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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逻辑,汪鋐对最终击垮杨廷和的江彬钱宁这些人都很有亲切感。
不说什么对火器与用兵都有见解的朋友,就是江彬自己,汪鋐也早听说过其长于用兵的名声,真有这样的人来指点一二,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汪鋐当即差遣手下就近搜罗厨师,置办了一桌酒席招待江彬大人和他的朋友们——朱厚照、钱宁、邵良宸均来赴宴,朱厚照还特意交代邵良宸把扮了男装的何菁也一起带来。
等到了报名的时候,朱厚照依旧用他的“朱寿”,他记忆力超群,清楚记得汪鋐不曾觐见过他,也就不怕对方将他与当年的威武大将军联系到一处去。为了不引起汪鋐过多注意,钱宁只报名“朱宁”,他也曾被赐国姓;邵良宸则自称“朱宸”,未透露自己东莞侯的身份;何菁委委屈屈地跟着他们自称“朱京”——这一回除了朱台涟没报朱姓之外,大伙都成了朱氏子民。
往来客套话大体说完,便由朱厚照转入了正题:“汪大人,我知道数十年来,因东海常有倭寇出没,朝廷的海防一直着眼于福建以北,广东一带则因多年疏于管理,可谓要兵没兵,要船没船,如今朝廷要你驱逐佛朗机外寇,你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啊。”
何菁他们一直被他蒙在鼓里,一听这话才陡然明白,敢情他真是为正事来的呢。
所谓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汪鋐简单听了这几句话,就知道对方是个行家,还是个有眼界通观全局的非一般行家,连忙道:“先生说的正是,对此您可有何高见?”
朱厚照也不再多卖关子,直接娓娓道来:“正所谓兵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依我看,那些佛朗机蛮夷未必懂什么兵法,所仰仗者,都是他们的坚船利炮罢了。你可知道佛朗机火器比咱大明的火器好在哪里?
我曾听几个佛朗机人亲口解说过,他们西洋地界多有些砖石所筑的空心城堡,他们火炮设计都是为了攻陷这样的城堡,所以枪炮都很厚重,打出一颗炮弹可以射穿城墙,也就足够凿沉你一条战船。
咱们呢?咱大明人多年以来对付的都是蒙古骑兵,要用的都是些好搬好抬的轻型火铳。于是打起海战来,大明的火器只能打伤打死他们船上几个人,可人家轰上几炮,咱们的船就都沉底儿了,最终咱们一方必败无疑,你说是不是这样?”
听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朱台涟和钱宁还不觉得怎样,邵良宸是头回听朱厚照谈及军事,颇感耳目一新,最惊诧的当属何菁——何菁原本光靠听邵良宸转述往事,还对正德大帝的印象蛮好的,可经过了近期这一阵亲自接触,朱厚照在她眼里形象大跌,简直成了一个一心只知道玩的二货。
听完这番话她才重新醒悟:人家懂得真多,果然不愧是皇上啊,是正德大帝啊!唉,他要一直都是这样,我平日也就不朝他吆五喝六了。
她还没意识到,朱厚照之所以今天特意叫邵良宸也把她带上,就是想在邵夫人面前亮一亮自己的真才实学,让她不要总把自己看做个大龄顽童。皇帝陛下虽然玩性很重,也还是有强烈自尊的。随着他越来越真心看得起何菁,也就越来越在乎自己在她眼里的形象。
汪鋐听完这番话更是如获至宝:“先生真可谓一语中的,一针见血啊!”
朱厚照淡淡一笑:“夸夸其谈没有用处,光是知道这些道理不够,咱还得想办法对敌才行。”
汪鋐简直摩拳擦掌:“是是,先生有何高见?”
“我们这一回上门,就是为你献计来了。”朱厚照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这也可说是桩缘分。你当知道,佛朗机人早在好几年前便已占据了满刺加,来到广东盘踞也有数载。在此期间,有不少广东以及混迹南洋的大明百姓都曾被他们招去做过工。
现下我们船上有六个船工,从前都曾在佛朗机人手下做过事,尤其中间有两人,一个叫杨三,一个叫戴明,是铁匠出身,曾在满刺加花过一年多的工夫,专门替佛朗机人铸造火器。
火器而已,他们造得,咱们如何造不得?我这便把人交给你,待咱们也造出类似火器来,区区几个远道而来的佛朗机毛贼,何堪一击?”
这下连同朱台涟、钱宁与邵良宸也都惊诧了,原来这位爷下的是这样的一盘棋!看上去什么招安邓獠一行人、坚持来广东,全都是为了玩,其实人家心里早就有谱了。
广东这边的兵力城防他知道,大明与佛朗机的火器对比他知道,朝廷可能对佛朗机人采取的政策他也知道,所以说,他从一开始决定来广东就是奔着这个目的,如果没有收服邓獠一行,他也会来建议汪鋐去搜找给佛朗机人打过工的华人帮忙,现在有了这几个人,就更方便了一步。
唉,果然人家才是当过皇上的人啊!
汪鋐听得热血沸腾,连连拱手:“先生真是及时雨啊,果能如此,可是本地百姓之大幸!”
“哪里哪里。”朱厚照很享受地对一脸崇拜的几个手下看过去,目光最后停在何菁脸上,“京京贤弟可是有何疑问?”
何菁眨着眼问:“那个,眼下仗已在打着了,咱们再着手仿造火器,是不是晚了点啊?”
“不晚不晚!”汪鋐摆着手替朱厚照做了回答,“佛朗机贼寇占据屯门已逾三年,打他们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再说铸造火器还不容易?但有熟悉内情之人绘出图纸,召集本地匠人轮班赶工,不出一个月便可铸出足敷使用的火炮,赶外贼回老家!”
中华民族的山寨能力自古就是不容小觑的。汉民族是个很有包容性的民族,见到外族人有更高明的东西,都会情愿学习引进,而不是像后世某个阶段那样盲目自大,把外来的先进技术视作奇技淫巧,打死不学。
汪大人说干就干,当天便将朱厚照推荐的技术人员邀请到军营,开始了山寨大计。
“汪鋐”事后某日,邵良宸偶然从印信上见到汪鋐的名字,才猛然想起,“是了,明朝六部一直以吏部和兵部两部为尊,通观整个明朝,唯一曾经兼任吏部尚书与兵部尚书的,仅有这个汪鋐一人。”
原来那也是位尚未发达的大佬,何菁听后只道:“但愿汪大人的命数没有因为咱们掺和而改变。”
事实证明,汪大人所说的“不出一个月”还是很保守了。有朱厚照提供的杨三、戴明两个专业技术员做指导,汪鋐召集本地铁匠赶工,才几天功夫,就仿制出了第一门山寨佛朗机炮,待实物试验之后再稍加改进,便确定下了最终图纸,真到一个月的时候,汪鋐手里就不光有了足够使用的新型火炮,还在邓獠六人组的指导下造出了两条佛朗机式新型桨帆船。
如此神速的山寨作风着实令何菁叹为观止。
嘉靖元年九月初,汪鋐领兵再次与驻扎屯门的佛朗机人开战,佛朗机人做梦也想不到时隔这么短的时间,对方便已鸟枪换炮,威力大增。在损兵折将之后,佛朗机首领西芒佩雷兹领着仅剩的三条船仓皇逃离屯门。
从此桨帆船、后装炮、长管径比前装炮、锻造法制作枪管、蛇杆火绳枪等五项技术,正式流入中国。
不过这些事何菁他们都没去亲眼见证。被汪鋐安置与南头镇——就是现代的深圳南山区,住了几天,何菁觉得这样住下去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自己离开得太久放心不下孩子们,就提出想叫邵良宸先送自己回宁波去。
这边有汪鋐帮忙安排,他们想要单独返回浙江并不难,但朱厚照听后,还是痛快表示,要走一起走,竟然也没有很想留下来看看新式火炮投入战斗的场面。他将邓獠六人技术小组都留给了汪鋐,申明这些人是借给他用,以后自己还会回来收走,随后便带着何菁一行人启程回航。
“其实我也觉得能参与这些事很有意思。”回程途中的某天,何菁与邵良宸单独待在船尾,对他说道,“可惜,看来人家都把女人看做生儿育女的工具也是有道理的,出门冒险再好玩,我也不能不顾家啊。”
离开孩子们有近一个月了,刚开始的几天她还会为暂时卸了担子、不用每日听孩子们吵闹感到轻松愉悦,近日就越来越惦记孩子,再如何清楚他们有人妥善照顾也难以放心,多在外面拖一天,就多一分归心似箭之情。
果然家才是归宿,外面再好玩,也顶替不了家。
邵良宸笑了笑:“不光是女人,我也是一样。偶尔冒险很刺激,但要把这作为生活常态,我也受不来。”
何菁苦笑:“可咱们那位爷,就受的来,还会非常乐在其中。”
“是啊,他天生就是这样的性子,如今得了自由,正是如鱼得水。”
朱厚照显然没什么顾家的情愫,他有过的女人不止一个,为他生过孩子的也不止马氏那一个,这事钱宁替他操办过安置事宜都知道,私下里也对邵良宸透露过。事关正德皇帝还活着,以及有后人的事都是绝密,但有钱宁与朱台涟操办,朱厚照若有心把老婆孩子接来一起住总也是可以办到的,可他似乎完全没那个打算,连他还活着的消息,都没有叫钱宁透露给他的女人与孩子们。
他对自己小家的感情堪称冷淡。但他真正的兴趣所在,也绝不仅仅是玩。
这一回返航浙江,完全是为送何菁回来,他对这位上次替他成功解围的邵夫人真心敬重,等到了地方,邵良宸问起他将来的打算,朱厚照便道:“我要回南边去找佛朗机人,你原先不是说过,要在佛朗机与日本国之间做生意吗?我觉得这是条好路子,我要去趟一趟。”
他刚献计帮汪鋐把佛朗机人打跑了,又想去找人家谈生意,真有些双面间谍的味道。
朱厚照接着解释:“我原先还想要开放海禁,真到这边实地看了,才知道想要开放海禁还需做很多的考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朝廷禁海,百姓与乡绅犯禁出海经商,自行摸索生路,这其实对国朝既有坏处,也有好处。堵不如疏,我要去亲自试试,说不定不通过朝廷由上而下地解除海禁,也有更好的法子为国牟利呢。”
为国牟利,人家不在其位,心里想的仍是为国牟利。
邵良宸忽然想起了何菁的那句话:你们四个人当中,谁最有潜力做成海盗王呢?
他与朱台涟、钱宁三人再如何才能出众,若论眼界、心胸、志向,都与朱厚照不是一个档次上的。真要细论,也就只有朱台涟还接近些。那位看似顽童心性的皇帝,其实才是天生王者。现在这位王者,把眼光投向了东海。
如今觉得,自己保下正德皇帝这条命来,就像是放了个大魔兽出笼,谁知道这丫将来会把原本的历史走向搅成个什么样呢?
当然,邵良宸不会觉得这是件坏事。历史而已,改就改,又不是没改过。
“我知道你恋家,你这样的人,即使带在身边也要分心,还是留你回家陪着媳妇孩子去,把你们这位宝贝二哥留给我就行了。”朱厚照对邵良宸说完,直接跳过朱台涟转向钱宁,“你呢?”
“我当然跟着您走。”钱宁毫不迟疑地给了答复。他没有邵良宸那么重情义,也没有朱台涟对皇上那么感恩,对朱厚照的忠诚度其实是这三人当中最低的,但有一点他与朱厚照很投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