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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扯谎搪塞都不敢,更别提求饶,“师父。”
李道玄看了他很久,终于低声道:“出去!”
孟长青不敢动,“师父,我知道错了,师父……”
“出去!”李道玄打断了他的话。
孟长青跪在地上,一瞬间连说话都不敢,退出去时,他脸『色』刷白,一双眼自始至终都看着李道玄。
李道玄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半晌才皱了下眉,莫名的,又想起孟长青刚刚摔在他身上的场景,有点惊慌无措,有点懵懂,李道玄忽然别开了视线。
荒唐!
李道玄没想到,孟长青没走,在他屋子面前跪了一宿。
在孟长青的记忆中,李道玄从没如此失态,李道玄『性』子极好,从不斥责小辈。
李道玄出门时看见了跪在地上的孟长青,孟长青猛地低下头去,跪在地上没敢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道玄终于道:“你下山吧。”
那四个字说出来的瞬间,孟长青甚至都没听懂,或者说,他不敢相信,猛地抬头看李道玄,“师父!”
李道玄似乎是深思熟虑过了,这一夜很漫长。他脸『色』很平静地站在原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孟长青,“你走吧。”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有些不易察觉的停顿。
孟长青愣了很久,忽然伸手去抓李道玄的衣摆,却又被李道玄的目光震住了,一个字都没说出口,终于,他低声道:“师父,我不会走的。”他抬头看着李道玄,李道玄倒是微微一顿,他低声道:“我知道错了,师父。”
李道玄没有说话。
孟长青低声道:“我不会走的,师父。”他的声音逐渐弱下去,“师父您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彼时满山银杏灿烂金黄,风一阵阵拂过山岗,李道玄站在那儿,望着跪在他跟前的孟长青,孟长青似乎是真的慌了,低声求了他很久,一直抓着他的衣摆不肯放开,好像抓着什么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孟长青忽然松开了李道玄的衣摆,竟是一下子抓住了李道玄的手,“师父!”
李道玄没想到他敢这么做,立刻想抽回手,却被孟长青死死地抓住了,李道玄下意识看向他,“你!”
孟长青抢白道:“师父!我错了!”可能是被『逼』急了,声音有些急切,手中的力道也一瞬间加大。
李道玄忽然没了声音,看着孟长青发红的眼,一瞬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任由孟长青死死抓着他的手。
紫来大殿。
南乡子看着坐在对面的李道玄,他发现李道玄喝茶的手有些抖,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看了眼,确实是有些抖,不仔细看还有些看不出来。
李道玄放下了杯子,好像才终于从混『乱』中恢复了一些镇定。
南乡子记起昨天李道玄到他这儿做客,就坐在今天坐的那地方,一整天都没说话,说是走神又不像,问他什么也不说,也不知是怎么了。终于,他挥了下拂尘,亲手给李道玄续了杯茶。
“怎么了?”
李道玄看向他,许久才道:“我遇上了一件很荒唐的事。”顿了下,“以前没遇到过。”
“什么事?”南乡子余光瞥见李道玄的手,似乎还在抖,他微微有些错愕,却没有显『露』出来。堂堂一个道门金仙,怎么吓成这样?
李道玄过了许久才低声道:“很荒唐的一件事。”
确实荒唐。
南乡子得道已久,少年时热衷于四处打听,活得久了却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生老病死爱憎怨恨见得多了,少年人那一点心『性』早磨没了,此时此刻,他望着李道玄,心底久违地冒上一点好奇。
李道玄却没再说话。
茶杯中嫩青『色』的茶叶缓缓舒卷着,像是那一年南乡子与小师妹并肩坐在树枝上,小师妹剑上那一抹剑穗的绿。
※※※※※※※※※※※※※※※※※※※※
南乡子:师弟,这要我怎么猜,才能猜到你是被『性』『骚』扰了?
第 29 章()
南乡子什么都没问出来; 李道玄在这儿喝了他两盏茶,莫名其妙地说了几句话,再问他,就没声了。
李道玄走后; 南乡子一个人坐在殿前思索,小道童忽然蹬蹬蹬跑进屋,瞪着双大眼睛; 拿着本道书要向他请教,南乡子便没有来得及细思下去。
李道玄回到放鹿天,微微一愣。
孟长青竟然还跪在那儿,额前碎发随风而动; 一动没动; 手指都僵白了。
听见脚步声,孟长青微微抬起头,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像是回过神似的看向李道玄; 低低说了一句,“师父。”
李道玄没想到他还跪着,一时无话。
孟长青本就浑身冰冷; 没听见李道玄说话,以为他是不打算宽恕自己; 怔了下; 缓缓攥紧了手。他一直跪在这儿; 一直在反思; 却始终没想明白李道玄这次为何如此震怒,他直觉李道玄并不知道《符契》的事,除此之外,他思来想去,只得出一个结论:自己昨夜冲撞了李道玄,所以李道玄想把他逐出师门。
但是,不至于啊。
孟长青不敢辩解,但他真心觉得自己罪不至此,十多年师徒情分,说断就断了?就因为他昨晚潜入李道玄的房间?他觉得李道玄不是这样无情的人,跪在这儿的时候,他心里一直安慰自己,白天李道玄还在气头上,说的都是气话,只要自己诚恳地认个错,服个软,哪怕是声泪俱下地下跪求饶,只要能求得李道玄心软都行,李道玄气一消,总不至于真的把自己撵出去。
孟长青于是一直跪着,没挪过一寸,瞧见李道玄回来,浑身抖了下,没听见李道玄的声音,以为他还在气头上,头更是低了下去,“师父,弟子知错了,您别动怒,弟子发誓,今后再也不敢了。”
李道玄没说话,看着低下头去的孟长青。
孟长青忽然抬头看他,“师父,我求您,您别赶我走,您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说到这儿的时候,孟长青自己忽然哽了下,倒也不是什么委屈,就是觉得心中震动,“师父,您别赶我走,我……”他原本打定主意一定要求得李道玄心软,什么招都要用上,可事到临头,却什么都忘记了,连话都说不下去,忽然道:“弟子知错,弟子再也不会如此了。”
他以头叩地。
李道玄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过了许久,终于低声道:“别哭了。”
孟长青本来只是忍着情绪,听见李道玄说这一句,眼眶忽然就红了,倒也没掉眼泪。过了一阵子,他伸出手去,又紧紧抓住了李道玄的手,一抓住就不放了。
李道玄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他甚至说不清楚,孟长青红着眼抬头看他的那一瞬间,他忽如其来的心悸是怎么回事,心好像一下子软了,也说不出什么斥责的话,任由孟长青抓着他的手。
那一刻,他莫名就记起许多年前,幼年的孟长青抓着他的手,一步步走过玄武步天峰两千台阶。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孟长青。
过了许久,他终于道:“起来吧。”
一枚长方的漆黑剑匣摆在了桌案上,一声清响。那剑匣玄铁所铸,通体漆黑,并无雕饰,寻常金铁在阳光照『射』下总会闪着光亮,可这枚剑匣身上却一点光都没有,横陈在殿前桌案上,像是块深潭中的黑石。
李道玄伸手拨开剑匣,下一刻,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上古的剑谱《行简》有言:秋刀熔金,白『露』为霜。
剑匣中摆着一柄仙剑,剑上系着一枚雪『色』的剑穗,修长剑身上,铁画银钩“白『露』”二字,夺尽光华。
孟长青从没见过李道玄的剑,但是他在书里常常看见一句话,天生剑修李道玄,黄祖其后第一人。他知道李道玄其实是个道门剑修,有一把佩剑,名叫白『露』,出鞘时霜寒西岭千秋雪。
孟长青呆愣愣地看着剑匣中那把白『露』剑,不知道李道玄要干什么,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等着李道玄说话。
李道玄对着他道:“试着抽出这把剑。”
“啊?”孟长青有些错愕,半晌才在李道玄的注视下,咽了口口水,伸手握住了剑,他的手几乎都是抖的,握住的那一瞬间,一股寒意直刺手心,他疼得直接松开了,剑脱手而出,重新落回剑匣,哐一声响。
孟长青不知道李道玄什么意思,他根本连握都握不住这把剑,一时吓得只知道看着李道玄。
李道玄抬手合上了剑匣,“拿去试试吧,若是不成,今后绝了心思。”他望了眼孟长青,“你好自为之。”
孟长青的心狠狠一抖,想都来不及想,一把捞过剑匣,“我可以的!”他望着李道玄,“师父我可以的!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抽出来的!”
李道玄望着他的眼神较平时有些不一样,说不上来是什么。
孟长青没看懂,但是他明白李道玄的意思,只要抽出这把剑就可以了?他确定了下,应该是这个意思没错,虽然他不明白李道玄为什么忽然拿出自己的佩剑让他抽出来,但是李道玄既然做了,一定有其深意。
孟长青想到李道玄刚刚还想撵自己下山,心中不想让李道玄失望,忽然斩钉截铁道:“师父,我可以的。”
李道玄忽然一顿,许久才道:“下去吧。”
孟长青抱着剑匣,明白李道玄终于不打算赶自己走了,心头也一松,下意识把剑匣抱紧了些,轻声道:“师父,那、那我先下去了。”
李道玄目送着孟长青离开,孟长青退出去前,忽然抬头偷偷望了眼他,随即立刻低下头去,忙出去了,还被门槛绊了下,一个踉跄。李道玄立在殿中,望着那个逃窜的身影,一时竟是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他没料到孟长青会如此坚持。
这个年纪的少年身上总是有一种令人惊诧的决心,仿佛这天下终究是他们的,什么都是他们的,最终,也的确什么都是他们的。
孟长青不知道,很多年前,李道玄少年时,只身入剑阁,从两万把剑中取出仙剑,彼时他的师父望着他抽出来的那把剑,愣了片刻,乐了,告诉他,“行走天下,若是遇到顺眼的姑娘,就把剑送给她,试试她能不能抽出来,若是她能够抽出来……”
师兄弟听见了都在笑,少年李道玄一头雾水,少年南乡子搭上了少年李道玄的肩,压低声音道:“师弟,你喜欢的姑娘,手劲一定很大。”
玄武二十四剑,持白『露』的,多痴情种。
回屋的孟长青很慌,他刚刚把话放出去,斩钉截铁地表示自己一定抽得出剑,然后他在院子里用力拔了一夜,就差没连脚都用上了,白『露』剑纹丝不动。他两只手已经冻得没知觉了,甩着手坐在树下气喘吁吁,一双眼盯着那把大大咧咧地躺在那儿的白『色』仙剑,一脸不可置信。
这剑真的能抽出来吗?
这剑不是假的吧?!
他抬手擦了把头上的汗,缓了一阵子,猛地又伸出手去试,头上青筋都绽出来了,憋了半晌,他猛地没了力气,那剑摔在石板上,清脆一声响,他一愣,赶紧又把剑拾起来,小心地那袖子擦去上面的灰。这可是李道玄的东西。
休息了一阵子,孟长青搓了下手,起身一把捞过那剑,又哼哧着拔了两个多时辰,天都亮了,孟长青『逼』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