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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仔黯然道,爹,你走吧。先到外面躲躲,能躲到啥时算啥时。家里有我呢,不会叫婶儿吃亏受累的。就是带这么多现金出门,能安全么。
茂响不由自主地搂住比自己还要高出半头的杏仔肩膀头,忍不住落泪道,好杏仔,家里就全靠你哩。你婶儿也得全靠你帮衬哩。她一个女人家家的,一辈子磕磕绊绊地走到现今儿,不容易呀。跟了我,也没享几天福。你帮衬了她,也就是替了我呢。柱儿虽是她的亲崽儿,毕竟他处事弱些,好些事也都无能为力呢。你婶儿是个好人,像个活菩萨一样的好人,对谁都没二心二味儿的。你可得上心关顾着呀。等人瞧不见的时辰,我也偷偷回来看看家,不会走了就不敢回了呢。钱的事,你不用担惊。这么些年来,我也算是老跑江湖的人哩。再大的困苦,也难不倒我呢。你放心呀。
杏仔没回声,茂响也没再讲。俩人就这么默默地坐着,思想着自己的心事。末了,茂响说道,明儿,我去把钱提了出来。待把合伙人的钱分好了,再给你俩留点儿,就外出躲了。这一躲,也不知啥时才敢堂堂正正地回来。说罢,他又重重地拍了拍杏仔的肩头,起身回家去了。
遍野尘埃【八】(6)
天还不甚亮,茂响就出了村子。他跟几个早就联系好了的合伙人碰头,直接去了镇信用社。信用社的门一开,他就把银行里存的钱悉数提了出来。因是茂响经常到信用社里提取大宗现金,用以往来的业务,且信誉颇好。信用社的人便都信他,从没怀疑过什么,也就没人追问和拦阻。他们还盼着茂响挣来更多的钱,再存入银行,完成上面下派的存款任务额呐。茂响一提出了钱,急忙分给合伙人后,又匆匆地赶回了村子。他没有进自己家门,而是瞧见没人的时辰,悄悄溜进了茂生的庭院。
茂生也黯然道,咋儿,你真得走么。都这么一把岁数的人哩,又能躲藏几时吔。
茂响叹道,不躲又咋好呢。断不能这么老实地呆在家里,叫公家人来罚钱逮人吧。你也甭担惊,现今儿也不是原先那个时候哩,非得远远地上东北下江南的。我有地方去呢。外头那么多的建筑工地,随便在哪块工地上一蹲,任是神仙也寻不着呀。
茂生这才稍稍地放了心。他说,你趁着没人知的时辰,也得常溜回来,看看家,看看满月。甭像先前似的,一走就不见了踪影,老叫家里人惦记着。杏仔这娃崽儿,你不用担惊,有我呢。只要我和你嫂子还在,他就是我亲生的娃崽儿。谁也不敢欺负了他呀。
茂响点头道,哥,你放心呀。杏仔有你照看着,我一百个放心呢。等过些日子,公家人追得松了,我就偷偷地家来瞧瞧的。
他又指着地上的蛇皮袋子说道,我这一年来的家当,全在这袋子里呢,总共有十万块钱。我不敢放在家里头,怕满月经不起公家人逼问,把这些血汗钱拱手拿出来了。我也不敢给杏仔。他还是个娃崽子,怕他胡用乱花地给踢蹬净哩。要是今后再没了挣大钱的机会,这些钱可是替杏仔成家立业的本钱,万不敢有个啥闪失呀。我思来想去的,还是放在你这儿稳妥。你就给好好藏起来。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拿出来,更不敢对人吐露半点儿口风哦。满月和杏仔也不知这钱的去向,还以为我带着出去躲了呢。就叫他俩先糊涂着,千万不准对他俩讲明喽。这事也就是咱弟兄俩心知肚明,再不能叫第三个人知晓呢。连嫂子和侄儿们也不能讲。哥,我求你了,千万记着我讲的话呀。
茂生先是瞪大了眼珠子,盯看着眼前的蛇皮袋子,眼里透出了惊讶的神色。随之,他又心慌意乱起来。好像这蛇皮袋子里装的不是数目惊人的票子,而是一盘既能咬了茂响,还能咬了自己的蛇虫。直到茂响说到了满月和杏仔,特别是说到了杏仔的今后大事,茂生才壮着胆量想到,为了茂响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更为了杏仔这个苦命的娃崽儿,就算有天大的风险,我也得担呀。于是,茂生心惊胆颤地接下了这个蛇皮袋子。他还宽慰茂响道,我知哩,除了你我,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晓呀。连你嫂子也不讲的,你就放宽心吧。等啥时用钱了,你就偷偷地来取。要是满月和杏仔遇到啥难关了,我就拿给他。记好了账本子,等你回来验看啊。
茂响抽泣道,哥,咱俩还讲啥儿放心不放心,验看不验看的。要是不放心,我不会直接拿给你,还要叫你替我担着天大的风险呢。
茂响匆匆地走了后,茂生把蛇皮袋子用几块塑料纸裹紧了,就窝在了家里,四处寻摸着藏钱的地方。足足耗尽了一下午的时间,才算把钱掖藏扎实了。他还在心里发誓道,不管啥人来审问,自己是杀死也不承认的。只要没捉住了自己的手腕,就算神仙来拷问,也是没辙儿的。毕竟,这是茂响父子俩今后养家糊口的救命钱啊。
见到木琴跨进了家门,茂生首先担心的,就是千万别叫木琴从自己神情里嗅到啥气味儿来。他便强打起精神头来,愈发煞有介事地尽力调解着俩崽子之间的争嚷。以便叫木琴看到,自己在十分正常地料理着家里的琐杂事务。他还高声叫着木琴**来,帮着数说金叶的蛮横和怀玉的霸道。见木琴没有心思理睬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更没有审贼似的破解自己身上或许不经意间露出的破绽,他便慢慢地放下心来。
听木琴说起秦技术员的病症,看着她黯然神伤的表情,茂生也立即搭腔。他现出跟木琴差不多的黯然神伤的表情来,随着木琴讲说一些秦技术员曾经有过的种种好处来。说他是个多么多么好的好人,简直就是百年间难得一遇的大好人。好像他从没厌弃过秦技术员,先前就跟秦技术员相处得亲密无间,好得就跟情同手足的亲兄弟一般。甚至,比亲兄弟还要亲,还要近,还要挂念上心。
茂生也把茂响的场子被封一事,告诉了木琴。叫她抓紧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祸事给去了。木琴显然震惊了。她叫茂生快点儿去把杏仔寻来,问问清楚再说。茂生当然不敢迟疑,一阵风儿地出了院子,到石子场里喊杏仔去了。
遍野尘埃【八】(7)
木琴跑上窜下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其实,在她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时,便已知道,此事并非茂生想象的那么容易就能搞定。毕竟石子场涉及到了法律法规问题,触及到了不敢碰触的高压线。公家不追究也就罢了,算是杏仔爷俩赚了。真若是追究起来,不是谁人就可以拦阻的。但是,为了杏花村的半壁江山,更为了杏仔爷俩一年来的心血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付之东流了,她还是勉为其难地替他爷俩跑了好几天的。
她先到了镇上,找到了杨贤德。
杨贤德还在气头儿上呐。他气道,他们先斩后奏,封了场子以后,才来跟我讲。我还想去找这帮龟孙儿们算帐呐。他们眼里也太没人了吧。不把我这个镇长放到眼里也就罢了,咋能连党委、政府都不放在眼里了呢。说罢,他就主动地拽上了木琴,到县里兴师问罪去。
第一次去县土地管理局,没能见到管事的头头儿。问工作人员,叫人家几句话就给打发了回来。他们说,这都是头儿们的指示,我们只负责封场罚款处理,咋能知道内情哦。要是想搞定这事,必须得头儿们开口发话才行。杨贤德就叫他们找能管事说了算的头儿们。他们回道,头儿们都到市里开会去了,要找的话,也得两天以后才成。
杨贤德和木琴碰了个软钉子。俩人没趣地退了回来。
三天后,木琴又去找杨贤德。俩人再次踏进了县局的大门槛。这回,能管事说了算的头儿们倒全在家里。杨贤德与县局里的一把手挺熟。见了面,俩人就打嘴官司。又是说事,又是笑骂,好像俩人熟得超过了自家的老婆一般。
说到正事上,县局的头儿便拉下了脸面。他说,我们正要找那个叫宋茂响的人呐。叫他封场的第二天到县局接受处理,我的人傻等了一整天,愣是没见到他的鬼影子。想是要跟法律较劲儿,对抗上级追查吧。
杨贤德可不吃这一套。他说,你把人家的场子无缘无故地就给封喽,人家一个小老百姓出身,还不吓得连屎尿也拉在裤裆里啦,哪还会有胆子进衙门口哦。你就给弄弄,叫他快点儿恢复生产。我的那帮子人,还等着他交钱吃饭呐。
头儿说道,你还想着啃他吔,甭妄想了。我们不仅封了他的场子,还要重重地处罚他。要是态度不好,不好生配合县局的追查,兴许就把他给逮喽,判他蹲一阵子牢狱呐。这回,就算你“牌子”的面子再大,恐怕也救不了他的场儿啦。
据他说,这次封场处罚,并非县局做出的决定,而是市局里下的命令。刚拐过了年,就有人到县局里来举报,还带着举报信。说北山镇杏花村里的宋茂响如何非法占用土地,如何非法开采国家矿石,又如何毁坏林田造成水土流失,大好的良田被糟蹋得一干二净,搞得村内鸡飞狗跳民不聊生等等。列出的罪证,足有十条之多。县局还想等出了正月十五再去实地调查的。谁知,举报人显然不太信任县局的人,又搁头拿帽子地去了市局,把情况讲说得更坏更糟。市局里不干了,由局长亲自批复,限令县局立即查封石子场,研究处理意见,并要求依法进行经济处罚,用于整治被破坏了的山林土地。并明确批示道,要是情节过于严重的,要追究当事人和相关责任人的责任。情节恶劣的,必须追究法律责任。于是,县局迫于上级的重压,不得不省掉了实地调查程序,先行封场后,实地调查土地占用及由此造成的各种严重后果问题,再拟定处罚措施。因为茂响惧怕公家,没敢照面,县局便向市局汇报了当事人宋茂响有意对抗调查处理的实情。市局被惹火了,由一把手亲自督察,责令县局立即处理此事,并将处理结果及时上报市局。县局正在研究处理意见呐,准备这就动手查办茂响。
杨贤德和木琴听了,只能长叹一声,听之任之了。对于上级决定追查到底的事情,他俩也不敢过分地无理取闹自找没趣了。
果然,县局就派人来到杏花村,调查处理此事。
来人在杏花村里转悠了好几天,对因开采石子被毁坏的林田进行了细致地调查。实际的情况,的确叫人担忧。西山的山体上被豁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露出了一片惨白色。一些树木被连根刨出,东倒西歪地陈横在豁口的四周。围绕着场子方圆几百米内的山体和田地,全被石粉面子糊满了,眼见得很难再长出庄稼来。
来人据实登录在案,又寻找当事人宋茂响。调查了几天,便寻找了几天,就是见不到当事人宋茂响的面。问村人,茂响哪去了。这个时候,村人也不敢多嘴多舌,全都众口一词地回道,没见着这个人呢。追问村干部,也都说好些日子不见了,不知去了哪里。他们又讯问满月和杏仔。俩人回说得更干脆,谁知他去哪儿哩,腿长在他身上,想去哪儿,从不跟家里人打招呼,俺们还四处寻他呐。县局的人便急了,把被查封的机器设备全数拉回了县里。又通过公安报案,并到信用社里查封石子场的帐户。信用社的人把石子场户头打开,仅剩了几百块钱,其余的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