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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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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能辩出,有些则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更不用提其作用功效在何。

    半晌。

    祖盛抚掌惊叹:“瞻箦,真富庶矣!这套琉璃茶具,怕是千金亦难得矣!”

    刘浓微微一笑,单手逐一抚过器皿,淡然道:“千金之壶煮一两之茶,料来你我唯愿取得一两矣!”言罢不待人称赞,起身朝着老翁揖手,向着祖、桥二人揖手。

    桥、祖二人正色,起身还礼。

    闻言,老翁眉间缓缓舒展,竟也慢慢起身拱手还礼,心中暗道:嗯,胸中藏竹不骄不燥,知友言失不辩不驳,隐寓言教;华亭美鹤果然名不虚传,甚有过之!

    礼毕。

    刘浓撩袍落座,阖眼、拂心、醇神,待忘觉于外时,徐徐展眼。

    只得一眼,对面三人恍觉星投湖海。

    刘浓面带笑容开始行茶,袍袖撩烟起,仿若行云流水;滚沸蒸腾时,掐起绿叶根根;琉璃前后往来,不闻碰撞声;待得凤头九点,珠线若玉抛。

    浅浅注得七分,双手持碗一荡。

    哗!

    整个竹亭内,满荡着清薇香气。静!丝丝静意,沉人心神。醉!醇醇醉觉,教人忘返。

    茶香徐怀直浸,闻之者神醉,却无人称赞,皆因神思俱在天外!

    刘浓淡淡一笑,亦觉此次煮茶,心神最是融汇,暗中极是满意,将茶碗奉呈至老翁面前,缓声道:“老先生,且先嗅,再浅饮!愿以此茶,祝老先生一路金风相随!”

    听得这话,老翁正欲伸出的手微顿。

    “老先生!”

    刘浓淡声再唤,眉间色正,面含微笑犹若春风。

    “妙哉!”

    老翁凝视着刘浓缓缓赞道,随后接过茶碗闭眼一嗅,只觉清香仿若聚丝成束,渗得人浑身通体舒泰、毛孔尽张。微作浅抿时,舌尖几度回味,待得苦意悄然而褪时,甘味层层凝来。

    桥然品茶一口,良久良久,渭然叹道:“瞻箦茶道仿若空山幽月,令人悄然静心。茶中之味,苦甘复尽时,唯余清香透阵教人忘神难返,可堪一绝!今日一饮,怕余日再难忘矣!”

    “哈……”

    祖盛品着茶,摇着脑袋哈出一口气,稍稍作想,想不出言词,索性直接赞道:“妙哉!”

    老翁笑问:“妙在何矣?”

    咦?

    祖盛抬眼看向老翁,见其面带笑意不似嘲弄,遂笑道:“妙在如饮琼浆矣!”

    老翁笑而不语,将茶一饮而尽。

    这时,有随从踏步而来,向老翁低语几句。刘浓捧着茶碗挑眉一瞅,但见随从健壮如牛,行走时脚步均匀落得极沉,应是军中健卒!

    待其与来福擦身而过时,来福心生惊疑,回眼望向小郎君,只见小郎君持着茶碗缓缓摇头。

    茶续三轮而尽。

    桥然看了看天时,见日已至中梢,唯恐今日再错过行程,便提议就此作别。老翁温雅笑着亦不强留,将三人送至柳道口。

    刘浓正了正冠,目不斜视,朝着老翁重重揖手道:“老先生,就此别过!”

    言罢,转身,挥着大袖迈向牛车。

    既已续过,何必再问是谁!前路多艰,各自珍重!

    老翁叉着腰,眯着眼,看着红日在肩的美郎君正欲踏入帘中,突地大声唤道:“瞻箦!”

    刘浓身子猛地一顿,随后缓缓回头,只见深深柳道中老翁拱手独立,身后则遥遥赶来一辆牛车……

    对揖。

    踏入帘中,心潮难以平息,挑帘再望时人已杳绝,默然心道:将军百战身名裂,回首万里山河,勿须言绝!

    ……

    踏游路途人慢漫。

    一路沿水而行,虽是正夏时日,但挑着边帘亦不觉热,反而有阵阵凉风袭来。祖盛极是健谈片刻亦不停歇,一会探首和桥然探讨棋艺,一会又歪头向刘浓请教玄论。

    刘浓捧着《庄子》,淡然笑道:“一切皆在书中也!”

    突地,祖盛想起日前之事,趴在车窗问道:“瞻箦,若依你之见,那老翁到底是何许人也?”

    这已是他第三次问起了,自那日离开姑苏渡后,桥然与祖盛便对老翁的身份产生怀疑,特别是桥然久居吴县,却从未听闻姑苏有此庶族寒门。一路上,他们几番猜来猜去,越是猜不出越是着迷。而刘浓虽然知晓老翁身份,可既然老翁有意相避,自己心知便可怎能再言。

    便在此时,一辆马车自后面快速驶来,车夫挥鞭疾扬,险些抽中祖盛探出车窗的手。

    “啪,啪!”

    车夫继续扬鞭,马车夹起烟层,滚滚窜向远方。

    祖盛跳下车来,指着车屁股骂道:“汰,怎地如此无礼,跑得倒是挺快!如若不然……”说着,挽起宽袖,神色颇是忿忿。

    桥然瞥一眼马车消失之地,笑道:“茂荫,不然怎地?你要教训他么?”

    祖盛挑眉道:“那是自然,我现下日日习练五禽戏……”

    “哦……”

    桥然长长的哦了一声,稍稍作顿,随后缓缓点头漫声道:“别人坐的是马车!”

    马车?那可是个稀罕物!

    东汉末年屡经战乱,马匹极是紧缺。自曹魏代汉后,军中马匹供应不足,曹丕便倡导出行乘牛车;牛车虽不若马车快捷,但胜在平稳;而门阀世家踏游山间时,意在悠悠闲适,正好与其不谋而合。再至晋室移镇江东,失去了北方的产马地,马匹更是稀少。除豫章军府和极少数的世家,便是司马睿出行亦是以牛车居多。

    祖盛闻言微愣,面色稍显尴尬,待见桥然嘴角弯翘,知晓他是故意作弄自己,遂大声笑道:“嘿!管他是谁,下次若让我见着,定要与其理论。我若论不过他,瞻箦上也。嗯,若要厮杀,便让其领会领会玉鞠兄的棋盘妙阵!”

    “哈哈!”

    刘浓、桥然对视大笑。就连几名侍婢亦都掩嘴而笑,祖盛于笑声中面不改色,挺胸掂腹窜上牛车,大手一挥喝道:“出发!”

    “劈啪!”

    “哞!”

    健牛鸣啼,白袍纵鞭,穿梭青柳若游龙。

第六十三章 松下逢君

    千里烟波,太滆。

    微风拂面,片片鳞波若抖纱。

    梢公站在蓬船头,推了推头上竹笠,一声吆喝悠远,惊得飞鸟拍空簌簌而起,其眉梢轻扬默声而笑,取长竿探水。

    碧纹一点,荡开。

    来福和祖盛趴在船尾,目不转睛的盯着湖中往来游鱼。绿萝仿若有些晕船,抓着裙摆小心翼翼的挪过来,皱着眉头说道:“来福哥,小郎君叫你呢。”

    与此同时,祖盛指着湖中叫道:“快!”

    “啪!”

    来福猛地挥着剑背朝着水中一拍,一条尺长大鱼顿时翻白。

    “啪啪!”

    祖盛拍掌大赞:“妙哉!”

    来福捞起湖鱼往船上一扔,翻着白眼嘟嚷道:“祖郎君,除得妙哉,汝尚知晓甚呢?”言下之意,对这个啥也不如自家小郎君的祖郎君颇是不屑。不过,转念一想:谁又能比得上小郎君呢!

    祖盛自从那日在华亭吃过刘氏鲈鱼后见鱼则喜,听得来福打趣也不作恼,微一腰弯提起大白鱼,踏入船蓬,边走边笑:“哈哈,子非我,安知我不知也!”

    船蓬内,刘浓与桥然正在对弈。

    踏游已有七八日,他们见颠则攀、遇水则渡。露宿在野时,随性彻夜咏谈于老树下;访山拜观时,则挥毫诗赋题山门前。当然,若要在别人山门题诗赋,少不得会进献些香油钱。其时选拔人才最重家世,次则便是野望声名。背景家世出生便几乎已是注定,而这声名却可慢慢蓄养于野。积少成多,若是有朝一日名播江左,到得那时,不论是评品任职尚是得贵人征僻拔擢,皆不鲜见也!

    “啪!”

    刘浓凝思已毕,两指捏着棋子,稳稳落于盘中。

    待棋子一落,桥然漫视一眼棋盘,嘴角略翘,眼角斜斜而皱,自壶中摸出一子,捉在手中笑道:“瞻箦,可想好咯,落子不悔?”

    刘浓轻拂袍摆,淡然笑道:“既已落子,何需再悔!”

    祖盛提着鱼凑过来一瞧,对局势似懂非懂,却故作深沉的叹道:“唉,瞻箦,局势已颓,莫若投了吧!”

    “咦!”

    桥然歪头瞧着祖茂,打趣道:“茂荫棋艺大涨啊,莫若你来?”

    来不得,根本没看懂!

    祖盛摸着头,嘿嘿笑道:“玉鞠休得取笑,若是我来,恐怕尚需半个时辰。”

    其言非虚,他与刘浓的棋艺在伯仲之间,相互厮杀过数回,皆在五五之数也!不过自二人与桥然对弈以来,棋艺皆有所增涨。

    “啪!”

    桥然摇头缓笑,将指一扣,落子清脆。

    这时,梢公在船头大声道:“几位郎君,太滆寺到咯!”

    “铛!”

    恰逢此时,一声雄浑钟响远远传来,直若响在人心神中,荡涤着一切凡尘喧嚣。

    刘浓踏至船头放眼一看,但见孤岛浮于平湖,满目皆是松柳郁郁葱葱;时有成群水鸟环绕而飞,鸣声呀呀一片,顿嵌画中。

    真若仙家胜地。

    梢公飞出缆绳系于古柳,自蓬船中取出踏板,来福付船资十钱。

    下船。

    待得后船靠拢随从与侍婢上岸后,众人便鱼贯而行。

    岛不在高,约模三十来丈,方圆却极广,听桥然言将近十里。原本是处荒岛无人问津,因近些年来岛中建得一所寺庙颇是灵验,渐而名闻吴郡。

    弯曲青石小道隐在松柏深处,众人拾道而进,漫眼打量着岛中诸般景色。两旁树木皆是天然而就,未见人工雕琢。粗如儿臂的枝条东一伸,西一歪,有些竟拦住道路。越往里走,因林叶过密阳光亦射不进来,青石路便沾满青苔,极滑。有好几次桥然与祖盛都险些摔倒,幸而来福与众白袍眼明手快。反而刘浓大袖轻衫,木屐踏得稳键有声,引得祖盛渭然赞叹:瞻箦,文武皆备也!我之五禽戏,不堪一提矣!

    众人行得甚慢。

    走得一阵,遇树横拦。来福抽剑欲斩,却被桥然拦住:“不可!”

    祖盛扶着一颗歪把松树,喘着粗气奇道:“有树拦路,为何不斩?”

    桥然放眼左右一阵搜寻,待见无人,遂两手一摊,苦笑道:“有树拦路自然该斩,奈何山中僧人脾气古怪,曾言这满山皆是佛祖之物不可妄动,莫若咱们换条路吧!”

    换路?

    闻言,刘浓眉尖略挑,斜眼扫过,只见此树枝宽叶茂,半个身子横卧于道。众人皆着宽袍深衣若要跨过甚是不便,更何况身后尚有女婢穿着裙装。而道旁则是荆棘斜崖,稍不留神便会滚落其中,非死即伤。

    踏前一步,伸手笑道:“来福,剑!”

    “是,小郎君!”

    来福浓眉一跳,将手中重剑奉上,随后退后一步,转身朝着身后白袍道:“把刀给我!”

    “是!”

    来福接刀在手,将将回过身,便见小郎君挥剑一斩。

    “咔嚓!”

    桥然惊呼:“瞻箦,不可!”

    已然迟了!刘浓一剑斩落,来福便紧随其后,提着刀三斩两斩将树斩作两段,随后用脚踢落斜崖。断树顺着陡坡一直滚,触地时碰然一声巨响。

    祖盛凑近一瞧,若是人跌下去,岂有命在!忍不住的咂舌道:“斩得好!”

    便在此时,有人在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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