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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要!虽然不确定他是否在场,但要是碰上他怎么办?“等……等要走再去………就好了。”
韩惟真解决第三块蛋糕的同时说:“不行。”
她脑筋直转,思索着另一个借口……
韩惟真不催促,径自品尝最后一块蛋糕。
“走吧!”她抹抹嘴,起身。
“你也一起去?”韩惟淑问。
“不,我去看看还有什么蛋糕;你去跟人请安。”不由分说,她挽起姊姊的手。
※※※
多数宾客已移入大厅,韩惟淑穿过交谈的小团体,寻找李苹芳──
也许在那里?在那个她第一次听见他弹琴的侧厅。
“阮夫人,您真是教子有方,两位少爷皆扬名国际,一位是职业赛车手,一位是钢琴家,真令人羡慕。”阮氏旗下某公司新上任的总经理夫人吹捧道。
“哪里。”李苹芳尴尬笑了,望了下先生不在附近,才松一口气;他不爱听人提起老大,赛车毕竟不是什么正经的事业。
“怎么没看到二少爷呀?听说他正巧回台北?难得哦,真想见见他,今年几岁了?”
“都二十八了。”提到老二,李苹芳就放心了。
“有没有女朋友?我可以帮忙介绍,啊!我这个人真是胡涂,像他这样年轻有为,哪需要人介绍,呵,呵。”
“阮妈妈……”韩惟淑小声地插话。她已经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了,可是没人察觉,不得已只好出声打岔,希望能快点完成任务脱身。
“啊,这么标致的小姐,是您的亲戚呀?”
“不是,不是。”韩惟淑惶然摇手。
没想到她真的来了,李苹芳略一斟酌,对妇人说:“对不起,我有点事跟她说──”
“哦?!我过去那儿走走。”
“我妈要我替她跟你问声好,还有阮伯伯。”
“惟淑,阮妈妈从小看你长大,有什么我就直说了。”李苹芳将思量了几天的话说出来:“我不知道他──你阮伯伯,为什么邀你过来,不过这件事跟沧日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没跟他说,怕他生气。”
“我……”尴尬的热气窜上脸颊。
“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沧日,可是感情这种事是强求不得的,你苦苦追着他不放,只会造成彼此的困扰,合该放手时就要放手。”
她已经放手了呀,不是吗?韩惟淑咬着下唇,抑郁道:
“我马上就要走了,您放心。”
※※※
阮沧日已在屋内屋外找了一遍,不肯放弃再到庭园里看看。
或许她晚到了?虽然这样想,但心里抱的希望并不大。
她不会来的,因为乐谱,因为不敢面对自己,他兀自笑了,她躲不了多久的。
忽地,餐台旁对他挥手的人影吸引了他,心中一喜──
“找我姊?”他还未走近,她就注意到他梭巡的眼神。
阮沧日不多赘言:“她在哪里?”
“如果我说她没来呢?”韩惟真挑起蛋糕上的樱桃,含入口中。
“在哪里?”听她的口气,她一定来了。
她吊人胃口地嚼着樱桃,半晌:“跟阮太太请安去了。”
阮太太?阮沧日眉头一扭,反身往屋里去──
“阮大哥,你确定你现在做的事吗?”
阮沧日驻足。
她继续说:“如果你不确定就别去,你给的伤害已经够多了。”
“我不会因愧疚于过去所发生的事,就里足不前;而且为了达到目的,我会尽力排除障碍。”威胁的眼神,显见韩惟真也被列入所谓的障碍中。
“那我希望大姊也让你苦追个二十年。”她眼梢一扬,坏心肠地笑了。
阮沧日锐利的眼一玻В陪郴鸫蟛嚼肟�
韩惟真笑意渐深,最后忍不住开口大笑。这下不需要操心大姊的事了,她舒了一口气,以手指揩泪──
“啧,看来你会是个难缠的小姨子。”
她回首瞪了一眼──
赫!是个大胡子痞子。
“这样对未来的姊夫似乎不太明智。”
大胡子呵呵笑;她再赏他一个白眼。
高大看不出年纪的大胡子又说:“我以前没见过你。”
“彼此,彼此。”蛋糕拿得差不多了,她打算走人──
“你爱吃蛋糕?”
这人很烦!她不得已点了下头:“唔。”
回凉亭吃蛋糕,谁也别想耽搁她!
※※※
韩惟淑跟李苹芳道声再见,要走之际,阮博羿来了──
“惟淑?我没记错你名字吧?”他和蔼道。
“呃,阮伯伯。”韩惟淑定神一看,立即认出人。
“好久不见,这么快就要走了?是不是玩得不开心?”他精明的眼神打量妻子与她。
“不是,时间差不多了……”
“沧日呢?怎么没看见人?”他问妻子。
李苹芳:“他不喜欢这种场合,大概没下来。”
阮博羿看似不经意:“我跟他说过要请惟淑过来,他算是半个主人,怎么可以不下──”
“我在这。”阮沧日听到他们谈话。
他在?!韩惟淑头皮一麻,好想找个地道遁逃。
“人家都要走了,你才出现,幸好我碰上了惟淑。”阮博羿似真似假抱怨。
阮沧日直接说:“我在外面找她。”
李苹芳吃惊瞪大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韩惟淑闻言亦是一愣,是……为了取笑她,还是赶走她?
不管何者都是种难堪,她悄悄退了一步──
阮博羿想起什么似的神情:“你们两个都是学钢琴的,为我的客人弹首曲子吧!好久没开家庭音乐会了。”
“不行!”韩惟淑激烈也低嚷,惊觉自己失礼的动作,她慌张:“我不行,我没准备……”
不乐见她惊惶不安的模样,阮沧日蹙起眉,自动道:“我来吧。”
李苹芳又是一惊,沧日从小就讨厌被父亲逼着在客人前表演。
他走向钢琴,想了想,开始演奏──
交谈中的客人听到了琴声,都聚集到侧厅,屋外的客人也吸引进来。
韩惟真挤过人群,站立韩惟淑后方,自语说:“听起来不像古典乐曲,有点熟悉,在哪听过?”
她不学音乐,不过耳濡目染下仍是有初步认识。“姊,好熟的音乐,什么曲子?”
韩惟淑以梦幻似的轻柔:“这是KevinKern,EnchantedGarden专辑里面的FairyWings。”
“FairyWings。”美丽的曲名!韩惟真灵光一闪,“KevinKern?不就是你很欣赏的那个新世纪钢琴、键琴手?”巧合?!她偏过头怀疑。
这是她最喜欢的CD之一,如此熟悉的旋律,安抚她震荡的心,韩惟淑浸淫于纯净轻柔有若耳边细语的琴声,四周的人缓缓退去,旋转的世界只剩他与她的存在,契合的感动充斥心田,持续至乐曲结束……短暂的一刻!心中的怅然所失令她猛然眨眼,回到现实。
“这又是什么曲子?”韩惟淑纯粹好奇。
“AftertheRain。”她机械式的回答。
从没有这般接近的感觉,一直以来两人就像圆轴上两端遥遥相对的点,快快转着……慢慢绕着……横亘不曾缩短的距离,她不要无奈的绕转,在恒久的时间,她要──不,她什么都不要,不要在无垠中虚无空转,不要永远守候从不回首的背影!
心中缺口的痛楚汨汨流出,她──
“我想回家……”
韩惟真因这绝望的口吻讶然回头,因她迷惘虚无的眼神惊慑!
“大姊?!”她慌忙一瞥钢琴的方向,琴声铮然一止,她关心环住韩惟淑的肩。“我们马上回家。”
“你不舒服?”阮沧日已至身旁,她的脸色苍白。
韩惟淑身子一震,韩惟真代言道:“我们要走了。”
“我送你们。”
不……她内心挣扎喊着,可是出不了声。
※※※
“我们需要谈谈。”
阮沧日出声止住她推开车门的动作,后座的韩惟真略作考虑,决定留给两人交谈的空间:
“我先进去。再见,阮大哥。”
韩惟淑眼眸掠过一丝惊慌,旋即掩敛而下;阮沧日望了眼垂首不语的她,静静凝视车窗遥远的前方,良久──
“你突然要走,是因为我父母说了什么?”他挂意令她神色黯然的原因。
她不解的眉头微蹙,沉默摇头。
他仍怀疑:“要是他们说了什么,我很抱歉,我该想到的。”
“为什么道歉?”她喃喃自语,心中有深深疑惑。“这应该是你乐于见到的,不是吗?”
他绷紧的唇线一抿,突然说:“不再是了。”
她讶然仰首,坚定的眼神迎面而来;他锁住她的视线,不让她有逃避的机会。
“我喜欢你。”
她惊愕睁眼,下一瞬间,盈眶泪水扑簌滑落,破碎的抖音:“你好恶劣!”
他怎么能这样取笑她?这样残忍念着她在乐谱上写了满满的字眼!泪水像断线的珍珠,宣泄而下……
他叹息摇头,再说:“我喜欢你。”
“不要再说了。”她哽咽低嚷。“别这么残酷!我已经因为过去的愚蠢受过折磨,我已经不再奢求,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我很抱歉带给你的困扰,可是……都结束了!不再……”委屈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蒙眬的他令人猜不透。
“因为我不想让它结束。”令人心痛的泪珠,修长的手指怜惜地抚上湿意交错的脸颊。“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不是真的!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她无法再忍受从他口中听到这两句话,那不断讽刺着她、嘲笑愚蠢的她写在乐谱上的真心。
“不,你还喜欢着我──”
她抗拒的激烈摇头,哭嚷着:“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
他捧住泪湿的脸庞,无比坚定道:“你一定还喜欢着我!”
他只能如此相信。
无力抗拒,她选择逃开。推开车门,她只想远离他……狂奔地逃开,但背后传来的话却清晰在她耳际回响──
“我们之间没有结束,一切正要开始!”
正要开始!
第九章
这年的冬天似乎特别漫长。
一波波的寒流将人困在一层层厚重冬衣里,她觉得自己像颗永远不可能羽化的茧蛹。
她的春天,永远不会来──
呼,看着呼吸在空气中成雾。
吸,寒冬的冰霜侵入胸腔,穿透全身的冰冷。
韩惟淑冻僵的手套着手套藏在深咖啡毛料大衣的口袋,跨入机场大厅;清早的出境大厅空旷,没有多少暖意。
她轻轻扯下覆耳毛线帽,睁着惺忪的眼寻找──
“韩老师!”康易磬的母亲林玉铃先看到了她。
“你们已经来了?”她缓缓走近。“东西都预备齐全了吗?”
“不知道那里缺少什么?下雪的地方一定很冷……”林玉铃担忧地停顿,依依不舍孩子将远渡重洋。
韩惟淑安慰她:“要是缺少什么,我们马上给他寄过去,你别担心。”移向学生。“易磬,你说是不是?”
康易磬沉默颔首,刚满十六岁的他没有彷徨,这是他与他的约定,愈早实行代表他愈早有能力偿还。他不担心母亲,她已经适应目前的生活;唯一挂念的是老师,这些日子她不一样了,不是具体的改变,只是敏感察觉她似乎失去了活力,自她身上散发的温暖有时薄微得令人感受不到,他猜测是什么引起的改变……
“惟淑,你们在这儿。”光兴学校音乐科主任来了。
“主任。”韩惟淑微笑打招呼,看到一齐出现的人,笑容不禁僵化,她点头:“苏老师。”
自从苏筝筝得知康易磬将跟她得到甄选的学生一起出国,冷淡的态度愈形加剧。
她看都不看韩惟淑一眼,径自跟送行的学生家长谈话,音乐科主任拍着韩惟淑的手背,温暖地笑笑。
“你手怎么这么冰?”
韩惟淑掀了下鼻头。“天气好冷呀!早上只有六度。”
“寒假还上家教学生?”主任关心问。
“大家都出国度假去了,只剩几个。”
“想不想去哪里玩呀?”
“好冷,只想待在家里。”
办理出国事宜的基金会职员也来了,除了康易磬之外,这次甄选得到奖学金的两位同学,基金会职员将会陪着同行,照料他们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