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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一下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药?”汾乔发问,药柜前却只有一个穿制服的年轻女子。
“这是维生素c呀!瓶子上不是写了吗?”女子不耐烦。
“瓶子是,里面装的药片不是。麻烦你再好好看看!”
女子正要拒绝,却看到跟在汾乔身后的两个保镖进来,隐隐护在汾乔两侧。再看汾乔,气质和打扮确实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拒绝的话到嘴边,顿时不情愿地改了口:“那药片给我看看。”
药瓶里还有两片,白色的药片放在手心,女子看了半晌,眉毛皱起来却半天没得到结论。
“许多药片都是白色的,这我不能确定,得问问我师父,她可能认得出来。”
女子往里间喊了一声,药店里间便走出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子。
药片递到她手里,中年女子看了看汾乔,又看了看手中的药片,干脆把药片扳碎,放在舌尖点了一点,有点麻。
“这是阿米替林。”中年女子确认道,“要不是我爸爸更年期就吃这个药,我可能还认不出来。小姑娘,你这药哪来的?这是一种抗抑郁的药,可不能乱吃。”
女子还在说话,汾乔心中却早已泛起惊涛骇浪。
为什么她的维c瓶里放的会是治疗抑郁症的药?顾衍知道吗?
不,他是知道的……王逸阳对顾衍不可能隐瞒,悄悄给她开这样的药。
汾乔心中无比慌乱,抑郁症?她怎么会得精神病呢
顾衍会怎么看她?
她是一个危险的精神病!
汾乔的耳边嗡地鸣叫起来,头疼欲裂。
她强打起精神,拿起桌上的药瓶失魂落魄走出了药店。
走出药店到车里短短的一段路程,对汾乔来说漫长极了。她似乎感觉所有人都在看自己,正午的太阳下,她有种无可遁形的感觉。
她合该活在整个世界的阴暗面里的。
路人的注视似乎都在嘲笑!她们全停了下来,看着她!
她们在嘲笑她是一个可怜的精神病!
汾乔双手抱住头,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头痛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她逃也似的跑进车里。
……
顾衍下班回家,客厅里只有佣人在用吸尘器打扫客厅。
“汾乔呢?”顾衍问。
“汾乔小姐一回家就上楼了,到现在也没下来过。”
“饭也没吃?”顾衍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张嫂话。”女佣被顾衍冷峻的脸吓了一跳,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顾衍不再问下去,直接拨了电话。
“告诉我早上十一点,我离开之后汾乔一整天的行程。”顾衍的电话打给王朝。
跟在汾乔身边的两个人一个叫娄清,另一个是就是王朝。
“你说她去了药店?”顾衍的眉头深深皱起来。
挂了电话,几步走上楼,却在快到汾乔卧室门口的时候越走越慢。
他没有养过孩子,也从未尝试过怎么让一个小孩子开心起来。若是他的劝说适得其反,那该怎么办?
汾乔就像一件贵重的易碎瓶,顾衍的果断对上她总是要犹豫两分,最后只能小心翼翼地触碰两下,生怕碎了就再也修补不回来。
他不后悔让王逸阳把抗抑郁的药物放在维c的瓶子里。只是后悔这件事做的不够干净利落。
汾乔的病确实不能再拖下去。她已经有了自杀的举动,那么她有自杀倾向肯定不是一两天,这已经是非常严重的抑郁症症状。
青少年时期的抑郁症只要及时治疗,是可以治好的。汾乔年龄还这么小,她不应该活在这样一个灰暗的人生。
顾衍脚步停在卧室门口的时候,也同时敲响了房门。
“汾乔,开门,是我。”
卧室里静悄悄的,一丝声响也无。顾衍轻叹一口气:“你还记得车祸你醒来之后问我的话吗?”
“那时我就回答了你,到现在答案也没有变,以后也不会改变。”顾衍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不会放弃你。”
“抑郁症并不是绝症,你还小,抑郁症是可以治愈的。我们国家的抑郁症患病率是百分之二十九到三十五,你并不是异类。”他一一向汾乔解释。
顾衍选择性忽视了抑郁症发病率只有百分之五以下的事实。
“只要你不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会发现你的异样。汾乔,”顾衍顿了顿,最后一句,无比真挚——
“我会一直陪着你,看着你好起来。”
卧室里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下一秒,房门被拉开了。
汾乔的脸上都是泪痕,眼睛肿的像桃子,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
她的大眼睛泛红,还含着水光。没有一点杂质与污垢,她就这样直直注视着顾衍的眼睛。
那眼睛里是害怕、是哀求、是期待、是信任、是依赖。
那一刻,顾衍突然觉得,似乎有一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那个地方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从未有人涉足。
他无法拒绝那种眼神。
第十八章()
顾衍无法拒绝那样的眼神。
他的手微动,犹豫片刻,最终是抬起落在汾乔的头上,轻轻帮她梳理头发。
“你没有骗我,对吗?”汾乔的声音带着鼻音。
“相信我。”顾衍肯定。
汾乔的眼泪在那一瞬间断了线,一颗一颗,砸在地板上。
她从未在外人面前哭过。
汾乔是个又骄傲又爱面子的人。她从不把自己展示给别人看。尽管她的泪腺发达,可她哭的时候永远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哭的再怎样凄惨,也许会得到同情,别人却永远不会感同身受。
青春期是一个人最渴望被关注与爱的年纪,然而汾乔的整个青春期什么也没有。她现在只需要一个人的引导与关爱,最不需要同情。
抑郁症的事情就此揭过,最让欣慰的就是王逸阳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出顾衍的公寓,和汾乔谈话做心理疏导。汾乔的状况其实比在滇城的时候要好很多。有时候来自亲人的伤害才是钝刀子,一刀一刀割人心,如同漫长的凌迟,却无法一刀两断。
高菱离开之后,却把汾乔身上这块腐肉一刀切了。也许最开始的时候会流血,会疼。可其实只要熬过了那一段时间,不发炎、不感染,伤口就会结痂,慢慢好起来,然后留下一个明显或不明显的疤痕。
……
高考后一个月,成绩出来了。汾乔的高考成绩比任何一次模拟考都要来得更好,也算是超常发挥。就算是在重本中间,也可以随便挑选学校了。
“汾乔小姐,您的电话。”女佣敲门。
汾乔接过电话,贺崤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声音隔着电话,听起来有些失真,她们自高考以后便再没有见过面了。
“汾乔,帝都好玩吗?”贺崤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润,带着关切。
“恩。”汾乔答,对着电话点点头,却才想起点头贺崤看不到。
“滇城最近每天都在下雨,你们家门那一大片美人蕉已经全都开了,可惜你看不见——”
汾乔静静地倾听着贺崤说话,他却突然沉默下来。
“汾乔,你还会回滇城吗?”不知道为什么,汾乔觉得他的声音在那一刻听起来有点儿脆弱。还没等她开口,贺崤却又笑起来,“其实回滇城也不好,你在那至少还有小舅舅照顾你,换了一个新环境,你还能交到新的朋友。”
只有贺崤知道那笑声有多苦涩,他知道汾乔的处境与困难,可他却什么也不能做。
汾乔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贺崤是她在过去唯一的朋友,从始至终一直在帮助她,可她却甚至连一个普通的告别都没有,就这样离开了滇城。她握紧了电话,有心想要安慰贺崤,却又不知要怎么开口。
“汾乔,你有低血糖,要多吃饭,不要再故意忘记吃药了。“贺崤叮嘱。
“好。”汾乔一一答应。
“那天我妈妈找过你,对吗?”贺崤突然提起这件事来。
汾乔紧了紧手中的电话,不知道怎么答。
汾乔的沉默正验证了贺崤的猜想,“我猜也是,我不知道她和你说了什么,但她无论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在意,汾乔,我代我妈妈向你道歉。”
事情过去一段时间,其实汾乔已经想通了许多。贺崤的妈妈说的那些话其实是可以理解的。汾乔以前没有想过那么远,她并不讨厌贺崤,如果汾乔的爸爸没有出事的话,她们或许会顺理成章地,在青春期谈一场纯真的恋爱。
可事情没有如果,贺崤确实需要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他身上的压力比一般人来得重很多,汾乔不想让他为难。
“我并没有生阿姨的气。贺崤,你还记得初二你生日的时候吗?”汾乔开口道。
“当然记得,”贺崤微笑,“那次我还邀请了你来家里过生日,我妈妈还问我怎么只邀请了你一个女同学,在一群男同学里你一个人多尴尬……”
汾乔也笑,“我还记得那次你妈妈考了奇曲饼干,很好吃,那时候我就想,要是我妈妈也会烤就好了。”汾乔缓缓道,“贺崤,你有一个很好的妈妈。”
顾茵是滇城出名的铁娘子,做人做事手腕强悍,是顾家一贯的风格,这样的一个人却愿意在儿子的生日上给儿子的一帮同学烤奇曲饼。
其实汾乔很羡慕贺崤。
“那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吧?”贺崤小心翼翼开口。
“恩。”汾乔郑重地点了点头。
地域上相隔千里,两人却都知道,无论是地域还是心理上的距离,他们都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亲密。
……
帝都的夏天比滇城要热多了,空调房里的风也吹得头昏沉沉。连续两天三十五度的高温,温度一高,更是没有食欲,汾乔往电子秤上一站,又赶紧从秤下来。
还好顾衍不在家,汾乔赶紧把电子秤显示的历史记录删了,又抱了两瓶矿泉水一起站上去,体重才恢复正常。她擦擦根本不存在的汗,松了一口气。
顾衍回家时候汾乔还在厨房的水池里洗蔬菜,说是洗蔬菜,其实就是玩水,张嫂忙着准备晚餐,汾乔也不和人说话,不用人陪,自己一个人玩得兴致勃勃。
顾衍看得好笑,转头问张嫂,“汾乔很喜欢玩水吗?”
“每次一洗菜放洗澡水汾乔总是抢着来帮忙,我看她每次都玩儿得挺开心的。”
顾衍若有所思,他并不是瞎子,汾乔的体重变化就是不用秤也能看得出来。既然汾乔喜欢玩儿水,干脆让她去学游泳,既能锻炼,又培养了一个爱好,运动之后说不定还能多吃点儿。
晚餐时候,顾衍就提了这件事情。
“学游泳?”汾乔抬头,茫然地看着顾衍。“为什么要学游泳?我会游泳,我不想出去。”
汾乔对人群总有种恐惧感,最讨厌和陌生人接触,这不是一时半会儿顾衍能纠正得过来的。
“我看过你从前参加游泳比赛获奖的照片,你这么有天赋,荒废了多可惜?”顾衍顿了顿,放下手中的筷子,“公寓楼顶有游泳池,你要是不愿意出去,也可以请私人教练回来练习。”
汾乔沉默,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有点儿犹豫。
她许多年没有游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