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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不在。
幻妖的眸子也扫过了地上的空荡荡的阵,眉心暴戾之气顿显:“人呢?”
柳拂衣毕恭毕敬,垂首站在一旁,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人折腾得厉害,我将她下去,关进地窖了。”
幻妖并未起疑,放下了心,而是扭过头看着一路与她缠斗的慕声,露出个阴恻恻的微笑。
慕声顺着她得意的目光向下看,发现自己恰好站在几个闪亮的光点中间。
幻妖满脸讽刺,笑得嚣张:“果真是姐弟俩,一个两个都自己往阵里钻,省了我好大力气。”
慕声发觉不对,本能地捏紧收妖柄,提气想要跃出,步子骤然顿住,随即脸色大变,跌坐在阵内。
幻妖满意低头看他,鲜红的小嘴微张:“真可惜,若不是关心则乱,你还能再耗我一时半刻。”
她仰头去拉柳拂衣的手,脸上换上了无辜的笑:“柳哥哥,说好的大团圆,少一个都很可惜。你把那个女人关在哪里,带我去看。”
心脏离体,这一日又没有喝人血为引的药,柳拂衣面无血色,眼底发青,已显枯败之色。
幻妖眉头皱起,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走到地上的少年身边,附在他耳边笑道:“你姐姐的血不行,你的血想必要中用得多。”
她的脸与慕声贴得极近,着意观察他的表情。
少年不闪不避地与她对视,白玉般的脸上一双秋水似的黑眸,眼尾挑起个小小的弧度,带着难以觉察的妩媚。
他眼底竟然含着晦暗的笑,毫无气急败坏的意思,他嘴角翘起,那一种挑衅的神色,而且是一种来自于同类的、邪气充溢的挑衅。
都已经是手下败将,还不见棺材不落泪
幻妖骤然起身,阴鸷地走出了房间。柳拂衣跟在身后,无声地反手闭上了门,将慕声一个人关在了屋里。
安静半晌,少年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轻巧地迈脚跨出了阵,低头看着地面上的几个光点,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这阵,早就废了。
当时他发觉脚下有异,目光飞速掠过幻妖背后的柳拂衣,那脸色苍白的傀儡也正在看着他,空洞的眸中瞬间闪过了一丝微光。
他一向看柳拂衣不顺眼,那个瞬间,二人却默契得惊人。
——他指尖收妖柄无声地反套上自己手腕,狠狠一勒,随即脸色苍白地跌坐在阵内,瞒过了幻妖。
*
阴阳裂中的泾阳坡温度极低,远处不住地传来妖物的呶呶低语,天上黑纱似的流云,时而遮蔽月亮。
慕瑶站在高高低低的草丛中,一手托着小木塔,低眉望着深不见底的裂隙,另一只手在身侧绷紧,手指度日如年地数着秒。
裂隙向无尽的远处蜿蜒,如大地张开巨口,裸露的岩石像满嘴尖利的牙齿,咆哮着要将夜空吞下。
裂隙之下,凌妙妙眼睁睁看着慕声进了门,出来的却是毫发无损的幻妖和柳拂衣,幻妖脸上还挂着嚣张的笑,顿时目瞪口呆。
这是大变活人吗?
心念一转,糟糕,她只顾着门,却忘了窗户
她忍不住向门里张望,黑洞洞,什么也看不清楚。黑莲花没事吧,别是被人揪光了花瓣踩在脚下蹂躏了一番刚想迈脚,蓦然想起慕声的话,她要是敢出圈,腿给她打断,拿锁链牵着遛。
迈出的腿默默收了回去。
裂隙投射的月光条带有一半照进屋内,连木制家具上交错的浅白指痕和被白蚁腐蚀的细小豁口都看得清清楚楚。
风扬起纱帐,烛台上的白蜡无声淌着浑浊的热泪,一点点微弱的暖光摇曳着,在皎洁光明的银色月光下显得分外穷酸。
慕声在屋里慢悠悠地踱了一圈,目光深沉地上下打量,慢慢落在了那张小床上,几只被开膛破肚的布偶旁边,是明显高起的枕头。
他望着那枕头,嘴角一丝讥诮的笑,阿姐救人心切,想必是一脚踩进了这个陷阱。
幻妖既然狡猾多疑,又怎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
他伸出左手,指尖一只细细小小的平安锁悬了下来,他仰着头,饶有兴趣地看。
刚才他与幻妖缠斗,她脖子上无意坠下这个银光闪烁的平安锁,让他借机无声地勾到了手上。
这锁想必是李准夫妇花重金请人特制,镂刻得极其精心,又轻又精致,锁链细得像一根线否则也不会这样轻易让他得手。
他望着锁上浮现的一丝若有似无的黑气,低头拎起床上那只最大的布偶。
布偶有些旧了,裙子是拿废旧衣料做的,空冥的眼睛是两枚硕大的纽扣。针脚显得有些粗糙,不出意外,是十娘子亲手给爱女缝制的玩具。
如若阿姐再细心一些,她就会发现,这只布偶,棉花都脱出了,却还是反常的重。
他面无表情地一扯,布偶残存的缝线“嗤拉拉”地脱开,更多的棉花下雪一般落在他脚面上,他将手伸进布偶内,在鼓囊囊的棉花中,用力抽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硬质盒子。
盒子与他手上银锁甫一接近,双双嗡鸣起来,旋即“咔哒”一声,盒子自己打开了,露出了里面鲜红的一角。
还未及看全,少年摁着盖子,意兴阑珊地将其扣上了。
幻妖自己无心,便要将他人之心强加给自己,即使是这样,却还不放心,还要把那人制成傀儡,将钥匙挂在自己脖子上,从里到外,在手心牢牢掌握。
慕声仰头,皎洁明亮的月光如霜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照着他脸上讥诮的笑。
阿姐光风霁月又怎会像他这种邪物,轻而易举地明白同类的心思?
他捏着盒子推门而出,几步闪到了屏风后。
圈里的少女似是站的累了,软塌塌地靠在墙上,望着地面放空,时不时地敲敲腿,可也不敢蹲着或坐——他画圈太急,画得有些小了,几乎将她锁在了墙边。
她嘴里偶尔嘟囔些什么,他不用猜也知道,是在愤愤骂他。
看来断腿之约,还是有些威慑力。心中在欣慰之外,居然浮现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膨胀的快感——
控制着她。
他晃了晃头,将种荒谬的念头排除出脑海。
凌妙妙骤然见慕声出来,瞬间瞪大了眼睛:“子期”
他将盒子扔给她,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瞧见她的神色猛地变了,死死望着他身后,半晌没说出话来:“你你”
他却懂了。
风声猛地从身后袭来,他低眸望着地面,猛地偏头避开,左手收妖柄滑落到了指尖,跨了一大步揽住凌妙妙的腰,瞬间带着她退到了几步之外。
她绽开的裙摆像是晕开在水里的颜料,随波浪般起伏摆动。
幻妖披头散发地站在背后,鼻孔、耳中都蔓延出黑气,两只眼睛如同被烧得发红的铁,声音低沉得几乎脱出小女孩的阴郁,听起来像是某种野兽在沙哑地咆哮:“你们竟敢耍我。”
最让她接受不了的,大概是柳拂衣即使成了傀儡也依然能背叛她,抵死与故人同心。
她整个人剧烈的情绪波动,带动了泾阳坡天地变化,地宫开始摇晃起来,墙上镶嵌的幽绿火种忽明忽暗,柱子纷纷开裂,发出骨骼破碎的恐怖声音。
凌妙妙被慕声带着,抱着盒子晕头转脑地躲,心中满是绝望。
完了她遇到的剧情里,已经是强无敌的幻妖,居然还暴走了。
下一秒,背上猛地被拍上一张符,腰被他揽住向上一托,险些将她五脏六腑勒出来。随即,脚下像装上了个发射器,推着她以令人头晕目眩的速度,直接飞出了裂隙。
少年冷冷的声音落远远在下面,刹那间便听不见了:“带着你的盒子走。”
大地裂隙(十一)()
凌妙妙像火箭般冲出裂隙;打了个滚儿;猛地扑倒在慕瑶旁边。
慕瑶手一抖;险些将收妖塔掉进裂隙;冷汗涔涔;握紧了收妖塔退后一步:“妙妙?”
凌妙妙一动不动地在地上趴了很久;久到慕瑶蹲下来将她轻柔地扶起来;满脸忧心地看着她,又急着摸她的额头:“你没事吧?”
少女望着空气呆滞了一会儿,像是才回了魂;从怀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盒子塞进她手里,上气不接下气道:“这是柳大哥的心。”
“”慕瑶呆呆地捧着盒子,巨大的惊喜从天而降;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还有;慕姐姐。”凌妙妙的语速几乎是在百米冲刺,让慕瑶有些担心她因为上不来气而昏倒;她指着慕瑶手上的小木塔;吐字如走珠;“柳大哥教你用收妖塔了吧?你能保证一会儿用它收掉幻妖对吧?”
面前的女孩两颊发红;两眼明亮;满脸急切地望着她;一连串的问题几乎将她绕晕了。
“是”
刚点了个头,就看见凌妙妙霍地站了起来,几步跑到裂隙边上;拎起裙子便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妙妙!”慕瑶大惊;跟着冲到裂隙前,凌妙妙的最后一截衣摆也已经消失在黑暗的裂隙下。
*
凌妙妙安然闭着眼睛。
慕声送她送得极猛,冲上裂隙的速度像是坐火箭,弄得她胃里翻江倒海,趴在草地上缓了缓,便开始问候系统全家。
“系统,我要投诉。”
“”
“让攻略对象保护穿书任务人,还要系统干什么用?我会去信息部给你们打差评的,等着吧。”
爱惜羽翼的系统对“差评”二字敏感至极。
“系统提示:系统会保障任务人的绝对人身安全,险境一般分为蓝、绿、红三个层级,一旦遇到高危红色险境,将直接启动人身安全保护机制,这是任务系统职责所在。根据记录,任务人凌妙妙目前仍未遇到过红色险境,因此未在保护范围内。提示完毕。”
凌妙妙揪了地上两棵草,杏子眼里泛着冷光,闻言将草一扔:“是么?那行,我现在就遇一个红色险境试一试。”
系统:“”
话毕,她将盒子往慕瑶手里一塞,第二次跳了裂隙。
*
潮气顺着裂隙向下蔓延,依稀带着地上植物根系的腥气,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栀子香。
慕声被逼到角落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余乌漆漆的眼睛含着水色,倒映着一点点亮光。
他心想,自己一定是昏了头,才会闻到她发间的味道。
空气中甜腻的味道格外明显,湿漉漉的液体打湿了他肩头的衣裳,少年掉头转弯时,有一瞬间的眼冒金星。
不能露半分怯,他的背无声倚着墙壁,借了几分力,也趁此机会稍稍休息了片刻。
幻妖被这种甜腻的血气味激发了邪性,身上黑气外溢得愈发磅礴,看起来几乎像是个披头散发的厉鬼。
自暴走以后,她的攻击完全乱了章法,多数时候是在对着一大片空气释放能量,黑气像一张细密的大网死命盖过去,排山倒海,似乎要将眼前这只漏网之鱼挤成肉酱。
她的喉咙震动:“慕声,半个阴阳裂中的妖物都被你屠戮干净,你以为这样的能量,不会反噬你自己吗?”
眼前的人依然挂着那种令人疯狂的挑衅笑容,似乎被逼到死境的人全然不是他。
慕声歪头看她,纤长眼睫下的眸中慢慢浮现带着杀气的黑:“可惜,我杀妖的时候,你不在。”
“好狂妄的口气。”幻妖冷笑,“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