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呼过一口气,赵秉安朝赶来的任重点了点头,便随着引路的差役去了他的号房。
这是燕长品私下里给他安排的位置,完美的避开顺风口,而且距离茅厕甚远,正对场中高台,就在文濂眼皮子底下。任凭年处仁心机百转,他也不敢当着主考官的面动手,除非他满门老幼都活腻歪了。
当然,这个位置有利有弊,对于赵秉安来说,利在他可以极大程度规避外人的算计,弊在压力太大,高台之上主考官两人,皆是朱衣大员,同考四人,提调一人,至少也都是地方实权四品。对着这样一帮气势惊人的朝廷命官,心境稍有不稳,这乡试便就毁于一旦了。
河北号房之简陋绝对对得起它贫乏的财政。只一面长墙,左右各隔两层黝黑厚重竹板,生生将原就狭小的空间衬得愈发窄暗。竹板一瞧就是近期赶制的,连上面粗糙的毛刺都没划去,但赵秉安用手敲了敲,隔音效果倒是出奇的好。
一眼扫过去,号房里面除了两块木板外啥都没有,这俩木板一上一下,上写下坐,晚上拼一起便又成了卧榻的床板,绝对是一物多用的典型。
条件就这样,赵秉安也不矫情,一进入就开始收拾他那两个大包裹。现今已入中秋,号房里寒气重,赵秉安确实带了简易的小火炉和一娄碎墨炭,但这是烹饭所用,不宜浪费,所以他直接在号房地面铺了两层虎皮,这是京中手艺最好的匠人用秘制材料硝过的,柔顺温滑,不可多得。
“败家子!”
孟薛涛早年在黄河治水,落下了腿寒的病根,这些年一直用药调养,但阴雨天气还是时有不适。早先有那名医也建议过皮毛养身,让他寻几条大虫硝皮,这东西最是保暖。但他老人家无儿无女,一门学生又不得金銮殿那位待见,何必为这点小事折腾。
没成想今儿居然瞧见那邵老头家的小东西这么暴殄天物,气得直翻白眼。
“去,把上面那层给老夫抽出来,老夫要查验其是否夹带。”
谁去?文濂舍不下这个脸,年处仁还在考场门口忙活着,场面上只剩下一个任重能对赵秉安动手了,但他也是要脸的人呐,那两层料子油光水滑的,若有夹带,早在铺开之时就会掉落出来,人家在那边掀掀落落好几回,明摆着啥都没有嘛。
孟薛涛是谁,他玩心眼的时候这帮小子还在撒尿活泥巴呢,眼皮一掀,什么不用说,只朝任重不耐的扫了一眼,这位平时威风堂堂的左参政大人便赶紧一溜烟跑到了赵秉安的号房,二话不说让差役架起赵秉安,他抽走虎皮就跑,好像身后有啥洪水猛兽撵着一般。
赵秉安是凌乱的,架着这位公子的两个差役也是凌乱的,三个人三双眼睛追随着任重直至高台之上。
“此物花纹繁多,似含玄机,违反考场规定,交由本官充公了。”真别说,这些勋贵就是财大气粗,这皮子捣饰的一等一的好,其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麝香气,真合他老人家的口味。
两位差役不约而同咽了口唾沫,随后轻手轻脚的将赵秉安放下,两人急匆匆的就往边角跑。娘咧,这官职高的大人就是不同寻常,圣人罩着的考场里头也敢光明正大的捞,真是服了。
赵秉安能说什么呢,他也很无奈啊,千辛万苦过了年处仁,却没想一着不慎栽在了孟薛涛身上。整理了一下衣服,他只好藏起了另两床兽皮,专心搭起了灶台和书桌。
寅时入场,戌时鸣锣。这八个时辰,赵秉安除了整理号房,就是在闭目养神,默默温习四书。
乡试与县试最大的不同在于流程清晰明了,从不擅改。
第一场考试按照惯例,九成九考四书五经,只不过是哪一节哪一段,这就不好说了。四书万章,真想把每个字眼都吃透,不读个七八年是不可能达到的。
大学中庸论语孟子,易通论语,难精大学,中庸规避,孟子少提。这是科场上流传下来的经验,河北这一科士子总体实力不济,主考官若有意放水,便该从论语着手才对。
这也只是赵秉安的猜测,反正经过这些年的磨砺,四书五经都已经被他刻进脑子里了,就算这位主考官变着法儿考,他也贻然不惧。
今科应试学子一共是一万三百二十六人,门禁一关卡掉了五个代考的,二十二个夹带的,都已经押入了顺天府衙大牢,想来待乡试过后就会流放到北疆去戍边了。
孟薛涛细细扫过年处仁呈上的生员册,直至翻完最后一页才算是点了头,准许开考。
主考官是文濂,圣谕只能由他宣读。孟薛涛先前在考场内提前宣告的只是礼部今年拟下的孔圣祭文,虽然他的官职品阶都比文濂高,但在这考场里面,第一话语权还是这位学政大人的。
圣谕不过百八十字,文濂声情并茂也不过就念了一刻钟。随后考场点鼓起,考试便正式开始了。
每间号房外头悬着一展宫灯,里面早早就点上了蜡烛。赵秉安摊开发到手上的四大页试题,并不急着下笔。
四书义三道,五经义四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大朔早就不是开国时的大朔了,那时候秀才能坐衙,举人能进朝。现在呢,河北这临近疆界的边省尚能出万名秀才,那五湖四海内的读书人得有多少,不拔高科举的难度,恐怕筛不出真正有才华的人才了。
七道释义,扫过一眼,除了个别有些偏以外都还在正常范围内。别看这数目不多,但科场中释题要按照特定的格式来,这七道题目回忆加编辑,手快的话也要天半的功夫,这还是建立在不需要打草稿,一挥而就的情况下,现实中能做到这点的非常少。
既要想着答案的内容,又要注意避讳的字眼,在那狭隘的空间内还要小心翼翼的注意不能污了卷面,这没个好心态真是应不了试。
三日考期已去其一,赵秉安先在心里安排好了时间,便开始秉烛答题。
他今日食了两餐糕点,又午憩了一小会儿,这时精神正饱满。
唰唰唰,不到两个时辰他就答完了一页题,此时也快要响起子时的更鼓了。
按捺住继续下去的渴望,赵秉安按计划的时间停笔,随后洗漱入睡。
别看现在已到深夜,考场里挑灯夜战的比比皆是,赵秉安算是睡得早的那一批了。
孟薛涛瞧着裹在兽皮里睡得香甜的小子,眼角止不住的斜。
随手抽开他卷筒里的考题,看了看他答完的首页,便面色平静的回了高台。
第157章 乡试乱斗(三)--迟来的杀机()
赵秉安一早醒来;还没来得及净面就被昨夜抓到的作弊人数给惊着了;整整两排啊。粗略数了数;怎么也得有十好几个,再加上昨日那些,这违禁的数目都快赶上京城科考大年了;要知道,河北这边才只考了一夜而已。
河北官场的诸位大人倒是对这件事视若平常;每逢科考都要来这么一遭,也算是给官府省了一批禄米。
被军士抓包的多是上了年纪的老秀才;他们一次次的赶考早就把心态给磨没了。没有名师指点,一部四书五经自己砸磨二三十年,无外乎一种结果;那就是将自己逼疯了去。
科场舞弊是大罪,远比在门口被查出来严重,眼前这批人不仅自身性命难保;而且还会牵累家中老小。最轻是赎款;最重是连坐。
而就赵秉安所知,河北境内对付这种事一向是简单粗暴——充入军户,发往边界戍土。
瞧着那些人涕泪横流的求饶;赵秉安只是摇头叹息了一番;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一场考试外面的军士只会配发三根蜡烛,赵秉安昨夜燃了小半截,所以剩的很多。他收拾好内务之后也没急着答题,而是在号房内好生活动了一番筋骨;将身处考场的压抑抒发了不少。
乡试考官只查舞弊,对于考生在号房里的其他举动,他们一概是不过问的。
卯时将过,考场里的大部分考生都醒了,一时间,生火烹食的不计其数。
赵秉安撒了些府上炒的甜米,煮了一锅粥凑合。用完之后,便开始继续答题。这一场的题量不小,不抓紧时间,很可能出现鸣鼓之后卷子答不完的情况,那可就糟了。要知道这第一场考试可是最重要的。
士林中传言,试官往往都是“止阅前场,又止阅书义”,意思是说如果第一场所写的三篇四书义得到试官的赏识,就可以中试,成为举人了。
当然这传言真真假假无从知晓,但也因为从没人跳出来证明过,所以大家也就存了几分忌讳,要是真的怎么办,涉及到功名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好。
在狭小的号房里,赵秉安挥笔疾书。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只这一题的释义便不止三百字,但卷面格式有限,考生们的发挥空间都被限制死了,赵秉安没有死板的把答案塞进模板里,而是灵活的按文路走,活通文意,做出了一篇精彩的小论文。
待他罢笔,时间已溜走了一个多时辰。此时,赵秉安已经完成了一道论语,一道大学,四书里便只剩一道中庸了。
“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
解中庸最费气力,因为它是孔门传授心法之书,想答得出彩,就不仅要解出原文的道理还要深入挖掘,掏出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句话,解出本意及格,言之有新物加分!
赵秉安思忖了少时,先在草纸上记下了自己脑子里的几个精彩的论点,删删改改,便定了大纲。
刚刚做完一题,所以赵秉安也不急,饮了一口凉茶舒气,便开始预备午膳。
如此有条不紊,在考场中怎么能不惹人注意。至少赵秉安旁边两个号房的学子已经完全被打乱了节奏,渐渐手忙脚乱了起来。
考场里大家下笔都谨慎的很,少有想赵秉安这般下笔如神的。
号房的隔音效果再好,那锅碗瓢盆摆动的声音也不可能一丝都听不到。再说赵秉安的肉脯一下锅,旁边一连串号房基本都写不下去了。既是因为心里焦躁,也有那香味袭人的缘故。
高汤吊出来的肉脯,刚刚成型,尚还存着几分鹿肉的鲜嫩,汤汁锁的不紧,所以下锅不过刻钟,醇厚的香气便四散开来。赵秉安还特意带了几把白案乌丝云吞面,裹着汤汁,吸溜的吃了一大海碗。
文濂望着赵秉安,实在是有几分哭笑不得。昨儿刚舍了一张虎皮,今儿又想在考场里头做大厨了是怎得,悠闲成这样,哪像是来应试的人呐。
“此子难得沉稳。”
胸中有谋虑,才能不慌不忙,底下那小子才思敏捷,步步紧凑,一直在按照自己的计划走,丝毫不受周围环境影响。倒是他周围几个,明显心生摇曳,被人家带歪了节奏。
主考官虽未点明身份,但高台之上都清楚他指的是谁。再说永安侯府那位小公子从昨日入场便一直高调的很,他们想不注意也难。
“尚可吧。”
身为主考官,最忌讳当众做这种表态,孟薛涛斜了文濂一眼,帮他把话圆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