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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下后,张霞试着推推木箱,纹丝不动,便起身道:“小乔,你略等等,我回绸缎庄请人来帮忙抬——”
“不必!”安尉迟忙打断说:“绸缎庄是吧?我叫伙计抬过去即可。”
乔瑾浅浅一笑,起身拍拍手,愉快道:“那就多谢了。”
“哪里,是我该多谢你的惠顾。”安尉迟笑得有些腼腆。
乔瑾面朝张明琏,歉意说:“方才舅爷想是在与朋友相谈,却被我打搅了,实在抱歉。”言下之意便是告辞。
张明琏生性磊浪不羁,大大咧咧,故毫不在乎乔瑾不慎自称“我”。因对方是外甥的房里人,他无意刁难,随口吩咐:“买了颜料就赶紧回府!少在外头晃悠,当心遇见登徒子。”
乔瑾咬咬牙,脸发烫,无言以对,只得屈膝道:“那,告辞了。”
“去吧。”张明琏一挥手,大摇大摆返回客厅。
“安掌柜请继续招待贵客,告辞。”乔瑾说完,小声催促张霞:“快走!”她们手拉着手,头也不回地离去。
“姑娘慢走。”
安尉迟久久地目送,叹了口气,若有所失,强打起精神回厅招待朋友。
半个时辰后
临城繁华富庶,商铺林立,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常。
但此铺的前后门皆紧闭,小巧的后院还算安静。
“原来你认得大舅爷。”乔瑾叹道。装满釉料的木箱由绸缎庄伙计搬至此处,正敞开着,任由人挑挑拣拣。
躺椅被晃得“咯吱”作响,张霞整个人窝在椅子里,手边小几上茶果糕点齐备。她姿态闲适,拈起颗榛子吹了吹,丢进嘴里嚼着,含糊不清地说:“怎么不认得?当年大人金屋藏娇,元夫人去信向娘家诉苦,他杀气腾腾带人从鹤丰赶来临城,大闹一场、弄掉了继夫人腹中胎儿,与妹夫反目成仇。我当年虽只见过大舅爷一面,却牢牢记住了他的长相,也是奇怪。”
“不奇怪。”乔瑾仔细翻看釉料,唏嘘说:“他言行举止出人意料,我也是过目难忘。譬如,他竟与安掌柜兄弟相称,听得我吓一跳。”
“啧,这次若不是公子的外祖母亲自出马,大舅爷必定仍被咱们大人拒之门外!”张霞忍不住乐了。
“冤家宜解不宜结嘛。况且,他们还是亲家。”乔瑾忍俊不禁。对比许久后,她用勺子将几个釉色舀在托盘内,快步搁在桌上,随后拿起一块掐丝银胎,全神贯注地修整细节,头也不抬,软声央道:“姐姐,劳驾起个身帮忙瞧瞧炉子,好不好?”
“好。”张霞拖长了调,吃饱喝足哈欠连天,慢吞吞挪去隔壁耳房,片刻后返回告知:“炉火旺着呢,热气腾腾的,靠近些便烫人。妹妹究竟在做什么?”
“嗯我试着做一个银镇纸,送给公子的。”乔瑾大方告知。难得外出,她趁机采买相应物品,建了五脏俱全的小炉房、小作坊,尝试烧制烧蓝银饰。
毫不犹豫的,她决定把第一个作品送给谢正钦。
张霞凑近看了半晌,好奇问:“好好儿的银丝,弄得扭扭曲曲,编的是什么?”
“蟾宫折桂。用以祝愿公子科考高中。”乔瑾愁眉紧锁,抬手捶了捶脑袋,尴尬地说:“我头一回做这个,纹样太复杂了,烧出来怕是不像。”
“哎,放心!只要是你亲手做的,公子一准儿喜欢!”张霞笑嘻嘻地宽慰。
乔瑾一怔,低头不语,思绪万千。
她极为专注,手上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捧着的不是掐丝银胎,而是、而是——是什么呢?
罢,罢,罢。
不想了。
乔瑾唇抿紧,未敢细想,茫茫然。
数日后
张霞明早出阁,愈发焦躁,无缘无故便发脾气、大哭一场,两眼红肿。吴氏见女儿无理取闹,便歉意请乔瑾避开,亲自安抚劝解。
偷得浮生半日闲,她再次去了书铺。
挑了本奇侠传,正看得津津有味,耳畔却忽然响起老迈和蔼的嗓音:“许久不见,姑娘读书已能一目十行了。不错,学问有长进。”
乔瑾精神一震,猛抬头,眼前竟是方东海!她喜出望外,忙把书塞回架子,下意识站直了,激动得语无伦次,屈膝道:“哎呀!方、方——乔瑾给您请安。一别大半年,老伯身体可好?”
“尚可。”方东海头发花白,腰板却仍挺直,清癯儒雅,含笑道:“姑娘不仅学问有长进,个子也长高了。”
偶遇曾善待自己的老人,乔瑾羞涩笑了笑,满心欢喜。她颇为无措,扫视人来人往的书铺,略一思索,鼓起勇气道:“此处喧闹,小女子斗胆,可否请您移步对面茶馆?”
方东海诧异顿了顿,欣然颔首。
乔瑾眉开眼笑,立即小跑着引领:“请!”
“大人——”随侍的方家管事意欲劝阻,却被家主抬手打断,只得闭嘴。老管事震惊睁大眼睛,审视出落得愈发像那位早逝故人的乔瑾,难以置信,暗忖:
太像了!
活脱脱又是一个云竹姑娘
第七十二章()
彼时乔瑾初到临城;举目无亲,进了谢府如履薄冰地活着,孤独惶恐;无比沮丧中结识了方东海,一老一小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仁厚老人的善意令其备受鼓舞;大为感激。
因此,她心里一直悄悄视方东海为“朋友”。
“客官里边儿请!楼上有雅座;不知您几位想坐哪儿?”茶馆伙计嗓门洪亮,满脸堆笑。
“雅座。”乔瑾微笑答。且不论方东海出自书香世家、其本人又德高望重;即使对方是普通老百姓,由衷尊敬长者的她也不会怠慢。
“好嘞!”伙计一溜小跑至侧前,躬身引领:“三位这边请。”
乔瑾殿后几步跟随,关切道:“老伯仔细台阶。”
方东海点点头;由老仆搀扶着拾级而上。
片刻后,一行人抵达二楼靠窗的雅座。
“碧螺春;如何?”乔瑾恭谨询问;见方东海并无异议,便扭头说:“来壶碧螺春;再上几样你们拿手的茶点。”
“好嘞;客官请稍待片刻。”伙计躬身点头;又一溜小跑地下楼传话去了。
雅座幽静;方桌洁净;却只乔瑾和方东海对坐,后者的两个随从侍立一旁。
乔瑾明眸皓齿,嗓音清脆悦耳,落落大方地说:“前阵子府里办解元酒,我们公子翘首盼望,老伯却未赏脸光临,否则小女子那时就能见您一面了。”
方东海坐姿端正,歉意一笑,缓缓解释:“姑娘有所不知,老夫自上了年纪,愈发不喜热闹,尤其听不得戏曲,一听便头晕脑胀,无奈之下,只能推辞。况且,你家公子的八股文章皆非老夫教导,解元宴的先生席,本不该邀请老夫。”
“老伯此言差矣,”乔瑾摇摇头,欣然透露:“您亦有所不知:每次公子拜访了您,回家总是兴致勃勃的,翻来覆去能说上半天,话里话外早已敬您为师了!因害怕扰了您的清静,才不敢再提‘拜师”二字的。”
“他刻苦上进、胸怀大志,老夫却是老朽之人,实在教不了什么,不必拜师。”面对极肖似故人的乔瑾,方东海感慨万千,缅怀不已。
难得啊,饱学大儒如此谦逊,毫不恃才傲物。乔瑾暗暗赞叹,明知故问:“那,我家公子读书时若遇见疑难,可否登门请教您呢?”
“当然。”方东海莞尔。
对方身份尊贵,乔瑾却奇异地闲适自在,无一丝拘束感,笑道:“回头我把您的话转告公子,他一定很高兴!”
闲聊间,伙计叩门而入,高声吆喝:“客官,您们的碧螺春和茶点。”
食物放下后,乔瑾起身阻止:“小二哥,放着吧,我自己斟。”
伙计点点头,拎着茶盘脚下生风地走了。
乔瑾低头倒茶,礼数周全,双手奉给方东海:“老伯请用茶。”
方东海怔愣出神,目露哀伤,定定地凝视对方:
深秋时节,乔瑾身穿牙白棉袍、藕色夹袄,发髻仅斜插一支银簪,耳戴珍珠坠子,素净雅致,端庄秀美。她笑盈盈,肤色玉白,奉茶时略垂首,眉眼嘴角像极了自己深藏心底的那人!仿佛下一瞬,对方便会嗔问:
“公子?又呆了,还喝不喝茶了?”
“老伯?”乔瑾把茶往前递了递。
方东海如梦初醒,匆匆接过茶。往事历历在目,不堪回首,他不禁一声长叹,闭目别开脸。
“您、您怎么了?”乔瑾吃了一惊,紧张问:“难道身体不适?”
方家随从慌忙凑近,弯腰细问:“大人,您觉得怎么样?”
“回府吧?轿子就在底下候着。”
方东海闭着眼睛,抬手摆了摆,以示自己无恙。须臾,他睁开眼睛,冷静道:“无妨,再坐会儿。”
三人半信半疑,六只眼睛担忧紧盯老人。
上了年纪的人,触目伤怀。方东海喝了口茶,勉强微笑道:“这茶还不错。”
乔瑾会意,也抿了一口,配合着打岔说:“不愧为临城第一茶馆,茶艺比普通人高多了。”语毕,她灵光一闪,突然发觉不对劲,脱口惊呼:“哎——”
“怎么?”方东海关切问。
偶遇忘年交,乔瑾太兴奋了,此刻她满脸迷糊,困惑问:“咳,老伯,您、您知道我家公子?不!您怎么知道我是谁、谁家下人?”
咦?
不对啊!
乔瑾后知后觉,暗忖:初识时,老伯自表身份,我虽也告诉了姓名,但没透露自己是谢府丫鬟。年初一别,至今才重逢,我坐下就提公子、提解元宴、提拜师奇了,老伯居然能一一接腔?
方东海略一琢磨,和蔼地解释:“这不奇怪。年初别后,正钦便时常上门询问疑难功课,大概四月底吧,他主动告知老夫、你是她的丫鬟,并屡次赞你冰雪聪明。”
“原来如此。”乔瑾恍然大悟。她从未听过谢正钦认真称赞自己,不由得欣喜,且有些尴尬,讷讷表示:“我们公子一向宽待下人,他那是谬赞,我愧不敢当。”
谈到此时,方东海也后知后觉,狐疑问:“正钦呢?你又是独自一人么?”
这个“又”,真叫人惆怅。
乔瑾明眸一眨不眨,轻声答:“公子中了解元,其外祖母带领儿女和孙女来临城道贺,他忙于侍奉长辈,暂无暇拜访您。我则奉命出来办点儿事,今日偷空逛书铺,竟遇见了您,真是意想不到。”
对方语气平和,方东海却察觉其瞬间变得黯然,似有满腹忧愁。他沉默半晌,心思转得飞快,当即有了几个猜测,但碍于种种顾虑,欲言又止。
乔瑾却迅速镇定,执壶倒茶,诚挚表示:“其实,公子一早就提过您,说句实话,我曾想登门拜访,但一则下人身不由己、二则恐鲁莽失礼,故未成行,深感遗憾。”
“姑娘多虑了。往后你若有空,尽管来做客。”方东海想了想,正色嘱咐:“不过,你毕竟是弱女子,以防万一,不宜总是独自外出,最好跟着正钦。”
乔瑾从善如流,感激道:“多谢老伯!”
随后,她虚心请教学问,方东海倾囊解答,两人各有考量,均未再提谢正钦。
次日,张霞出阁。
奶娘的女儿,襁褓里便相识,谢正钦特地抽空出席喜宴,张金夫妇感激极了,自觉脸上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