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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她会遭遇这一切。
为什么遭遇这一切的是她。
姚氏没有说出的话,她是清楚的,如果留在这个家,她的未来无外乎就是送给有权势的男人做妾或继室,或者对方是七老八十、快要进棺材的老者,或者是风流花心的浪荡子、也有可能是病入膏肓忙着冲喜的豪门贵族,一入其中,便也只能沦落为望门寡。
这见鬼的古代社会!
恶心的古代社会!
逃!
必须得逃!
她人小,也不容易引起注意。
一路小心的避开了其他人,当她以为她可以逃出升天的一刻。
一只有力、布满肌肉的手臂伸出,抓住了她后背的衣领。
多年之后,她这才知道,自己的这一次逃跑在世人看来是有多么可笑。
王家虽是文臣世家,可这个世界毕竟是以武为尊,而王家请来护卫的护卫长修炼的乃是外家功夫,小女孩的脚步声在他听来,异常清晰,几乎和从他眼前走过没任何区别。
没人追究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离后院这么远的地方,第二日,所有人都忙碌起来,毕竟是王浔正妻死了,明面上该做的丧事安排还是得做,然而,到了晚上,守着灵堂的,就只剩下夏氏唯一的女儿,王华蓉了。
她跪在一个火盆边,在仆人的指挥下,将旁边的纸钱一张接一张放进火盆中。
夏氏的死,除了她,就连仆人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她被人带到这里,披麻戴孝,然后跪在灵堂前。
她还在哭。
对于夏氏这个她不喜的女人,第一次生出了几分怜悯,而对王浔,只剩下恐惧。
无边的恐惧。
她并不知道,灵堂旁,柳氏就这样看着。
灵堂上的女人,过了头七就要入土了。
柳氏擦了擦没有一丝泪意的眼角,轻声道:“真可怜,临到她死,在她身边守孝的,也就只有她还什么都不懂的女儿,大姑娘,以后你也别怨我,要怪,就怪你为什么是从夏氏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孽种吧。”
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于是招呼身边的人:“回吧。”
阿恒很绝望。
为什么,她要带着前世的记忆转世,如果没有前世的记忆,她就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也就不用承受这些痛苦和阴暗了。
她对这个家,怕得要死。
从第一次看到黑衣人将手放在她脖颈上,从乳母一头撞死在她面前的那一刻,从夏氏被活生生气死的一刻,她越来越恐惧。
没有自保能力,上辈子学的都是艺术绘画类,也没有像哥哥一样去练过泰拳,其实除了看清了一些事,她的自保能力,比夏氏还要弱。
身边是沉色的棺材楠木,最后一个留下来仆从都在开始打瞌睡了。
反正这里除了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也没有其他人人,仆从就算睡到天昏地暗也没人管。
夏氏过了头七之后不到一个月,柳氏就被王浔扶正。
而曾经的夏氏,所有人都像是她没有存在过一般。
夏氏曾经的嫁妆,尽数落入柳氏之手,柳氏在扶正的那一天,第一次那么开心,她喝了十几杯酒,醉得双颊酡红,她抱着怀里的儿子,一脸傻笑。
“姨娘,你怎么了?”孩子摸摸她酡红的脸,问。
她望着自己的爱子。
这过去的庶长子,如今也是堂堂正正的王家嫡长子了。
她揉揉儿子的手心,又掐掐他软软的脸蛋:“乖儿子,以后,叫娘,把那个姨字去了。”
“娘”
“娘?”孩子疑惑道,“娘,不就是母亲吗,母亲是父亲的妻子呀。”
孩子的眼睛干净,透着几分疑惑。
柳氏的眼神有几分狰狞,即使是酒后有了几分放纵,也是压抑着的,她摸摸孩子的脑袋:“那不是你的母亲,那是个坏女人,不过,她已经走了,来,乖孩子,叫娘。”
“娘!”孩子清脆的声音落在了柳氏心底。
柳氏笑了起来,随后又有几分悲伤,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
“这是怎么了,又哭又笑的?”身后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
柳氏转身,便见自家夫君正朝着自己走来。
她将孩子往乳母的怀里一塞,一手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柳氏平日里便是恭顺端庄的模样,王浔很少见到她喝醉酒的时候,此事见柳氏双颊酡红、眼神迷离,平白比往日美了几分,他不由心跳漏了一拍。
柳氏走到王浔面前,突然一把抱住了王浔的脖子。
“妾身,这是高兴呢。”她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王浔对投怀送抱的美人自是笑纳了,更何况,这是他认可的、爱重的妻子,他一手搂着柳氏的腰肢,一手擦去柳氏眼角的泪痕,宠溺道:“多大的人了,还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柳氏傻傻的笑了一声。
王浔看着她从未有过的傻样,心下一动。
当初本打算夏氏死之后,他的位置也更上一层楼,如今,户部尚书的位置也唾手可得,他让其他人认柳氏为义女,再名正言顺的扶正她也是一个主意。
可如今,柳氏的生父那边都承认了柳氏的身份。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加上锻刀谷那边的支持,他的仕途比起以往有夏家的扶持还更顺利,这柳氏又是从小就跟着他一道长大的,便也更和他心意。
他顺着柳氏的话问:“高兴什么呢你?”
柳氏撅起嘴,在他的脖子上亲了一口:“从小,我的愿望,就是成为浔哥的妻子,我等啊等,本来以为,这辈子都没办法实现这个愿望了,没想到苍天有眼,我真的成了你的妻子,感觉,像做梦一样。”
王浔心下软得一塌涂地,他一把将柳氏抱起来,对乳母吩咐:“带着大少爷下去吧。”
一室春光。
屋外花好月圆,屋内春色旖旎。
燃烧的红烛照亮了整个房间,柳氏心下,一片轻松。
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王浔的身边而不因为她是妾被那些个夫人轻看,她也不用自己的孩子出去还只能叫自己姨娘了。
多好。
她凝视着身边的丈夫。
曾经也有过怨言,也恨过,可是,这终究是她爱得入骨的人,她不忍将那些恨在他面前展现出来,然后变得面目全非。
所以,她能恨的,便也就只有夏氏。
同样的一片月色下,刚丧母的孩童静静的望着星空,无限仓惶。
第14章 平庸()
柳氏最后选择将大姑娘养在了自己名下。
外人皆赞王浔的新妻心地良善,对前头女人的孩子也视如己出。
个中辛酸,也就只有阿恒心中自己清楚。
柳氏明面上的功夫做得很足,表面上对她也还算过得去,可柳氏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的不让她翻出什么浪。
虽然是一个孩子,可谁知道,不好好管教,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或者,在某一天的时候知道真相,然后像一条毒蛇一样蛰伏起来,等待择人而噬的一日。
柳氏可没有养一条毒蛇的兴趣。
阿恒被带到了她的面前的那一天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屋外的桃花开得正盛,成片的光影落到府中。
柳氏的手指上戴着尖尖的指套,望着被奶娘带到她面前的小小女童,脸上在笑,嘴角在笑,可是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她抚摸着自己手指上的指套,斜睨着面前惴惴不安的小女孩。
女孩低着头,双手不安的绞在一起。
她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小小的一个女孩,无助的站在她的面前,在她伸出指套将她的脸抬起来的瞬间,她看到了一双惊惶的眼睛。
就像迷途的小鹿,充满了无助。
她的确很无助。
生母死去,她的外家也死绝了,被自己的父亲厌弃,如今的她对于王浔而言,不再是爱情的结晶,而是一种碍眼的东西。
柳氏微微一笑:“好孩子,别怕,以后你乖乖的听话,我会‘好好’待你的。”
“来,叫一声母亲来听听。”
阿恒的嘴唇在颤抖。
眼前的女人笑意盈盈,嘴角勾勒出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她盯着眼前的女孩肖似母亲的稚嫩面孔,长长的指套上,尖锐的指甲骤然收紧,刺进了她的下颌。
然而,她不敢哭。
她哆哆嗦嗦的,叫了一声:“母亲。”
柳氏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似乎玩够了一般,她松手了,将指甲套上沾的血一点一点的擦干净,将帕子扔在她的头顶上,慢慢说:“带出去吧。”
阿恒浑浑噩噩的回到了住处。
她以为这是地狱的开始。
周围都是人,她再也没有逃跑的机会。
晚上的时候,她睡得不安,梦里,无数片段在她脑海中来回徘徊,一会是柳氏笑意盈盈没有温度的眼睛,一会儿是夏氏死亡时候绝望的面孔。
第二日醒来眼底一片乌黑。
夏氏入土,她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隐形人。
就在她提心吊胆的活着时,柳氏却似乎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因为在生下长子之后,柳氏再次有孕,她轻轻抚摸着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笑了笑:“就权当为我未出世的孩儿积德吧。”
阿恒身边的人都被换得一干二净。
而后,她就明白了,柳氏的用意。
身边的奶娘教导她的,永远都只是局限于一方天地的狭窄眼光,她们给她灌输的,并不是未来做一个妻子的眼界,而是做一个妾室的眼界。
“你将来呀,是要嫁人的,这书读不读都没什么用处,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一名丫鬟将她因为好奇而刚拿到手的书籍抽走,然后将整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她坐在塌上,望着那名丫鬟将所有带字的书都拿出去,然后吩咐另一个丫鬟送到藏书阁。
新的奶娘从来不会照顾她什么,除了管她吃喝,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和身边的丫鬟一道绣花纳鞋底,时而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日子久了,就连那眼神都不再落于她身上分毫。
隔了一段时日,她的面前多了些三从四德的书。
有个迂腐的女先生教她读书,虽然对这些书一点兴趣都没有,可古代的繁体字毕竟还是不好认,她写的简体字缺胳膊少腿,也实在不雅。
看不到前路,也不知道这一刻该何去何从。
她就像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浮浮沉沉,身不由已。
于是她便也静下心来,认真识字看书。
闲暇无事的时候,她也彻底沉默下去,不再看任何人,有时候一个人坐在一边,发呆。
或许是认为她还小,或许是认为她已经认命了,柳氏再没有见过她之后,她的生活再次平静下来。
此时,王家府邸一片其乐融融。
这一日,柳家五公子正式将自己唯一的庶长女认祖归宗,改名柳杏,而且与此同时,锻刀谷柳家二公子也来了。
柳家这一任家主一共七个儿子,五公子与二公子为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前些年行走江湖也是名声显赫豪侠,这一次他来了之后,柳氏将自己的长子王立带出来。
三四岁的孩子看来活泼可爱,王立像个小大人一样对着柳二公子一拜:“拜见二舅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