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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程寻抬起头,黑乎乎的脸上俱是笑意,眼睛也亮晶晶的,“娘,今年我跟你一起做月饼好不好?”
“去去。”雷氏轻轻推了推她,“看你的书去,别捣乱。”
程寻“哦”了一声,收回双臂。她跟母亲商量:“娘,我想十六去京城一趟,上回三哥说,端娘想见我。”
“行啊。”雷氏笑了笑,“正好我做了些东西,你给你三哥带去。”
程寻点一点头:“知道了,娘。”
中秋休息三日,可程寻并不敢真的歇三天。她头两日上一直认真看书学习,惊觉时间过得飞快。
八月十五,雷氏和江婶等人将做好的月饼装好,并瓜果一起交给程启和程寻。
“去吧。”雷氏温柔一笑,对程寻道,“呦呦早些回来,等月亮上来,还得拜月呢。”
“诶。知道了,娘。”程寻笑嘻嘻应着,同二哥一起出了门。
梧桐苑和杏园在不同的方向,兄妹俩出门没多久就分开了。
程寻拎着食盒,向夫子们所住的杏园而去。
往年在中秋节留在书院的夫子,只有杨夫子、蔺夫子、叶夫子三人。今年又多了一个新来的沈夫子。
程寻穿着雨过天青色的学子服饰,脸庞和往日一般涂得黑乎乎的。除了手里的食盒,她怀里还藏着用油纸包的两个月饼。
这是给苏凌准备的。
同往年一样,蔺夫子和叶夫子都含笑接下了月饼瓜果。蔺夫子还特意抓了一把炒熟的瓜子,要往她手里塞:“尝尝吧。”
“谢谢夫子。”程寻本想拒绝,念头微转,又收下了。她想,待会儿可以给苏同学。
沈夫子见到月饼瓜果,怔了一瞬:“这哪儿来的?”
“山长夫人做的。”程寻笑道,“山长夫人每年中秋都会做了月饼送给留在书院的人。”
沈夫子点一点头:“有心了。”
最后一站是杨夫子那里。
程寻敲开门,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杨姣杨姑娘。对方见了她,便红了脸颊。见她害羞,程寻也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杨姑娘。”
“程公子。”
“杨夫子呢?”程寻向里望了望。
“方才还在这里呢。”
程寻哦了一声,举了举手里的食盒:“这是山长夫人命我送来的。夫人说中秋佳节,都该尝一尝月饼。”
杨姣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接过了食盒:“多谢夫人惦记,也,多谢程公子跑这一趟。”
程寻呆了片刻,她原本是想只送月饼,把食盒还带走的。怎么杨姑娘直接把食盒都留下了?可是这个时候,她也不好说一声:“你把食盒还我吧,我要带回去。”
她眨了眨眼,见对方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只得低声道:“那,那我先回去了?”
“公子慢走。”
程寻晃晃悠悠走着,心内思绪如潮。这可不好玩儿了,送个月饼,倒把食盒给落下了。按说食盒也不值钱,可是她送了几年月饼,第一次遇上这情况。也不知道回去,他们会不会笑话她。
她一面想着,一面行走。刚出杏园,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程寻。”
这声音温和动听,她下意识抬头,循声望去,果然看见杏树下站着的苏凌。
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穿着雨过天青色的学子服饰,正含笑盈盈看着她。
程寻双眼一亮,快步走了上去:“苏凌,你等多久了?”
“没多久,我怕你等我。”苏凌笑了笑,“送完了?”
“没有,给你留着呢。”程寻走至杏树下,她自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给,月饼。”
苏凌目光微沉,伸手接过:“多谢。”
程寻嘻嘻一笑,又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给,这里面是姜脯。”
苏凌视线在她身前逡巡,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面上一热,轻轻“嗯”了一声,胡乱接下。
“还有这个。”程寻从袖袋里掏出用油纸包的小鱼干,“这是江婶新做的,好吃呢。”她摆了摆手:“我要回去了,中秋愉快。”
这次她不是自怀中取出的,苏凌脸上热潮退去。见她要走,他微慌之下,伸臂将她圈进了怀里。一瞬之后,他又反应过来,他这样是不是有些唐突?
身体猛地被圈进一个怀抱,程寻怔了片刻,后知后觉想到,苏同学虽然不说,可大概是很感动吧?唉,独在异乡为异客,这个时候肯定特别脆弱。
她心中一阵柔软,反手轻轻抱住了他,低声道:“我在呢,我在呢。”
“当”的一声轻响,似是什么落地的声音。程寻抬眼望去,见杏园门口,杨姣面色苍白,怔怔地看着他们。而她的脚边,是程寻所熟悉的食盒。
断袖分桃()
程寻看她神情不对:“杨姑娘?你怎么了?”
说话间;她松开了苏凌;面颊隐隐有些发烫。她和苏同学都是一身男装;就这么抱在一起;好像有一点怪怪的?
然而杨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复又瞧瞧苏凌;忽的低头转身疾走。
“诶;杨姑娘!”
杨姣身形一僵,脚步微顿。
程寻匆匆追了几步:“杨姑娘!”
她也不知道她想追上杨姣说些什么,但是内心深处隐约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大对。杨姣看上去有些奇怪啊。
杨姣并不回头;她尽量平静地道:“程公子,方才我忘了归还食盒,又不小心把它掉在了地上;对不起;麻烦你看一下还能不能用。我,我爹还在等我;我先告辞了。”
她努力将这一番话说的四平八稳;不泄露一丝情绪。
程寻见杨姣背转身;不直面他们;声音却毫无异常;一时拿捏不准,方才那怔然的神色是不是她眼花了。
正犹豫时;杨姣脚下生风,已翩然而去。
泪水从眼角流出;她能很快擦拭掉。可是心里那种不适;却怎么也消散不了。
怎么会这样呢?她原以为程公子虽说年岁小些,个子不高,身形也瘦弱,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书院门口。那个姓苏的对她爱理不理,是程公子很热心地帮了她。后来她道谢时,程公子并不居功,反复强调姓苏的也有功劳。再后来,他们在碑林碰上,程公子很贴心守礼地避开,怕她难堪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最后凝固在程公子和姓苏的相拥的画面。
杏树下的两个少年,同样的服饰,紧紧相拥。那么刺眼,那么教人难受。
她记起来了,以前见到程公子时,他也都是同那个姓苏的在一起。或许一开始她就该想到的。以前在青州,她曾经听人说过龙阳之好,断袖分桃。她也听过,有人原本不是断袖,因为在书院或者在军营,周遭都是男子,所以变成了断袖
她思绪很乱,一面对自己说:“你想错了,不是你想的那样。”然而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告诉她:“醒醒吧,怎么可能看错?你想想那个姓苏的眼神!”
那种温柔深情,不是爱意又是什么呢?
她伸手掩住了口,心中酸涩得厉害。
回到小院,父亲杨德问她:“姣姣,追上程寻没有?可将食盒还给他了?”
杨姣心尖微颤,轻轻“嗯”了一声:“追上了。爹,你”
她很想问一问,你知不知道你的得意门生程寻和那个姓苏的是什么关系。可话到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下。这种事情,她怎么好问的出口?
“程寻这小子也是傻,送月饼送了几年了,今年竟把食盒给落下了。”杨夫子望着女儿秀美的面孔,心里寻思着是不是看姣姣看呆了,才会忘了食盒?
这一看不打紧,女儿眼眶微红,似是哭过了。
杨夫子心里一咯噔:“姣姣,你哭了?”
“没。”杨姣摇头,“我只是方才走得太快,冲了风,这才看着红些,大过节的,哭什么?”她想了想,佯做无意问道,“爹,程,他,他和那个姓苏的公子,关系怎样?”
“你说苏凌?”杨夫子笑笑,“他们前后桌坐着,有时还说几句话。说起来,虽说这苏凌才来了三个月,可跟程寻的关系倒不差。”
杨姣心里一凉,心说,何止是不差,分明是太好了!好到眼神缱绻,忘情相拥。
这个时候,“忘情相拥”的两个人早已分开,正站在杏园门口。
程寻瞧瞧苏凌,不甚确定地问:“方才,杨姑娘是不是不大对劲儿?我看着有点不对。”
苏凌摇一摇头:“不知道,没注意。”
那个什么杨姑娘出现的时候,她刚抱了他,他心情激荡,正想抱紧一些,她却因为杨姑娘的出现,突然推开了他。
他心里充满了遗憾,杨姑娘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了。
程寻“嗯”了一声,心说,大概是看错了吧。也许是杨姑娘骤然看见两个年轻男子,觉得不好意思要回避,就跟上回在碑林一样?
两个“男子”抱在一起,大概,也许,好像也没什么?
她脸上莫名一阵烫意,低头捡起食盒,自己检查了一下,好好的,并没有坏。她松一口气,对苏凌道:“呐,咱们这就回去吧?”
苏凌没有说话,默默走在她身边。
程寻回想着先前的事情,再扭头看着苏凌,轻声道:“其实,中秋拜月也挺有意思的”她说着换了轻快的语气,有心想逗苏同学开心:“你听过一个童谣吗?”
“什么?”苏凌微愕,惊讶于她突然转换的话题。
程寻黑乎乎的脸上充满笑意,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她清了清嗓子:“这是江婶教我的。月光光,明晃晃,开开后门洗衣裳。洗的净,捶的光,打发哥哥上学堂。读四书,念文章,进京去考状元郎”
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她想到的第一个童谣就是这个。
她平时说话,会有意压一压声音,此时语声清脆,又念着朗朗上口的童谣,苏凌只觉得自己的心跟着她的节奏一跳一挑。
他笑吟吟看着她,眼中溢满了柔情:“没听过,你说的很好听。”他心思又转了几转,她故意选这么一个童谣,是想告诉他,她为什么会在书院读书吧?
他轻声问:“你想考状元吗?”
“啊?”程寻点一点头,又摇一摇头,“我不能的,你知道,我是”她看着苏凌,小声道:“若是女子也能参加科考就好了。”
苏凌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程寻闻言双目一亮,心说果然是将来能够提高女性地位的人。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程家与梧桐苑的分叉口。
程寻看着苏凌,心中颇有些怜惜之意。今晚是中秋,她与家人一起赏月共度佳节,他却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小舍里,怪可怜的。可她不能邀请他到家中做客,一则怕苏同学触景伤情,更添思乡情绪;二则怕二哥知晓她和苏同学走得近而生气。
她就那么站着,静静地瞅着苏凌,思来想去好一会儿才道:“我,我要回家了。”
苏凌见她迟迟不动身形,心知她是舍不得自己。他“嗯”了一声:“我也回去。”
“那,后天见。”
“后天见。”苏凌笑了笑,在她转身离开时,在杏树下的画面倏忽浮现在他心头。他心念微动,或许,她方才一直看着他,脸上闪过犹疑之色时,他应该抱一抱她的。
他们那个被打断的拥抱,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