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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话说得好,狡兔死,走狗烹,我今日之下场,兄一定要引以为戒。”
果然,傅友德神色一变,历来功高盖主者皆难得善终,这也是他心中忧虑所在,傅友德沉眸深思了一阵,才道:“那依于相之见,我当如何免于此祸?”
于孟阳垂首低饮了一杯茶,缓缓道:“四个字,激流勇退。”
此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傅友德如今不过五十出头,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况且尝过权力的滋味,又怎肯轻易放下,甘心归老田园。皇帝是他一手扶立的,不仅是外甥,还是女婿,傅友德自多了几分旁人没有的底气,即使于孟阳倒台,他也不信会波及于他。再说皇后还未诞下太子,傅友德怎放得下心,他摇头道:“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只是如今时机未到。”
恐怕不是时机未到,而是欲壑难填,于孟阳对傅友德的心思一清二楚,他唯有叹道:“定方兄既然都明白,我便不再多言。”说着就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傅友德站起身,看着于孟阳略显老态的步伐,颤颤巍巍的登上马车,当年精明强干的首辅大人,如今华发丛生,壮志全无,人终究是老了。管家招呼着上路,马车骡车齐齐开动,只留下一行背影。
于孟阳离京后,新首辅的事便推上了日程,傅后这次并未直接下旨任命,而是举行朝议,令朝臣廷推。这么一来,许多人看准了风向,于孟阳一走,傅友德便是太后最为心腹之人,且历来权重,趁机巴结的人纷纷上书推傅友德入阁为相,而第二人选,便是与于孟阳关系交好的户部尚书胡滢,次之袁阶、余良甫。而另一阁臣人选,也一一推之,无一不是傅党、于党的人。
皇帝看了一局势,自然气恼不已,除掉于孟阳,却铲除了不了其党羽,又壮大了傅友德的声势,岂不是白搭。若不是碍于傅后,皇帝早下旨,将于党的人一网打尽,可傅后这么做,又有何意图?
养心殿里的傅后却是心平气和多了,她慢慢看着朝臣递来的推荐折子,快要入夏了,殿内有些闷热,傅后额头上冒出了丝丝香汗,她放下折子,抽出帕子擦了擦额头道:“这天儿真是越来越热了,赶明儿还是到园子里避暑去。”
景萱手执素娟牡丹湘妃团扇慢慢为傅后扇着风,笑道:“如今两位内阁大臣还悬而未决,大臣们都吊着嗓子盼着,您倒有闲心去避暑。”
傅后微微扶着宝座上的扶手,云淡风轻道:“前朝没有内阁,朝廷的政令不是照样执行不误,如今六部诸司齐全,还怕什么?”
一言落下,倒惹得景萱一惊,难不成太后要废除内阁?虽说内阁并非定制,当年废丞相,设内阁,以备顾问,权势并不重,后来太宗皇帝倚重内阁,总理各部衙门奏折票拟,内阁逐渐地位渐尊,隐隐有凌驾六部之势,内阁首辅虽无宰相之名,却有宰相之职,这么多年已成为朝廷惯例。至于太宗驾崩后,托孤的四顾命大臣皆为内阁大臣,而首辅齐正更是总览朝政,权力达到鼎峰,后来的于孟阳虽说收敛许多,可这么多年也在背地里四处培植党羽,科场舞弊一案给傅后敲响的警钟,她不免对内阁生了几分警惕之心。
见景萱这般惊讶,傅后仍是表情淡淡,说道:“这么多年,内阁权势过重,于孟阳虽不是跋扈之人,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背着我做了多少事,我不得不引以为戒。”
景萱思量片刻,半试探道:“这么说太后故意先由冯乾道出任吏部尚书,是要分首辅之势,并非有意让英国公接任首辅?”
“英国公已经是位极人臣,不宜再加封官爵。”傅后带了几分忧虑道:“这几年他的野心愈来愈大,须给他提个醒儿。”
至于傅后心中的阁臣之选,到底是谁,连景萱也摸不清了。在朝野纷争中,傅后终是下了新调令,由礼部尚书范克恭接任首辅之位,新增户部尚书胡滢入阁。一时,朝野哗然,功勋卓越的傅友德与首辅之位失之交臂,而由七十多岁的范克恭出任首辅,傅后对议论一概置之不顾,下了调令后,便携帝后臣工举朝前往颐清园避暑。
作者有话要说:党课上默默地码字
第83章 第二二回 出避暑车驾幸园林 思报国才人志修书()
傅后忽然召集大朝,诸臣都猜想定是悬而未决的首辅之位有了着落;相聚于午门前的官员们都议论纷纷;猜想首辅之位定归英国公,遂傅友德一来;大家伙儿都一拥而上,争相道贺。傅友德表面推辞不已,心里却是颇为自得;正待众人翘首以盼之时;傅后身边的宦官李德成却忽然下旨,由礼部尚书范克恭代为首辅;袁阶升为次辅;另着户部尚书胡滢入阁参与机务。
任命状之后;便又下了一道旨,将右都御史田岳贬为夔州知府,吏部右侍郎韦伦贬为潮州知府;一应贬黜的还有御史曾济、刑科给事中刘德芳等,这些人无一都是党附于孟阳者,而只字不提傅友德。
傅友德只觉颜面扫地;一时气怒不平,强压住火气;待下朝之后;便于太极门外拦下李德成,气道:“太后到底是何意,竟事先不露半点风声?”
李德成与傅友德虽说关系密切;可他毕竟是傅后的人,主子历来精明,他哪里敢擅自胡说,遂提醒道:“傅公慎言,太后的旨意何时须经傅公点头方能实行?”
这一句倒是提醒了傅友德,他自知失言,可心里又实在不服,遂沉默不语,李德成好言宽慰道:“太后这么做也是为傅公着想。您想,内阁历来皆出翰林,当年太/祖爷废丞相不就是怕宰相权重,才以文臣掌机要,如今您已是位列三公,又兼兵部尚书,若再以武将之身,摄首辅之位,只怕会惹来祸端啊!”
傅友德听了此言,怒火稍息,又暗自一想,范克恭为人懦弱无主见,以此人为相,怕也兴不起风浪,他拱手谢道:“定方险犯下大忌,多谢李公公提点。”
李德成一张胖脸,笑眯眯地跟个弥勒佛似的,“傅公太客气了。”
另一边,得到消息的皇帝松了一口气,那个范克恭已是昏聩老弱之辈,虽不是皇帝中意之人,也好过傅友德,看来傅后虽以大政委于傅家,却还保留了几分清醒。这一次,总算扼住傅友德的势头,至于其它事,再徐徐图之吧。
悬着的一颗心落地后,皇帝又开始考虑迁往颐清园避暑的事,当然,这些事自有宫人打理,也无需她操心。只是她一直想带沐霖出去转转,以解烦闷,如今机会来了,沐霖却因前事被禁足于玉琼宫,她暗恨不已,可心里的猜疑怨气还未消,实在拉不下情面,只能暗自烦闷。
如此一来,皇帝唯有带着遗憾,携皇后、贤妃等前往颐清园,这一去快则十月回銮,慢则十二月,只怕是半年不得相见了。临走前,皇帝还是颇有些不放心,暗自叮嘱高贤派人盯着猗兰馆,衣食住行一一定时禀告,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也得及时来报。
太后、皇帝的车驾从午门出发,文武百官不管是随行的还是留在京城的,都须朝拜送别,广场内外齐鼓鸣鞭、钟乐不绝,一路上旌旗蔽空,这样以来,显得宫内愈发的空荡冷清了。玉琼宫的小宫女清茗巴巴地站在廊下眺望,却什么也看不到,一时不免失落。当初调到恪才人跟前儿伺候,她本想日后跟着沾沾光,多见识见识大场面,没想到,如今别说去了,就是连看也没得看了,连以前那点看热闹的自由也没了。
话说,当初她家主子遭了大难,清茗本怕沐霖想不开,这宫里最不乏失宠而疯的女人,遂时刻小心伺候着,唯恐第二日传来有人投井、悬梁、饮药而死的消息,思及一时不寒而栗,慧如见其异状,得知缘由,唯鄙而视之。后来,清茗才发现她家主子一没以泪洗面、神情恍惚,二未歇斯底里、疯疯癫癫,一切如常,用慧如的话说,就是活得比以前还好。清茗倒不觉得,她见沐霖时常一人待在书房,一待就是一天,正常情况下,她不该是想着如何挽回圣心,思念成疾,缠绵病榻,然后皇帝一听,追悔莫及,二人和好如初?想必,她家主子定是受了刺激,才致如今这样“好”的不正常。
瞅着外头微微发愣,过了好一阵,外朝的热闹声才停歇了,方回过神,就听得身后一声笑骂,“好啊,小丫头,竟躲到外头偷懒了。”
一听这声音就知是慧如,清茗虽知她是玩笑话,却还是颇不好意,脸一红道:“姐姐有什么吩咐,我这就去。”
清茗才十二三岁,性格内敛寡言,本是安乐堂的杂役,后来沐霖见她被人欺负,怪可怜的,便要了过来,几个月过去了,这孩子还认生得很。慧如耐心道:“快到午膳的时辰了,我得去厨房看着点,你去给娘娘续些茶水。”
猗兰馆的宫人并不多,一来沐霖位分不高,配置不多,二来她本人不喜旁人伺候,三来禁足后底下的奴才们见猗兰馆失了圣宠就愈发懒散了,所以身边常伺候的就是慧如、王纲二人了,至于清茗平日里只做些清扫的活儿,如今一听要去主子跟前儿伺候,紧张得不行,小声道:“是。”
清茗泡好了茶,小心端进书房,只见沐霖身着藕白底兰花纹绸褂,伏案书写,面色白净,五分平淡中却带了三分认真二分愁绪,而沉香雕花大案上左一摞右一摞全是书,案头还放了一沓稿子。清茗暗自嘀咕,又不考状元,也不知是做什么的,她小心走过来,将茶盏放在案旁道:“娘娘,请用茶。”
沐霖听了声音这才知进来的人是清茗,而非慧如,她搁下笔,接过茶杯,淡笑道:“这些日子在猗兰馆过得还习惯吗?”
清茗低着头,心想除了闷点,倒也无他,最起码可以吃穿不愁,活儿也不多,她小声回道:“谢娘娘关心,奴婢一切都习惯。”
见清茗颇为拘谨,想起妹妹绿珠在她这个年纪时可是活泼好动得很,沐霖有心亲近,看她正是读书的年纪,便道:“你平日里若是觉得无聊了,这书房里的书你可随意拿来看着解闷。”
清茗自小入宫,哪里识字,一时颇有些羞愧,怯怯道:“奴婢不识字”
本以为会惹来一番失望,沐霖倒是依然清清淡淡,只略沉思了半刻,又道:“那今后每日辰时,你来书房,我教你识字。”
清茗还有些愣,虽不知读书识字有何用处,但见沐霖认真,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自此以后,沐霖每日都会花一个时辰的时间,教清茗识字,之后才继续治书。清茗倒也聪颖刻苦,月余后,已识得不少字,虽不至识文断字,但总算是看懂了沐霖书稿上的题字,原为蕃国志略,清茗只知大明西北有鞑靼,那些人都茹毛饮血,凶悍残忍,也不知沐霖写这些做什么?
二人正对坐在炕几两侧,清茗练新习得的字,沐霖则修缮文稿,察觉到清茗不专心,看着案上已完成的部分书稿发愣,沐霖笑问道:“在想什么呢?”
清茗脸一红,却也不再隐瞒,将自己心中所惑问了出来,“娘娘打算修书,这不是那些翰林们做的事么?”
自小受李垣垂训,沐霖早有志于承其师业以修史治书为务,只不过她自以为资历尚浅,待年过三十以后再图此事,如今误入深宫,又囚于此方寸之地,左右无事可做,与其悲秋伤春,不如一还素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