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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爷俩就这样一直蹲着,直到韩修文进了屋,那歪嘴汉才“腾”地一下站起来,把水碗放在桌上,拽着小儿子突然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韩修文眉心一蹙,连忙伸手示意他起来好好说话。
韩玉娘也是跟着站了起来,退到一旁,静静不语。
“秀才老爷,求您收了我家这小子吧,教他读书写字,教他考状元!”
此话一出,韩修文的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了,于是正色道:“这位老乡,你有话站起来好好说,否则,我是不会收下你儿子的。”
歪嘴汉汉闻言,连忙又站了起来,再次结巴起来:“秀才老爷,我家这小子可聪明了,只要您能教他,他一定能学好有出息。”说完,拽起儿子往前推了一把。
韩修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儿子,忽地低头问道:“你想读书吗?”
小男孩儿想也没想,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咬着唇不说话。
歪嘴汉见了,气得直瞪起眼睛,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他直接摔在地上。
韩玉娘看得一怔,连忙把小男孩儿给扶了起来,谁知,小男孩儿却不领情,眼泪汪汪地甩开她的手,重新回到他爹的身边,抓着他的衣服硬是不撒手。
韩修文见状,心中有数道:“这位老乡,咱们有话好好说,别打孩子出气。”
歪嘴汉闻言,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却也不舍得再打他了,只对着韩修文一五一十地说起了自己的情况。
他叫徐老歪,从小无父无母,是靠吃百家饭和乞讨长大的可怜人。因为没家也没有地,所以他一直都是靠给别人家帮工做农活过日子的。三年前,他妻子害病死了,他一个人拉扯着儿子狗蛋,四处流浪,居无定所。这两年,徐老歪好不容易攒下点钱来,便寻思着送儿子来读书,不想他像自己一样做一辈子苦工。
这附近的村庄,只有韩家这一家学堂,所以,他特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把儿子狗蛋给送过来。
第六回()
为了能让儿子读书,徐老歪用自己那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积蓄,换了十斤白面,手头剩下的钱虽然不多,也都用红纸包了起来,一个劲儿地要往韩修文的手里塞。
听到这里,说实话韩玉娘对徐老歪这个人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虽然他长得其貌不扬,心里却是个明事理的。他宁愿勒紧裤腰带让儿子读书,也不愿让他为了几个铜钱,做一辈子做苦力,也是够难得的了。
不过,韩修文收学生的时候,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他一定要先问一问那个孩子,自己愿不愿意读书。如果他肯点头说愿意,有颗好学之心,就算束脩给得少点,他也愿意收下。但如果他说不愿意,不思上进,就算家里的束脩给得再丰厚,他也不会点头收下。
“这位徐大哥,你的心思是好的。不过,你儿子既然不愿意读书,我硬是收下来,他也不会学好,反而白白浪费了这些粮食和钱。”
徐老歪一脸殷切地望着韩修文,整张脸绷得紧紧的,眼睛红红的,感觉就要急得哭起来了。“秀才老爷,我家这臭小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哪里知道什么是出人头地的滋味儿……我这辈子是完了,唯一的指望就是他能有个出息……秀才老爷,求您就收了他吧,我代表徐家列祖列宗给您磕头谢恩了。”说完,他突然开始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跪下去磕头,任谁劝也劝不动。
他儿子徐狗蛋紧紧咬着下唇,拉紧父亲的袖子,却是不跪,眼睛里水汪汪的,只流泪却不出声儿。
院外的学生听见屋里的动静,纷纷凑到门口,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韩玉娘忙转过身去把他们全都哄走,又把房门轻轻掩上,温和道:“徐大叔,您别哭了,咱们有事慢慢商量。”说完,她又瞧了瞧父亲,轻声劝道:“爹,徐大叔难得有这份心思,您就把这孩子收下吧。”
韩修文皱眉不说话,显然还是不太愿意。
韩玉娘见状,脑子里闪过一个主意,匆匆走到徐狗蛋的跟前儿,伸手一把将他提溜起来道:“你看看。你爹为了让你读书,吃了多少苦,费了多少心思。你要是个有良心的孩子,就该知道听话懂事,以后好好读书,长大做个有用的人,好好孝顺你爹……”
徐狗蛋听了这话,使劲儿地吸吸鼻子,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同样脏兮兮的小脸,长吁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跪在地上对着他爹徐老歪终于开了口:“爹,你别哭了,我愿意读书还不行吗?”跟着,他又跪着转了个身,面向韩修文道:“秀才老爷,您就收了我吧,我愿意学,我一定好好地学……”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下来了。
韩修文见他们父子俩这般,也只能点头了:“好,都起来吧。这个学生我收下就是。”
徐老歪闻言,总算是止住哭声,又磕了几个头后,起身把儿子狗蛋推到韩修文的跟前,“秀才老爷,往后这孩子我就交给您了。只要能让他学好,您只管打只管骂……”
徐狗蛋低下头憋着眼泪,又不说话了。
韩修文也是客客气气道:“请放心吧。不过,你家离此甚远,学堂每天卯时三刻就要开始点名了,我担心他未必能赶得上……”
说到这里,徐老歪显然又有话说,他弓着身子,又拱了拱手:“不瞒老爷您说,我过两天就要跟船出去做杂工了,只剩下这小子一个人,我不放心,所以希望老爷您能收留他住下,算钱也行。”
韩修文再次为难地皱起眉来:“我这里是不收住宿的。”
韩玉娘也跟着摇头道:“徐大叔,您看我们家里就这么点地方,实在没地方了。”
她和弟妹们睡一间房,那一铺炕上睡三个人已经不富裕了。而且,他们也不习惯和生人住在一起。父亲的房间更小,还要堆着好几箱子的书,连摆个方桌子的地方都没有。
徐老歪仍是苦苦哀求:“老爷,小姐,你们就随便给他找个地方就行,哪怕是牲口棚子也行,这孩子皮实也好养活,吃饱了就能睡……”
韩玉娘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他们家哪有牲口棚子啊,院里就只有个鸡窝而已。但就算有棚子,也不能真的住人啊。
徐老歪瞧见他们一脸为难,连忙把手里攥着的红包打开露出里面的五六枚碎银子,一鼓作气地塞到韩修文的手里:“老爷,这是我给那小子攒的学费,虽然不多,但差不多足够他一年吃喝的了,一年之后,等我跟船回来会再给您送钱来的。”
韩修文和韩玉娘皆是一怔,没想到他还有银子,虽然成色一般,但也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韩修文连忙把碎银子悉数还给他道:“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学费一年不过三百文,而且还可以半年一交。”
三百文钱,对于普通农户来说,也算是一笔大钱了,所以,韩修文定了规矩,上半年一月收一次,下半年六月收一次。规矩是规矩,也有通人情的地方,谁家有困难的,也可以按月交,月初月尾皆可,遇上手头拮据,实在拿不出来的,拖上一二月也是无妨。
徐老歪见韩修文见了银子,也不贪心,更加他认定是个良善之人了,连连含笑道:“秀才老爷,我家这小子能吃,脾气又倔,免不了要让您费心,我多出些束脩也是应当的。老爷您心善不贪钱,我把儿子交给您,我这心里才能踏实。”
韩修文想想之后,还是心软点头了。他不单单是可怜他们,更多地还是钦佩徐老歪的这份觉悟。
韩玉娘见状,也只能轻叹一声,却也不忍心开口反对。
多一张嘴吃饭的话,对韩家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所以,该算的地方,还是要算的。
韩玉娘默默在心里算了算,只觉不行,忙让他们父子俩坐下,自己转身取了算盘出来。
“徐大叔,既然您信得过我们,我们也不能让您糊涂着。我现在就把学费和伙食费给算清楚,回头您走了,心里也有个数。”韩玉娘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拨弄起了算盘:“一个人一个月最多三十斤的口粮也就够吃了,所以也就不到半石,这是一百文,一个月一百文,十二个月就是一千二百文。我家的地里种了些菜,倒也够吃,所以不用怎么花钱,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要买点肉啊鱼啊的,所以,我们再多收您五十文……这就是一千四百五十文,再加上学费三百文,总共是一千七百五十文。”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一千七百五十文,差不多将近要二两银子啊。
韩玉娘停了停手,抬头看了看徐老歪,只见他的眼神有些迟疑,但还是把银子倒在桌上,数了数之后,又拨出四枚银子送到韩玉娘的面前,想了想之后,只觉不行,便又拿了一枚,放了过去。
“这应该够了,我只去一年,明年一定回来。”徐老歪郑重其事地说道。
韩玉娘回头看了一眼韩修文,见他冲自己点了下头,方才把银子小心翼翼地收好:“徐大叔,您放心吧,我们不会亏待他的。”
徐老歪点点头,“我知道,老爷和小姐都是好人。我放心……”说完,他转头看了一眼儿子,拍了一下他的头道:“你好好听先生的话,好好学,好好的……”
他不敢多留,连连往前走了几步,似乎要走。
韩玉娘连忙追了上去:“徐大叔,您再坐坐,我给您弄点吃的。”
徐老歪不回头,只是摆摆手,一句话也不说地就急忙往外走。
徐狗蛋一个箭步追了过去,追在他的后面喊爹。
徐老歪走得飞快,硬是不回头,徐狗蛋一直追到村口,喊得嗓子都有点哑了。
到了村口,徐老歪忽地转过身来,对着儿子踹了一脚,怒声道:“回去,你再敢多走一步,老子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记住,要听话要有出息,别让老子失望!”
徐狗蛋被他直接踹到了地上,坐在地上,默默流着泪,却是不敢再追了。
韩玉娘跟在他们父子的身后,看着这一幕,也是一阵心酸。
徐老歪转过身去,低了低头,又继续往前走,走得很快很快。
徐狗蛋坐在地上,愣愣地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扯着喊破的嗓子,大声道:“爹,你一定回来接我,别不要我!”
韩玉娘轻轻叹了一口气,蹲在徐狗蛋的身边,并不催促着他起来,只是等着徐大叔的背影远到看不见了,方才温和开口道:“走吧,咱们回家吧。”
徐狗蛋听得不清不楚,慢吞吞地转过头来,看着韩玉娘疑惑地眨眨眼。
韩玉娘微微而笑,把他从地上给拽了起来,又把他身上的灰土扑打干净,意味深长地开口道:“走,咱们回家,你爹一定会回来接你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徐狗蛋终于有了反应,一大一小的两个人,转身默默地往回走,谁都没有再说话。
第七回()
家里突然多出一个人来,韩玉娘着实有些头疼。她寻思着总要先收拾出来一处地方,让他先对付一宿,然后再慢慢想办法。她正一个人想辙呢,身后突然传来弟弟玉郎的叫声:“姐姐,我饿了。”
韩玉娘转身看了看外头,只见两个人小人儿蹦蹦跳跳地回来了。她起身迎出去,拖着弟弟妹妹的小手,轻声叮嘱道:“今儿咱家来了个客人,是个小哥哥,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