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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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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衡惊的合不拢嘴。

    当天,迟衡走了一通密道,心中有把握了,这才回到营帐,明里还是大张旗鼓地铺设营帐,暗里却悄然将兵士移向北面,与夷山军汇合,同时也令木子县和止城的兵士往这边调遣。

    本以为古照川的阴招至少得七八天才能生效,谁知才次日,他就得到一个震惊的消息:骆惊寒怒逐骆无愚,骆无愚的几个属下被囚。

    迟衡第一反应是:反间计。

    怎么可能骆惊寒这么快就上套了呢?一定是麻痹颜王军的伎俩。多方探听之后,竟然属实,骆无愚真的被骆惊寒下令逐出石城,骆无愚的兵全在嵬城,所以,他没有兵权,再不心肝,也就这么被逐了。

    此后,再未见骆无愚。在相信与质疑之间,迟衡最终选择了相信:这是天赐良机。

    因为直觉。

    他直觉从未见过的骆惊寒就是这样的人。

    迟衡和古照川立刻再派出细作,挑拨关系,骆无愚手下那几个忠心将士都被挑得义愤填膺。不多时,本就人心惶惶的石城更加像一潭浑水,什么幺蛾子都出了。而据说,骆惊寒的疑心病彻底压过了仁心,当众斩了一个挑事的将士,彻底将此事激化。

    得到消息的次日,迟衡立刻出征,他和岑破荆兵分两路:岑破荆绕开原先的泥沼路,依旧佯装攻城的架势,领着疑兵阵,轰轰烈烈过去,将石城的重兵引向西南城角。

    迟衡容越则亲领北向军,从暗道长驱直入。

    霍斥率着夷山军从正路上援,一路上虽道路崎岖。但因石城兵士忙着应付岑破荆的挑衅和迟衡的突袭,根本无暇阻拦。

    而另一个迟衡挑选的校尉,则领着一干精兵,挺在了原先霍斥的地方,与从木子城、止城抽调而来的援兵一起,主要是扛住而北向来的援兵的猛攻。

    宛如沉默许久之后的山崩一样。

    当颜王军和夷山军全部压在石城之下时,石城措手不及。经了上一战,它亦已大为削弱,又失了骆无愚这一悍将,一时抵抗都弱了。岑破荆和迟衡见状,越加猛烈攻击,只见带火的弓弩和投石像密雨一般地砸向石城。

    但石城的稳固远远超乎大家想象。

    饶是颜王军迅猛如此,它依然牢固地挺立着。迟衡都能看见城内滚滚而起的浓烟,但城墙和城门却异常的坚固、牢不可破。

    岑破荆和迟衡都下了狠,不信石城就真的坚固如此,连攻了三天三夜。围城态势之下,颜王军的兵士们也个个视死如归,因为曾折兵过半,因为都怀着报仇雪恨之心,更因为颜王军每一个将领都冲在最前面。

    就在第四晚。

    就在容越纵马过来,冲着迟衡说:“我不信石城这么坚固,不要说三天三夜,就是三十天,我也耗下去了!”容越有股绝望的顽固,他是心底最痛的那一个,所以攻击起来义无反顾。

    迟衡将他拽住。

    容越却甩开他想要往前冲时,忽然听见一声巨响,城门之侧,一个城门往外徐徐放下――竟然是开门迎敌?在惊愕之余,迟衡当即下令:“攻!”

    这个城门却才开了一半,就又要合上。

    如同里面在角力一般。

    天赐良机,迟衡策马奔出,后面凶悍的兵士紧随其后,朝着那个城门蜂拥而去。

    就像一个鸡蛋终于被撬开了一条缝,那城门被迟衡和容越领着强兵、冒着剑雨,硬生生砍下铁链。颜王军兵士趁机进城,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又是一番血战。

    但,胜负已分。

    天明时分,石城被硬生生的攻破,浓烟滚滚,其时,颜王军所剩兵力,不足五分之一。

第120章 一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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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提浓烟滚滚的石城被攻破之后;又是一场惨烈的厮杀,颜王军遇降则收,遇抗则战,绝不滥杀无辜,但也绝对姑息纵容,如风云过境扫得狼藉一片。

    之后两日,颜王军势如破竹;石城余孽被被肃清一空。

    岑破荆干脆利落地收兵;坐镇石城将军府,将所有的俘虏次第排开,尤其是官员和将领;或投降或罢免断得分明;而骆府上下老幼均束手就擒;都哭丧着脸,但也仿佛早已遇见了这样的结局一样认命。

    骆惊寒没有子嗣。

    父母均亡,骆府都是父辈那支,抵挡兵不大。就此不提骆府被抄家一事,总之都像秋风扫落叶,喧闹之后留下白茫茫的一片。

    而迟衡,五天里只做了一件事:寻找骆惊寒。

    骆惊寒凭空消失了。

    明明城已破,按理说他无处可藏匿,他领兵都快把石城掀了个底朝天,也不见人影。对骆府的家奴们拷问,也只得了一句话:骆惊寒于城破的前一天,就失踪了――就是谎言也没这么齐整的,迟衡信了。

    因为骆惊寒一失踪,石城就混乱,才导致石城的抵御急速减弱,而让骆无愚的手下有了可乘之机,明明石城可以再扛好些时候。

    转念一想,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颜王军捡的这个大便宜,何尝不是古照川和迟衡从数月前就渗入流言,搅乱石城,并层层加诸进攻,并最终撂翻骆惊寒的成果?他原以为只是搅乱,如今看来,石城早因重重流言而暗流涌动。

    这一天,依然一无所获。

    五月转六月,天气燥热得不行,迟衡令搜寻的兵士都歇一歇,都先别找了。在城里,和已出,他觉得两种可能都有。

    除了骆惊寒,迟衡还有一点耿耿于怀,也没有再见到楚公子。

    以为这么特别的人,应该受人瞩目。

    谁知当他将守护东边重兵器的石城护卫拎来问,护卫均说无人姓楚,也没有谁长得俊美如他所述――真是睁眼说瞎话,迟衡那天就见了,可鞭打了一顿,护卫也说不出什么来。

    至于那块牌子,虽然很贵重,但也有很多人用过,城门守卫说不上来。

    迟衡把路边的每一家都问过,均说不知,不曾见过。

    若非这些路还是旧模样,迟衡真要以为是在做梦。按理说他们不可能再去别的地方,也许开战之前,楚公子就离开了石城。

    这样也好,至少还活着。

    迟衡这样宽慰自己,独自骑着雪青大马,信步到了城之东。仰望高耸入云的石山,这是他见过的最为险峻的山。在城下,望石城,觉得石城高不可攀;到了石城,望石山,觉得石山飞云不渡;不知到了山峰,又是什么风景。

    顺而就想去看看,顺便散一散郁卒的心。

    全城都被占据,石山也一样,当天被颜王军排查过了。将雪青马交予护卫,迟衡提着重刀上了石山。

    上石山也就一条路。

    上山前阳光炽烈,到了半山腰,天就阴阴沉沉,像人的心情一样。这山非常险峻,悬崖峭壁,得十二分小心才不被摔下,偶尔望下去,竟似悬空一样,令人大腿战栗。迟衡也不畏惧,越爬越有兴致。

    爬到一处悬崖,迟衡停下来。

    这悬崖中间辟出一条路,路的两端都有空地,唯独这这条路十分险恶:下边是万丈悬崖,上边是壁石林立,走在上面,只能扒着石头,而道路仅容两步,若是寻常人,看一眼底下都要尿裤子。

    过还是不过?

    当然过,人生几回能有这种险境。迟衡兴致勃勃,往前方爬了一段,就在悬崖的最中央,忽然,路的最那端闪过飞快的一个影子,他立刻捉紧了刀。那影子分明是一个人,百密一疏,偌大的石山到底还有遗漏!

    退回去吗?迟衡回头,又发现一个人影。

    手心的汗顿时涌出。

    前后两个人站定,迟衡看得分明,是石城兵士打扮,各自手里拿着长矛。迟衡左右一看,左边是自己扒着的石头,右边是摔下去连渣都剩不下的万丈深渊。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等着。

    因为,那两个石城兵士没动,他们占据绝对地利,同样等着迟衡的攻击。冲过去的话,自己就是死路一条,被枪挑下深渊,根本毫无还击之力。什么都不做的话,方才自己将雪青大马放在山下,岑破荆若见自己不回,肯定会上山来找的,只要他沉住气就是了。

    就这样,迟衡站在了悬崖的中间。

    他深深地吸一口气,望着前方,夕阳倾落,垒州平原之上升起了橘红的雾气,像染上淡红的炊烟,江山如丽锦,一去千万里。迟衡将刀慢慢放在崖上,拍了拍紧绷的大腿,浑身慢慢放松下来。

    静观其变。

    他不动,那两人同样不敢顺着悬崖过来攻击。

    他虽于窘境,士兵同样仅两人而已。

    很快那两人都知道对峙不行,便捡了石头扔过来,迟衡飞快拿起刀左抵右挡,刀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那些石头落下,石与悬崖碰撞的声音半天才停歇,听上去越发心惊。迟衡专注抵挡攻击,目不斜视。

    一边抵挡,一边往前边逼近。

    因为,前边的兵士停止了攻击,只攥紧了长矛。迟衡得出,应是他手边没有石头了,但又不能跑开,这比往后退好。相距三丈远时迟衡停下,与这名兵士对峙着。

    在迟衡的注视下,这名兵士满头大汗,执矛的手情不自禁地抖动着。明明占据地利,看上去却比迟衡还处境危险一样。

    迟衡笑了。

    将刀顿在悬崖之上。

    静待着,夕阳一点一点被夜幕吞噬,而眼前的石城兵士,已经满脸煞白汗流不止。

    对方如此惊惧,迟衡反而轻松了。他其实很困惑,他自认长得并不凶恶,待人亦和善,不知为何他们会背地里叫自己阎罗刀,而很多兵士见了他都会畏惧,也许仅仅是出刀凶残,所以带了些许煞气吧。

    现在,他很庆幸,自己拥有煞人之气。

    就这样,夜幕降临了。远望,星星点点的灯火点缀着万里江山。那一弯明月,从东边升起,纤细削薄如镰。如果不是兵士,而是岑破荆或者容越,心境该是何等的波澜壮阔。

    看着至始至终没有任何松懈的兵士,迟衡开口:“我的兵很快就会上来,你若放下长矛,饶你不死。”

    兵士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迟衡反手一刀,有石落下,扑簌簌落入深渊,迟衡顺着石缝扣下一块小石,轻轻一掷,那兵士吓一大跳,挑枪就挡。迟衡笑了,就像猫逗老鼠一样,时不时扣下石头投过去。迟衡虽用劲不大,却准,又迅不及防,士兵连连被打了好几下,越加惊慌无措。

    到了最后,甚至迟衡只要一挥手。

    兵士都本能地举矛挥舞。

    完全看都不带看的。更别说迟衡一举刀,他都浑身都绷得跟笔直的长矛一样。迟衡想,用不着等岑破荆了,就兵士的这熊样子,怕是熬不到后半夜就先被自己吓死了。

    “我是颜王军的副都统,只要找不见我他们很快就会找来,石山就一条路,他们迟早是要来的。你放下长矛,可以不用死――整个石城都投降了,骆惊寒都降了,你又何必跟颜王军作对?”

    风吹着。

    五月的风很畅快淋漓,把迟衡身上的汗吹干了,他解开衣裳,好整以暇,等待猎物撑不住了。已入子夜,风吹过悬崖,发出刀啸一样尖利的声音。迟衡肃起了脸,将刀往崖上再度一砍。

    兵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看不清脸,但能想象汗出如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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