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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霖暗想,方才皇帝动了手指,说明她还有些朦胧的意识,若能激她求生便好了。想到此,她不由得心生一计,对秀荷咬唇道:“我有一法,只怕冒犯了皇上,不知可行不可行。”
秀荷急道:“只要能救得了皇上,又有何妨。”
沐霖犹豫了片刻,终是起身,小心翼翼地坐在龙床边,将手探入丝被中,握住皇帝的手轻轻摩挲着,对她耳语道:“皇上,奴婢知道您累了,想歇一会,可您舍得下江山社稷,舍得下两位太后?”
看着骨瘦如柴的皇帝,往日种种浮现在眼前,承州时挡下的那一刀,为了救自己与太后公然决裂,还有多少次为了讨她欢心放下帝王的尊严,不知不觉沐霖的眼圈不禁红了红,哽咽道:“当日在承州时,皇上为了救奴婢挨了一刀,后来,又为了奴婢与太后和朝臣作对,这些事奴婢一件件都记着。奴婢活这么大,头一次见您这么傻的人,明明唾手可得的,偏偏要大费周章。皇上待奴婢的情意,奴婢只怕一辈子也还不起,您若是不醒来,奴婢只怕没脸活在这世上。”
沐霖又絮絮叨叨说了些话,说到嗓子都有些嘶哑了,秀荷在一旁听了,不免有些动容,宫里的流言只道沐霖勾引皇帝,没想到皇帝待她的情意竟是如此之深。
许久,果见皇帝微动眉头,秀荷一喜,等了半晌,却又未醒来。沐霖暗道,只怕还得下一剂猛药,她暗地里一咬牙,又接着道:“您以前说过,只要奴婢愿意留下来,您什么都答应。若您说的话还算数,奴婢求您,只要您醒来,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您”
沐霖的话音方落,皇帝的手紧紧回握住她,又迷迷糊糊地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嘶哑着开口道:“水,水”
这是近半月来皇帝头一次开口说话,秀荷大喜过望,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呼道:“皇上醒了,皇上醒了”
又慌忙端来温在铜炉上的茶水递给沐霖,就要跑去报喜,才打开帘子,就见时晴扶着周后迎面而来。
时晴才要开口训人,就听秀荷欢天喜地地禀道:“太后,主子醒了。”
第五二回 立军功国舅诏回京 身犯险元翎探敌营()
皇帝只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先是那个久未谋面的皇伯父带着千军万马杀进紫禁城,面目狰狞地逼她退位,鲜血染尽了金銮殿。后来画面一转,回到她小时候,先帝驾崩的那个寒冬,白茫茫的大雪覆盖了紫禁城,宫殿里俱是缟素,傅后牵着她冻僵的小手,在众臣的拥戴下登上太极殿里的那个至尊宝座。接着又梦到傅后厉声呵斥她胆小无能,被太监关在阴森的太庙里,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
画面又是一转,她见一个翩翩少年意气风发的站在金銮殿上,欲要重振朝纲,却遭到了大臣们的斥责和明讥暗讽。接着,那个清秀少年又被迫娶自己不爱的表妹,她明明是女子,却不得不娶另一个女子为妻,恐惧痛苦占据了皇帝的心,她抗拒清醒过来。可不久,她又见着一黄衫女子温柔地对她笑语晏宴,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安抚着,还隐约听见她说,会留下来陪她共渡风雨,叫她莫怕。皇帝欣喜不已,紧握着那女子的手,细细看着她,那不是她的霖儿又是谁?
可不一会,沐霖又挣脱了她的手,笑着慢慢离她远去,皇帝心慌不已,却怎么叫也不应,待她慌忙睁开眼去寻沐霖,却见床边围满了人。不辨喜怒的傅后,喜极而泣的周后,憔悴不已却难掩喜色的玉溪,还有跪在榻前慌忙与她把脉的陈衡言、秋娘等人,皇帝寻了一周却见沐霖远远站在一旁,她暗自欣喜,原来这不是梦。
皇帝嘴唇干涩得厉害,想要唤沐霖,一时竟发不出声,周后见状,忙擦了泪问道:“我的好橖儿,你哪里不舒服,快与母亲说?”
看着憔悴不堪的周后,皇帝愧疚不已,将要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转口道:“孩儿无事,这几日让母亲操劳了。”
周后忍着泪高兴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傅后看了一眼醒来的皇帝,不动声色地将陈衡言、秋娘二人唤到一旁细细问了病情,杜秋娘禀道:“皇上能醒过来,自然是喜事,只是如今身子虚,还得慢慢调理。”
傅后不解道:“此话怎讲?”
杜秋娘暗叹一声,回道:“从脉象上看,皇上并未脱离险期,只是凭着一股意念强撑着醒来,一旦病情复发,随时还有危险。”见傅后变了颜色,陈衡言忙缓和道:“太后也不必过忧,只要人醒过来便能进食进药,再调理几日,身子自会好转。”
傅后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一半,待再进去时,却见周后正给皇帝喂着清粥。皇帝吃了几口已吃不下去,脸上也露出疲态,身子虚得厉害,周后不敢多做打扰,对皇帝道:“橖儿先好生歇着,母亲明日再来。”
皇帝疲惫得点点头,周后小心放下枕头,安顿好皇帝,又叮嘱玉溪仔细守着皇帝,便与傅后一道出去了。待两人一走,皇帝又强撑着睁开眼,玉溪一惊,正欲问皇帝有何吩咐,却见她望着站在远处的沐霖,伸出手唤道:“霖儿,霖儿,是你吗”
玉溪不禁也看向沐霖,心里难掩酸涩,只见她慢慢走到床前跪下,伸出手回握住皇帝,放柔了声音回道:“是奴婢。”
皇帝喘着气,苍白的脸颊染上一抹嫣红,她喜道:“原来不是梦,你真的愿意留下来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却难掩喜色,沐霖一时百感交集,她点点头,温柔地回道:“奴婢愿意留下来,只等皇上的病好起来。”
皇帝欣喜不已,紧紧抓住沐霖的手,激动道:“好,你等着,朕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皇帝因激动额头上渗出了丝丝汗迹,沐霖点点头,又抽出帕子细细为她擦了擦额头,笑道:“奴婢在这守着,您先安心睡会儿。”
皇帝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疲惫地闭上眼,手却不松。玉溪见状,掖着袖口的手微微颤抖,秀荷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她却转身对秀荷道:“我们出去吧。”
秀荷惟有暗叹一声,与玉溪一道告退。
自傅友德坐镇中路后,燕军南下受阻,朝廷形势渐好。六月,燕军调军围困朔州以救肃王,进军西北,切断了沐晟的西路军。但总体而言,傅友德将叛军势力逼向西北,即使他们再怎么猖獗,也无法危机京师。
皇帝醒过来,得知朝廷战况,却高兴不起来,她放下前线递来的战报,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玉溪正端了药进来,见皇帝撑着身子坐在御案前看折子,沐霖则侍立在旁研磨,她上前道:“主子,该进药了。”
皇帝蹙起眉却不为所动,沐霖与玉溪面面相觑,还是沐霖接过漆盘,柔声道:“皇上,喝药了。”
皇帝听了声儿,秀眉这才舒展开来,笑着喝了药。玉溪心里不是滋味,却也无奈,皇帝方放下药碗,正了眼色对玉溪吩咐道:“去把余师傅、杨惟中,还有元翎叫来,朕有事要和他们商议。”
自醒来后,皇帝身子还未好利索,也无精力早朝,有事只能召少数大臣进宫议政。玉溪听罢,犹豫了一阵,方回道:“三爷随傅将军出征了。”
皇帝心里一沉,傅友德次长子傅成翎从文,次子傅元翎从武,如今将他调往前线,不过是想让他树立威望,以期傅家将来继续把控军权。当年皇帝将傅元翎调为宫廷侍卫,一来以示优宠,二来也是为了牵制傅友德,没想到傅友德却趁她病重将人调走。皇帝咳了一阵,面上却赞道:“元翎是该出去历练一番了。”
玉溪心如明镜,沐霖初来,并不清楚其中纠葛,见皇帝又咳出血来,慌忙为她擦拭,皇帝忍住不适道:“那就把魏启明叫来。”
玉溪依言退下,过了半刻钟,余良甫、杨惟中匆忙从内阁赶来,魏启明着一身飞鱼服也进来,三人齐齐对皇帝磕头跪拜。沐霖见状,欲要避嫌告退,方迈了步子,皇帝却一把拉住她的手,笑道:“不必回避。”
余良甫方从兖州赶回洛京,一进来见沐霖颇为面生,如今皇帝又毫不避嫌的留她下来,更是诧异。要知,皇帝召见大臣从不留人,不管是大总管张彬,还是贴身侍女玉溪,就怕开了后宫干政的例,如今,此女却让皇帝破了规矩?
沐霖自知不妥,不动声色的抽回手,笑道:“皇上,茶凉了,奴婢去换杯新茶来。”
说罢,便趁机抽身而去。这般明目张胆的抗旨,闹得几人暗暗心惊,尤其余良甫,只觉沐霖行事粗野,不知尊卑,哪里比得上玉溪半分。倒是杨惟中暗自赞叹沐霖率性自然却不失婉转,又极明事理,非寻常女子。
皇帝看着沐霖的背影,苍白的脸上笑意不减,随即又收了笑,对几人道:“平身吧。”
待几人起身后,皇帝开口道:“周行俭急递来的军报说,燕军大部溃败西窜,朕总觉得事有蹊跷。”顿了顿,又对余良甫问道:“余师傅,你刚从兖州过来,那边的情况如何?”
余良甫回禀道:“宁王主力攻打兖州,与徐将军所率的东路大军在归德一线相持不下,不过,依臣之见,宁州地困民穷,时间一长,粮草必难以为济,且宁王军多为辽东人,如今久战无功,将士多思念故土,无心念战,朝廷收复兖州指日可待。”
皇帝沉吟片刻,说道:“燕地风俗彪悍,人人善战,且宁王军中有不少蕃兵蕃将,作战勇猛,怎会止步不前,如今,燕王又忽然引兵西进,其意图何在?”
杨惟中道:“肃王被困,燕王西进朔州,所谓围魏救赵。”
皇帝想了想理不出个头绪,只好又问道:“英国公最近有何消息?”
魏启明禀道:“大将军以周将军镇守尧山关,亲率大军西进追剿燕王,已将燕军逼入云州境内。”
傅友德出征后,战局扭转,燕军不断败退。尧山乃洛京门户,属京师防卫之重,周行俭乃周后之兄,名声虽不如傅友德高,却是个稳妥的人,傅友德安排得倒也妥当。皇帝听罢,心里略放下心,却还是叮嘱道:“杨惟中,你以兵部的名义下旨,转告大将军,穷寇莫追,朕还盼着他早日归朝,云州的事交给李忠就好。”
几人多少猜得到皇帝的用意,杨惟中领旨后,皇帝又道:“魏启明,你派人到云州探探燕军虚实,越详细越好。”
皇帝旨意一下,由兵部六百里加急,不过数日就发往傅友德军中。此时,傅友德方巡营归来,他还在苦苦思索破敌之法。燕王久经沙场是个狠角色,不然朝廷也不会一败再败,他到任后,领军殊死搏杀方保住同州一线,本以为两军会对峙苦战,没想到燕军竟一蹶不振,溃逃西窜。他本不欲亲自追击,可燕王用兵奇勇,是难得的对手,傅友德多次引其正面交锋,均被燕王回避,这才心有不甘,亲自追剿。
傅友德一踏入军帐,副将何桂柱和幕僚方成栋便随之进帐,何桂柱手持一封文书,禀道:“大将军,朝廷急递来的公文。”傅友德接过来,撕开封口,看完后脸色一沉,递给二人,何桂柱读罢,气愤不已,心直口快地道:“将军刚稳住局势,皇上就要把您召回京城,这不是卸磨杀驴嘛,还便宜了那个李忠!”
傅友德卸下腰间的佩剑,又摘下头盔,坐在椅上,沉吟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