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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身聊发少年狂-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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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我的裤子!”
  这一声怒吼惊到了塔娜,也惊到了帐篷外的人。图尔库大叔原本在给外面给李茂熬药,听到他一声大吼,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掀帘子进来看。
  塔娜被吼得一震,有些不高兴地抛下了手中的绒裤,冷笑着说:“这位汉人的大人,你是不是觉得你们的东西都很稀罕,我们这些胡人不配碰你们的东西?虽然我们是没有你们汉人富足,但是你们这些人就像是……”
  这脑筋完全不在一条路上,怎么能把话说清楚!
  李茂见这塔娜越说越冷,一拍床板,恼羞成怒道:“重点不是这个!那是我的裤子!”
  “我知道这是你的裤子。不是你的裤子我问你干嘛?你知道草原上一到冬天有多冷吗?你这裤子这么轻薄柔软,可是又很暖和,我问问有错吗?也许我们羯人也能做这种裤子,说不定这样一来就不用穿那厚厚的毛皮了,打猎也会轻巧许多……”
  李茂听了一愣,继而长叹一声。
  “是我迂腐了。我不如姑娘。”李茂见塔娜并不是纯粹好奇,而是心系牧民的生计,不由得心中百感交集:
  “只不过我先前所说并非虚言,我们汉人的男子,是不懂织布裁衣的,这件衣服是我母亲取动物的绒毛纺成线,然后用那绒线织出来的。”
  “哦,要织机啊?那就没办法了。”塔娜垮下了眉毛。“我们不会做织机,也不会修织机。以前换来的汉人东西,一坏就成废物了。”
  李茂想了想,那天去母亲那里时,那群丫头好像手里拿的是几根长针,也没有用布,而是直接用毛线在织,轻声安慰她道:“家母似乎不是用织机制成的衣服,而是用几个棒针缠绕绒线,然后上下交织而成。你们会纺线,应该是能做这种衣服的。”
  “李大人,你此话当真?”塔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当真。”李茂笑着点了点头。
  “那李大人……”塔娜的笑容像是花儿一般的灿烂。“我能和你商议个事情呗?”
  “姑娘请说。”
  “李大人回家的时候,能不能把我带上?我想要亲自去和你的母亲学做这种衣服的方法。不但是我,我还想带上几个羯人姐妹一起去。我们草原上动物最多,春夏相交都要换绒毛,若是真可以做成绒衣,我们羯人以后也不用担心没有出产,我们也可以有东西和汉人们通商了……”
  塔娜的眼睛里全是对着未来生活的希望和憧憬,“若是大人的母亲愿意教我们,我们就可以和汉人换盐巴,换茶,换漂亮的棉布。我们就能有铁锅,有铁器……”
  李茂的鼻内一酸。
  他何尝不想快点回家见到母亲。若是可以,他恨不得立刻就回京去。此番这般凶险,他还能不能见到家人,都难以肯定。
  若是能够安全回京,就算把这一个部落的羯人都带回京去,又有何难?他一个偌大的信国公府,难道还养不了这一群羯人吗?
  “姑娘放心,若是我能回京,一定会带着你们回去。我们的皇帝非常仁慈,你们帮了我们,他会赏赐你们。你们会有很多很多的铁器、盐巴。我们汉人有漂亮的绸缎,你们每个人都会有绸缎做的衣服。我母亲和善又好客,颇有你们羯人的风范,她一定会教你们怎么织就这个衣服,怎么纺这个线。你们羯人以后会过的很好很好,汉人也不会歧视你们……”
  李茂每说一句,塔娜的眼睛就亮上一分,待说到后来,她那一贯冷艳的表情也变得灿烂起来。
  塔娜走到李茂床前,轻轻地亲了李茂一下脸庞。
  “汉人大叔,你是个好人,我很喜欢你。若是你说的能成真,我就让我们羯人的部落里以后都供上你的画像,奉你做恩人。”
  李茂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说“我很喜欢你”,意外之情无以言表,更别说他还被个小姑娘亲了脸了。
  李茂忍不住笑了笑,心情畅快地回道:“好。我为努力当上你们的‘恩人’的。记得要把大叔画的英俊潇洒点呐。”
  “我会让族里最会画画的朋友给你画像的”
  塔娜转了个圈圈,带着笑容唱着歌,一路载歌载舞地出去了。
  李茂见着塔娜离开的背影,心中满是温暖。
  等他这番回京以后,一定要和妻子加倍努力才行。女儿也不错,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他原本有三个姐姐,全部早逝,若是他为母亲添几个孙女,她一定也很高兴。
  男孩子总是要移出后院的,他母亲再喜欢两个孙子,也不能抱在房里养。若是孙女儿……
  李茂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每天养伤的时间,除了睡就是睡,真是无聊啊。下次还是请塔娜多来配他聊聊天吧。苏鲁克毕竟是首领,每天要忙的事很多。’
  李茂就这样一边想着自己母亲儿孙绕膝的场景,一边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了。
  京城,信国公府里。
  “你说什么?锐儿点了二十个家将,带着东升先生和蒋先生出城了?”顾卿从皇宫里回来都没有腿软,这一下子腿却真的有些软了。
  “他一个孩子,怎么能这么胡来?二十个人能干什么?他叔叔带了将近两百个人都出了事!”
  那门房的下人被顾卿吼得头都抬不起,连忙说道:“他是主子,小的不敢拦着,原本小的想派个人来通报下老夫人,结果锐少爷一鞭子抽开了我们,和家将们骑着马就跑远了!”
  “这东升先生也是在瞎胡闹!他们可有说去何处?”
  “没有,小的只是个下人……”
  顾卿烦躁的在原地走来走去。
  “怎么就走了呢?我还以为李锐是个稳重的,把这事和他说了,结果居然也是个头脑不清楚的。到底会去哪儿?去了汾州?带了东升先生,莫不是去通州?我的天啊!他还是个孩子啊!”
  顾卿拍着桌子,“快派人去追!追!”
  花嬷嬷见顾卿一口气像是要上不来的样子,连忙抚着她的背边顺气边安慰。
  “太夫人,我觉得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看锐少爷不像是个莽撞的人,何况还有东升先生跟着。你先歇歇气,叫家人乘快马去追就是了。若追上了,能劝他回返最好,劝不回来,也就只能认了。”
  “我怎么可能认了!刚刚陷进去一个老的,现在难道又要陪进去一个小的?早知道我就不进宫了!那个东升先生,我真想抽他一顿!”
  “不能认也要认。”花嬷嬷知道顾卿这是关心则乱,不得不把话说的重一些。“太夫人,若是国公出了事,你觉得现在家中男丁里谁能撑起这个家来?难道是十岁不到的铭少爷?只有您和锐少爷。他总有一天要像今天这样出府的,您难道能一辈子跟在他屁股后面替他挡风遮雨不成?您现在做的就是镇住府里!”
  “虽然不知道锐少爷出去是为什么,但既然连您都瞒着,自然就是怕你反对。事到如今,是后悔生气烦恼都没用了。不如静观其变吧。”
  顾卿听了花嬷嬷的话,一下子有些站不住。
  她怎么能静观其变?她怎么可能静观其变?
  她们怎么知道自己留在这个古代,究竟失去了什么!
  她失去了容貌,失去了工作,失去了青春,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足以安身立命的能力,失去了未来大把的时光,她这辈子连结婚生子都成了奢想!
  老天送她来古代,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个信国公府吗?这个信国公府有什么重要的,需要她一个普通的弱小女子抛弃一切来救?
  为了这个孩子,为了这个信国公府,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若是她如此努力都没能保住李锐的命,她救他一次有什么意义?就为了让他在十四岁的时候再死一次吗?
  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李锐的精神支柱,现在她才发觉,原来自己能一直不倒,是因为李锐做了她的精神支柱啊!
  顾卿看着花嬷嬷担心的眼神,实在是无法做到像她那般平静。她如何能平静?她真想问问花嬷嬷,为何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这样不惊不喜!
  “追!一定要追到!若是他不愿意回来,让他沿路通过驿站给我寄信!”顾卿紧紧地抓住桌角,咬牙切齿地跟那门子说:“告诉李锐,若是他有个万一,我也就不活了!是真的不活了!”
  顾卿话一出,花嬷嬷和满屋子的下人全部吓得跪倒下去。
  “太夫人请息怒!”
  “我息什么怒?我一点也没怒!”
  顾卿指着门口,对那门子说:“走,别回头!追到为止,否则不要回来!”
  那门子被顾卿吓得不清,顾卿的那眼神那表情,已经表现出她说的根本不是威胁的话,而是已经下定了决心的坚定。
  阖府上下现在就这太夫人这一根主心骨,怎么能倒下?!
  那门子连礼都没回,站起身一溜烟就拔腿跑了。
  他跑的那般快,快到一路撞了无数丫头婆子,却连停下来道个歉都没有。他恨不得再长两条腿,能跑的比马还快才好。
  锐少爷,千万不要跑太远啊!
  京城外的驿道上,二十余骑在拼命奔驰,他们就像是后面有着追兵似得,跑的极快。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躲的不是追兵,而是一位老祖母的关切之情。
  他们一行人奔驰了一个早上,总算是出了京郊地界。此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他们下得马来,随便在路边找了个空地,坐下来吃饭喝水。
  这些家将都是行伍出身,习惯了行军的日子,这才赶了半天路,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不时。杜进也是吃过苦的人,骑马赶路对他算不得什么。只有李锐,习弓马之术还没有两年,更别说骑马跑这么远了。
  李锐下了马的时候,两条腿半天合不起来,脊梁也觉得一阵阵的酸软。
  蒋师父看了他那个样子,大笑着说:“你这个样子,出去了别说是我的徒弟。在我底下练了两年的新兵都不会弱成你这个样子!”
  李锐没有说话。他已经快要被“离家出走”的负罪感压垮了。他的脑子里全是她的奶奶。一下子是奶奶对他的各种控诉,一下子又浮现出她奶奶在家里担心地大哭的样子。
  也许所有刚刚离家的孩子都会这样吧。
  他曾听过,他的父亲跟着乡人去投奔爷爷的时候,还不到十岁。如今他已经十四了,家中叔父有难,一家妇孺,他必须要立起来才是啊。
  杜进拍了拍蒋师父的肩膀。“让他一个人思考一会吧。他身上的担子太重,虽然决定去这么做了,可是心里的压力却太大。只能盼望旅途顺利,他自己能够开解了。”
  信国公府一行人吃完干粮,喝完水,继续向着汾州的方向前进。
  李锐一路上,数次回头去看。他内心的纠结,自己也不能明白是为何。
  他觉得他们身后随时都会出来一队人,那应该是家中派来求他回去的,他甚至这一早上的路途中都在想,如果家人出现了,自己该组织起什么样的句子,如何用大义和感情,义正言辞地回绝他们的请求。
  可当他不停的回头后,他的身后只有弥漫着一大片仿佛像云般的尘埃。
  瞬间,铺天盖地的失落感向他压来。
  就像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却发现根本没有一个人出来找他一般。
  李锐往前看去……
  啊!可恶!他的心情更不好了!
  因为他骑在最后面,一行人所扬出来的灰尘全都跑到他嘴里了!还有,为什么马会一边跑一边排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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