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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感激之举。在满月的感激情面上,杏仔头一次有了以强扶弱而带来的张扬心理和满足感。
每每听着满月真心实意地表露出感恩道份的言语时,杏仔就觉得,自己真正地长大了,成人了,能够顶天立地雄起在杏花村里,能够应对任何的艰难困苦,能够把山内外的世界玩转于自己手中。村内发生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体,全不搁在他眼里。村人中,不管是老的少的,或精明的,或憨直的,也全不放在他心里。他的心渐渐大了,大得无边无沿,大得能够吞得下晴空日月,装得下峰岭河川。
整日里,他的脑袋里转悠的尽是些不着边际的遐思幻想。他可以想象,自己是个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侠客。能纵身飞天,能俯身遁地,可以无所不能,可以长生不死。杏花村这么个小山旮旯,绝不是他杏仔的终生存身之地。由棒娃时不时带来的山外那些个新鲜见闻,愈发勾起了他强烈到不能自控地追慕和向往程度。他觉得,只有山外的世界,才是自己任意驰骋逍遥的场所。但是,这种美好的愿望和迷人的想法,总是会被茂生无缘无故地打断或掐灭。正当自己想得昏天黑地,连自己是谁姓什么都忘了的时候,冷不丁儿地就有茂生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或是上山打柴,或是下地劳作;要么是收拾院落,要么是吃饭睡觉。茂生就如一个不散的阴魂,终日里围着他瞎转悠,一霎儿也脱离不开,逃避不了。
第九章 一地杏黄5)
在此期间,茂响曾回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匆匆地来,匆匆地去。
回来的那段日子,他也不到人场面上去。只是手忙脚乱地收拾一下家里家外的活计,再不分白天黑夜地与满月撕缠lang荡一阵子。卸下长时间积攒下的焦躁和饥渴后,便鞋底抹油溜之乎也,不见了踪影。满月也曾追问过他,到底在外面都干些啥营生。茂响似乎也说不准自己的行业。一忽儿是建筑业,一忽儿是替私人打工,一忽儿又是野外工程,总是变来变去的,难有个准话。有一点可以让满月放下心肠来,证明茂响没有在外游手好闲,或是不务正业,或是胡作非为。那就是,每次回来,他都要交给满月一把钱。有时多些,有时少些,但次次都没有空过手。于是,满月不再担惊受怕,也不再苦求他回村蹲家了。她还抽空儿告诉杏仔,不用担惊茂响。既是他不愿再在村子里厮混,不愿看村人的眼色受屈,自有他的算计和道理。就叫他外出闯荡去吧,只要能安稳地过日子就好。
杏仔不再替爹茂响伤脑费神,但对他的秘密行踪产生了一种好奇的冲动来。特别是棒娃经常向他炫耀一番山外的见闻,更是激起了他难以遏制的探秘心理。他既羡慕茂响、茂林和棒娃之流天马行空般的快乐日子,又愁苦自己得不到这样的好机会。渐渐地,他对死死拽住自己不放手的茂生产生了莫名地愤懑和厌恶。他一门儿心思地想要摆脱茂生强套在自己脖子上的绳扣,挣脱他无休止地束缚,也去山外闯荡那个充满着十足诱惑力的新鲜世界。
这样的想法一旦成形,便时时撕缠在他的脑袋里,整日挥散不去。他与茂生之间的感情明显淡薄了许多。裂痕也在明显加大,时不时地寻茬儿跟茂生耍脾气赌气,甚至还要一反常态地跟他吵嚷上一顿。甚或无缘无故地罢工住手,以示挑衅或不满。
茂生被杏仔异常地举动弄傻了。他不知自己怎么就惹翻了杏仔,更不知杏仔为何喜怒无常。杏仔说翻脸就翻脸,想咋样就咋样,渐渐地要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在茂生眼里,杏仔已不是原先那个懂事乖巧的杏仔了,简直就成了一个生得不能再生的野崽子。
茂生曾暗地跟木琴讲说杏仔的变化。既冤屈得想摸眼泪,又苦闷得要命,还气恼得恨不得立时把杏仔暴打一顿。
木琴宽慰他道,可能是娃崽儿长大了,心气儿也大了,脾气就见长了呗。没见当初京儿的傻样么,动不动就伸蹄子撂蹶子,整日就跟谁人欠了他上几辈子的债似的。一旦过了这个年龄,人就老成多了,也沉稳多了。
茂生仍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他担忧道,京儿从小就有倔脾气。在这个年纪的时辰,也没像杏仔变得这样大哦。杏仔从小就懂事,处处为大人着想,也知道帮大人解难排忧的。谁成想,说变就变。咋就变得一点儿影子也没了呢。
第九章 一地杏黄6)
木琴宽解道,杏仔变成这样子,还算是好的呢。你没见屋后酸枣叔家的晚生么。在外面横行霸道不说,在家里简直就是天老爷老大他老二了,还把谁人放在眼里哦。酸枣叔老实憨厚,不敢管教也就是了。就连二婶那么强悍厉害的硬角儿,也被他吓得提心吊胆的,整日不敢说不敢动。进了家门,说话得小声。未先讲话,就得陪上笑脸。
茂生也点头道,是哦,是哦,现今儿的崽子也不知咋的了,个个就跟小兽一般。原先是老子管教崽子。现今儿,是老子孝敬崽子,翻过来了呢。这都是啥世道嘛。
木琴笑了笑,却也笑不出声来。只能算是干笑加苦笑了。
茂生似乎对杏仔的变化有了重新地认识。特别是木琴举出晚生的霸王做派,跟杏仔比起来,的确狠了不知多少倍。这么寻思下来,他还心存侥幸地想到,幸亏杏仔小时的根基强些。要是混成了晚生的样子,自己的日子还真就过不下去了。
木琴见茂生的心思稍微活动了活动,就让他独自在家慢慢消解胸中的烦闷。自己走出了院落,直奔厂子而去。
还没走出多远,又听见酸枣家的院落里传出晚生如狼嚎般的叫嚷声。他在粗声恶气地吵酸枣,似是嫌午饭做晚了,耽误了他的啥营生儿。躲在院落外屋角后的酸枣婆娘,垂头丧气地斜倚着墙根,探头探脑地偷听着院里的动静,就是不敢起身进家门。婆娘现出的那副狼狈又可怜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此时这个畏缩惊惧的婆娘,就是当年那个差点儿把满月咒骂死,且能够一天围着村子骂三圈的强悍泼辣娘们儿。
木琴踌躇了一下,改变了到厂子去的主意,又踅身往凤儿家走去。她想跟凤儿商量商量,看有没有啥样的好法子,来治理治理村中渐渐漫起的这种坏风气。
随了时日如流水般“哗哗”地逝去,转眼之间,已是到了一九**年的炎炎夏季了。
由于及时调整了办厂思路,跟进了各项管理措施,果脯加工厂始终以一种坚挺强势的姿态,持续、稳步地向前发展着。
厂子的规模又有了发展,新建起了一座高大敞亮的厂房。洋行的货车就算跑飞了车轮子,也远远赶不上厂子每日里的货物吞吐量了。于是,镇拖拉机站便完全接管了山外果子的拉运任务。洋行的大货车就专跑南京一线,专门运送成品货物。
茂林爷俩终日带着几个人跑货源,忙得难见人影子。京儿也带着几个更年轻的崽子,时不时地到山外那些农户果园里,搞合同果园的树木管理和技术指导。茂响依然独自一人在山外晃荡着,或是十天半月,或是接连几个月地不见身影。
茂生依旧操持着家里家外的活计,整日忙忙碌碌地穿梭在自家院落和四野田地之间。他与杏仔的关系不仅没有得到丝毫改善,反而愈来愈显现出水火不相容的架势来。杏仔看见茂生的嘴脸就够了,听到他的声音就心烦。特别是,俩人还要整日碰头搭脸地生活劳作在一起。杏仔对茂生产生的厌烦心理愈是加剧,都到了喘不动气的地步了。
第九章 一地杏黄7)
茂生当然知道俩人之间的这种尴尬处境,也明白自己在杏仔心里的糟糕地位。茂生为了缓和这种无奈的关系,也曾做出了极大地忍耐和让步。就连自己的亲生崽子,也没让他这么丢脸过。他要么死乞白赖地讨好杏仔。见了他,就会堆起满脸的笑来。能够想出做出的好话好气儿,全都一一使将出来。要么就低三下四地拢络杏仔。今儿想法逮只稀罕雀子,明儿想着改善一下生活,就跟对待吃屎的娃崽子一般。谁知,茂生的出发点太低,对待杏仔的初始大方向就搞错了。他竟没有把杏仔当作京儿一般心平气和平等公正地对待,还是按照小时的法子,应对现今儿自以为长大成人了的杏仔。他愈是这样做作,愈加现出一副奴颜媚骨的下贱相儿来,便愈加地让杏仔瞧不起他。
直到这个炎热的夏天,就如炎热的气温在不住地往上窜一般,俩人之间的闷火终于升温爆烈了。
那个时候,烈日当空悬挂,正耐心十足地蒸烤着四处田地,连同田地里无精打采的玉米、地瓜和花生。庄稼叶子已经发暗,并曲卷着,如遭霜打了一般了无生气奄奄一息。蝉儿们在拼了命地哭号,搅得人不得安生。心里乱糟糟的,无着无落。
本来这样的光景,杏仔应该老老实实地蹲在屋里避暑;或者睡上一阵子,继续做那个没完没了的梦。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杏仔与茂生狠狠地吵了一架。弄得俩人脸子不是脸子,鼻子不是鼻子的。就跟斗红了眼的大公鸡和小公鸡一般,谁也不服谁。
其实,事情的原因很简单。
上午,俩人到北山坡地里锄草。这块地,就是杏仔去年割麦时被镰刀割破虎口的那块,正处在那条白石线上。上年底,在凤儿主持下,村里对土地进行了一次大调整。依然是按照老法子,把田地划分成了三六九等,采取抓阄的办法进行。茂生的手气不太好,依旧把这块瘠薄得不成样子的山坡地又抓在了手上。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抓阄要靠运气,自家的运气不好,能怪得谁人呢。好在自己也抓到了几块还算上等的田地,茂生便无怨无悔地接纳了这个事实,并把好多的土肥一股脑儿地运了进来。地里的花生长得很不景气。稞小苗弱,黄不拉几的样子,直让人担心还能活下去不。瘠薄的山土里,却横七竖八地散落着那种森白圆润的大小石头。触到锄头上,便时常磕碰出花火来。
杏仔一边心不在焉地锄着陇畔上的杂草,一边留意着这些晶莹好玩的石子。一旦锄出好看的石子,就拿在手里把玩上一会儿。茂生就嫌他磨蹭,说,都多大个人哩,还是要饭牵着猴子,耍心不退呢。杏仔便不高兴,撅起了嘴巴。虽是不再把玩石子,却赌气地加快了锄草进度。进度虽然提上去了,花生秧却遭了殃。时不时地,就有秧苗就被杏仔手中狂舞着的锄头铲落下来。
第九章 一地杏黄8)
茂生心疼了,朝杏仔直嚷道,咋儿,你发疯了么,哪有这样锄地的。这秧儿也是条命呢。就这么糟踏了,可惜了不是。
杏仔撇嘴道,不就是棵秧苗么,值得你这么大呼小叫的呀。
茂生回道,这是秧苗么。这是花生,是花生油,是活命的粮食呢。你脑子里灌水了不是,咋儿这样不知珍惜吔。
杏仔气道,你咋儿还没完没了呢。唠唠叨叨的,就跟老嬷嬷一样,也不知人烦不烦。
随说着,他就把手中锄头无意地一扔,准备歇脚不干了。谁知用力大了些,这锄头整个身子横着飞了出去,来了个横扫千军如卷席。把垄台上一片憔悴的秧苗打了个落花流水。
茂生憋了多日的闷火,终于被杏仔粗暴无理的举动引爆了。他骂道,你个不知好歹的崽子。养你这么大,连数说句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