
  她回过神,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他是在跟她说话。微微侧头瞧他,他并没有向她看来,反而很专心地看戏。
  “永福居缺不了你,你若走了,永福居的帐谁来管?”
  “啊……嗯……”
  “你也不必怕我再骚扰你,”他微微一笑:“以后,我在南京的日子也不会太多。”
  “为……为什么?”心口又酸又涩的。
  他扬起眉,终于将目光落在她有些发白的小脸上。
  “阿碧没告诉你吗?”
  “没有,她什么也没有说。”
  “那她是怕你担心吧。”像吊足她胃口似的,他开朗地笑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得到消息,说今年又有道人要送长生不老药给那皇帝老头子,我……”
  “你要去抢药?”她失声道。
  “嘘嘘嘘,小声点,你要官差来抓我吗?”他刻意压低声音。
  “你真要去?”
  他抓了抓颊,皱眉,又轻笑:“反正我也没什么负累,该欠的我一定要还的。”
  “你是蠢蛋吗?即使你真欠西门家,也不必拿命去换啊!”她叫道。
  他闻言,深深注视她一眼,然后笑道:
  “我的确是个蠢蛋。我也只能用这种蠢蛋的方式去做。是不是拿命去还债,只有我自己心里最清楚。”
  不知为何,在她的眼里,他的笑格外地自暴自弃啊。
  是……是因为她吗?
  他打了个呵欠,很随便地睨了戏台一眼,便合目闭上。
  她张口欲言,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眼角不停瞄着他的侧面,只觉他的颊面有点异红。
  他的头轻轻点着,像是很快就入睡了,可见他应是很累了。
  当他倒向她的右肩时,她吓了一大跳,后来见他睡得很熟,她连动都不敢动,他的黑发有好几撮落在她的腮畔,搔得她好痒。偷偷地摸索到底是哪儿在痒,最后停在左胸前……她是心痒吗?
  鼻间飘来淡淡的味道,混合了他头发跟他身上清爽的气味,不难闻,甚至,她已经有点习惯了。
  忽然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肩太薄抵不住他的头,他一侧,整个身子倾下,她连伸手托住都来不及,他的头就枕到她的大腿上。
  她一僵,整个人像石雕一样,连吸口气都不敢了。
  “阿永……”她的话含在嘴里,期待他能听见她无声的呼喊。
  他睡得真的很熟哪。
  连被惊醒的迹象都没有,简直拿她的腿当枕头来睡。她慢慢吐气,小心地不惊动他。
  就当被石头压住好了,她心想,努力把他想像成人形雕像。
  她抬起眼,很想卖面子给台上的窦娥,但隔不了几眨眼,她又忍不住往他瞟去。掌心悄悄地碰触他的头发,她心跳如鼓的,竟然产生一种“就算是他睡到天荒地老,她也奉陪”的冲动。
  又酸又甜又想哭又想笑……这就是她曾经来不及感受到的喜欢吗?
  “老天爷没给我六月飞雪,却送我一个西门永……”她喃喃着,唇瓣不由自主地浮起笑。
  掌下的发丝又柔又软,不禁执起一把,凑到唇边的同时,瞧见他白皙俊面一坨坨的异红,异红之中有好几点……疹子?
  “我受不了……”他像呓语。
  “阿永?”
  “我受不了啦!”他突然张开眸,跳起来对着远处楼宇的转角咆哮:“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在茶壶里放酒的?”
  她傻眼,瞧见他一直在抓着手臂、抓着脸,好像很痒似的。
  “酒?是哪个人送酒过去的?你们不知二少会起酒疹吗?”西门义老早就躲在后头密切监控一切,就怕此计失败,惹来西门笑的关注。
  她不只傻眼,简直是张口结舌地呆住了。
  “好像是小毕吧……我瞧见方才他有靠近过那送酒的奴仆……”小茶博士很委屈地躲在角落。说好是来看戏的,谁知道得躲到这么远看,害他拼命眯眼看生平头一出戏。
  “小毕?”西门永恨极那臭小子,浑身发痒让他脾气更爆,就差没有从头顶冒烟了。“那浑小子把窦娥冤念着窦娥缘,让我以为这是一出欢喜结缘大喜剧!”
  “……”她悄悄瞄了眼戏台,忽然觉得演窦蛾的戏子演得很僵硬,又不得不继续演下去,在明知无人看戏的情况下。
  “又是小毕?”西门义满脸惊讶:“到底谁是小毕?”竟能处处破坏他的计画。
  “小毕就在你身后,在爬墙的那个。”小茶博士齐声指向他身后。
  “咦,这小孩怎么这么眼熟……你!”
  “嘿嘿嘿……西门哥哥,你好啊!”
  “聂元巧!”
  “哇,西门哥哥,你竟然记得我叫什么啊!”
  “废话,聂家十二个兄弟,每个人名我都背得极熟!你待在西门府做什么……你就是小毕!来人啊,给我抓住他!我要押他过聂府,让聂家人看看他们养出了什么小孩,竟当窃贼!”
  “谁当窃贼?我可是光明正大地被雇用的……哇,你抓着我的腿干嘛?放手放手!”半吊在墙上的小孩拼命踢脚。
  “雇用?你家家财够用你吃喝一辈子了,你来当茶博士,分明是有心来坏西门府的!”
  “谁教那个爱男扮女装的老板伤了我四哥……混蛋混蛋!没人会在大街上驾快车的,会撞死人的,你知不知道?我四哥的病好不容易好点,才出门,又遭他的快马撞到,我不出这口气难消我心头之恨!”
  “你这小混蛋!我不都拉下脸皮亲自送礼过去道歉了,你这小鬼头还在计较什么?”
  “哼,明儿个我也送礼过来,盼西门哥哥别计较!”
  “你这小子,今天我非把你抓下来不可……”
  “有种你来啊,来啊——”
  小毕与西门义各持一方叫骂不断、小动作不断,一个扔树上果实,一个捡起地上石头丢——
  宁愿看看他们,再回头看看已经空无一人的戏台,接着,她的视线移到身边痒到浑身受不了的西门永。
  最后,她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不由得轻喃:“今晚……真是好特别啊。”
  第九章
  敲门声响起,她毫不犹豫地打开——
  外头空无一人。她内心奇怪,探头出去张望,还是不见任何躲藏的人影。
  “我是来告别的。”身后,忽然响起声音。
  她连忙回头,瞧见西门永站在她的屋内。
  他穿着一身镶金边的黑衣,看起来意气风发又俊明,像台那天上山寻她的模样,不,不是像,是根本没有变,就连一头束起的长发也随着南风飘扬。
  “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儿?”她直觉问。
  “我不告诉过你,我要去为弟求药吗?”
  “那根本是找死啊!”她不要他去送死啊!
  “就算死也没有关系,并没有任何人会为我担心受怕,而我心中也无牵挂。”
  他说得好云淡风清。
  “再见了,宁愿。”他走过她的身边,要出门,她却慌张地关上门。
  “我无法自己开门,你不开门,我走不出去。”他的表情流露出困扰。
  她用力摇摇头,几乎摇到晕了,仍然守住门口不肯离开。她哭道:“我不想让你走……可是,我好怕啊……”
  那屋子是她的心,他始终占住一角,如果她主动让他走出去,他不会再回来的。他无法自己开门,是因为他……还是喜欢她吧?
  奇异地,当这次醒来时,她并没有流眼泪。
  天色微白,她起身换了衣物,走到厨房烧了壶水泡茶。
  永福居内有点冷清,茶博士们昨晚睡在西门府里,西门永说好今天带他们去瞧皮影戏,却全身起了酒疹而交由西门笑。
  她煮了稀粥,一块端到内院里。内院的外侧第一间就是西门永的睡房。她怕他还没有醒,于是,悄然地推开房门。
  他果然睡得很沉啊。
  昨晚他泡了个热水澡后,吃了帖药后,浑身仍然痒得受不了,跳来跳去像只煮熟的虾子。
  她第一次看见酒疹发作,只觉得他的小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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