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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甘楚逶逶坐在回廊拐角的暖座上,手中拿着一幅绣品缓缓穿梭,听到脚步声来,眸子一抬,远远朝祁寒一笑。
祁寒一怔,心里涌起一阵怪异。
暗道:“她怎在外头刺绣,这般寒冷天气,我若在营里写字,只怕连墨砚也要结冰,手指也要冻僵生疼,她竟似浑然不觉,还朝我笑得这么灿烂。古怪,稀奇!”
祁寒脑袋转得快,眺见甘楚停下了手中活计,施然站起身,倩姿娉婷,一身绀色轻衣轻荡风中,正朝着他的方向看来,不由心中一动——
莫非她在此绣红针绿是假,等我才是真的?
祁寒暗挑眉头,十分怀疑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甘楚煞费苦心。
祁寒今日穿得厚实,但胜在身姿修长,竟半点不显臃肿,宽衣缓带,裘袍飘动,倒比平时还多了几分华贵雍容。
甘楚远远望着那如玉公子,眼神闪动了几下。
委实太过俊美了。便说这人是王孙贵胄,只怕也无人怀疑……他身上明明穿的是厚重的冬衣,仍给人一种出尘脱俗,丰神隽秀之感。
祁寒眨眼走到跟前,也被甘楚的模样震了一下。
甘楚双十年华,放在汉代已不算小了,早该出嫁的年龄,但她的面容却显得比实际稚嫩。灵动剔透的黑眸神采飞扬。轻轻一笑便如春梅绽雪,秋蕙披霜,眸子晶亮,恰如月射寒江。
祁寒见她轻衣结束,足底蹬一双鹿皮小靴,腰上缠束了条绯色轻纱,显得矫健利落,秀美中透出一股罕见的英气,心中更觉诧异。
这姑娘英姿飒丽,若披上甲胄,只怕都能上战场了……
甘楚望他淡淡一笑:“祁公子。”
祁寒点了点头,一边将手中的毛绒手捂递给她:“快暖暖手。”
甘楚摇摇头不接,抿起鬓边的发丝别到耳后。微垂着头,祁寒没看清她那一瞬的表情。
祁寒讪讪收回手,瞄了一眼她暖垫上的绣品。
银白绸布上绣着两只惟妙惟肖的鸳鸯。黄掌碧波,绿叶红藕,精巧细致。祁寒便道:“天气寒冷,甘楚姑娘怎不在暖阁绣房做活?跑这儿来做什么。”
虽然猜测她在这儿是专等自己,但祁寒却不想为了这个阴晴不定的姑娘费神,便直接问了出来。
甘楚不答,笑容乖巧却不达眼底,只道:“祁公子,我可否与你一谈。”
祁寒暗皱眉头,心里冷嘲,你我不是已经在交谈了么?真是多此一问。
他淡淡道:“男女有别。在下不方便与姑娘多谈。”
话落,转身便要离开。
甘楚从一开始的莫名亲近,到后来拐着弯打听赵云,再到如今拦路要求交谈,一直显得古怪。此刻她眼中笑意敷衍,不怀好意,祁寒哪里看不出来?因此懒得同她废话,转身便走。
他受够了甘楚诡异多变的态度,有点后悔没绕过这条游廊,同她搭了话。
祁寒并不知道,举凡这世上暗恋他人的女子,对情敌的态度都会非常微妙。
她关注情敌的一举一动,伪装起自己与情敌周旋,甚至是与情敌做朋友。却并不会轻易和情敌撕破脸,就怕在爱人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因此女人对情敌的态度,可谓十分纠结。千回百转,来回反复。
恋爱中的女人的心思好比海底深针,变幻莫测,绝非是感情世界苍白的祁寒所能领悟的。
甘楚没料到祁寒居然要走,不由一愣。但旋即她便咬了咬牙,道:“男女虽有别,但祁公子不好此道,却是全然无碍的!”
祁寒一听,脸色登时白了。
清眸微微一眯,顿住脚步,回过头来。
甘楚竟然暗指他是个断袖,喜欢的是男人?那种轻佻上扬的语气,讽刺的味道,他又不傻岂会听不出来。
“呵,”祁寒笑了一声,狭长凤眸盯在甘楚的秀面上,几分危险,慢慢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唇舌搅动郯城雪,心神不定晚来风
*
“甘楚姑娘,你的话我听不明白。”祁寒斜倚廊柱,浑似没弄懂她话中之意一般,“我乃一介须眉,为了姑娘的闺誉考虑,从今往后,我们还是少叙话为好。”
祁寒看似淡然,实际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甘楚听了暗自冷嗤,就凭你,也算得什么须眉?她抬眼望向祁寒仅靠衣衫撑起的高大身形,暗想,如你这般弱不胜衣,一阵风也吹倒了!你既已与赵云有私,还装什么佯来哄我。
她心中讥讽,脸上却不动声色,指向廊上的壁画,道:“祁公子,你休与我作口舌之争。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图画?”
祁寒不答,只冷冷道:“有话便直说。”
他懒得同她敷衍,还打哑谜,这姑娘也是够逗的。
其实祁寒也觉出过甘楚对赵云有意,但从未放在心上,哪知她竟窥破了自己的心思,特地前来嘲讽。她知道了,旁人自然也会知道。只怕会因此累及赵云的名声。
祁寒心中悒郁不舒,神色便更加淡漠,若非他教养极好,顾及甘楚是个女的,只怕早已拂衣而去。
甘楚见他爱答不理的,脸上不由滑过一丝尴尬,自说自话道:“不错。这壁上画得便是司马相如弹琴追求卓文君,凤求凰的故事。自古以来男欢女爱,琴瑟和谐,相如文君偕老成都,一时也曾传为佳话……”
祁寒打断她,直白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甘楚蹙眉,拿起垫子上的绣品,将那对交颈亲昵的鸳鸯展开来:“……就好比这对鸳鸯,天生雌雄作伴,遨游天地。忠贞不二,亦为世人所称叹。祁公子,你饱读诗书,应当知晓,这阴阳和合、男女相亲乃是天地大道。龙阳之事为人所不耻,不过贪图一时快乐,经久无味,更是断难久长……”
祁寒的手在宽大的袍袖里握紧,声音却慵懒而淡漠:“你不必再说。”
甘楚以为他这是羞愧了,眼神微亮,续道:“你也不必太过介意了。毕竟,你与云哥哥只是一时糊涂。”
祁寒淡道:“我并没有介意。看上去,倒是你比较介意。”
他扫了一眼廊上的壁画,和她手中的绣品,目光晦沉,“还备了这么多的道具,真是煞费苦心。我竟不知自己在甘楚姑娘心里,威胁如此巨大。”
他不认为赵云喜欢自己,听甘楚的话意,似是误会他们在一起了认。
他心头冰棱棱的,脸上却始终撑着一份淡然。
“你能有什么威胁?”甘楚底气不足地斥道,“你可要知道,男子是不能在一起的……”
祁寒哈哈一笑,眸子射出曜亮的光:“男子如何不能一起?岂不闻,‘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焉知我与子龙,便不能如此?”
他唇角微翘,眼底似有若无的狂狷笑意,为那张平静的脸平添几分邪肆。甘楚愣愣看着他,万没料到他竟说出这般话来,一时张着嘴,哑口无言。
其实她却不知,祁寒这人,只是外强中干罢了。
不想在这种女子面前示弱认输,强撑着笑,心里却是阵阵轻悸苦涩。
祁寒本来不想同女子较劲,但平白遭辱,却不可听之任之。更何况,甘楚的话,像一根刺扎疼了他,撩动了他心底最无望的情感。
甘楚眼神乱飘,脑中只不停重复着一句话——
果然是真的!这人真与赵云在一起了!且还如此不要脸面,什么都敢往外说!
甘楚咬牙握紧了拳头,盯着地面皱眉,祁寒却不再原地等她回神,直身便往外走。手指冻得有些僵了,他往掌心呵了口热气,谁知连身体里呼出的气也是冷的。
甘楚回过神来,望着祁寒离开的背影,目中染上一抹憎恶。
那清高疏旷的身影,便是玉罗神君,琅圜仙人,也不过如此了。
可越是如此,她心中对他的憎恶就更加炽盛。
祁寒感觉到有道刀子般的目光落在脊背上,但他头也不回,抬手挥了一挥,连道别都省下了。
甘楚抿紧丹唇,将他洒脱的动作视为了一种示威,眼中冷芒愈盛。
天上彤云万里,黑压压的看不见边际,午时的日晖被乌云遮住,寒风凛冽里,一场鹅毛大雪猝不及防飘落了下来。
这是祁寒到得汉末的第一年,第一场雪。
落得很大。
搓绵扯絮一般,伴着渐渐呼啸的风,萦身飞舞。
那一抹孤孑的身影,仿佛要融入漫天的雪花里。甘楚朝那快要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背影喊道:“祁寒,我云哥哥虽一时蒙昧倾心于你,但赵义兄长必会让他娶我!我俩自幼一起,他一直也是喜欢我的。将来他必定会忘了你,回归正途……与我成亲生子。若那时你还不肯离去,我会考虑接纳你……”
声音变得隐约,但还是能听见,祁寒恨不能没生耳朵,气得微微发抖。
接纳?接纳什么?让他给赵云做小,给她伏低,当个娈宠外室?痴人说梦,疯的不轻!
若非这甘楚是个女的,他早返身回去痛殴她一顿。
还说赵云会忘了他,想得美……
祁寒心头一把火烧着,又是滚烫又是冰冷,忍不住一声冷哼。
“……祁寒,你要知道,我与云哥哥早就……”
下一句是什么,祁寒没听见,也不想听。倒觉得这场风雪来得真是及时,呼呼作响的西北风,将那女人聒噪的声音都刮在耳后。
又转过两道回廊,往前行了一阵,他忽地顿足,站在朱墙玄瓦的廊檐下,怔怔发呆。
衣袍簌动,冷风从身体各处灌了进来,好似连心腔也跟着冻僵了,倍觉孤寒。
“你不会忘了我的罢?阿云。”祁寒口中喃喃了一句,蓦地伸出手去,将飞旋的雪花接在掌心,端详它慢慢化开。
心里沉甸甸的,天气恶劣,今日不去校场了。
他折身回了宿处,将赵云手书的那辞赋又拿出来看了半晌。尔后把自己裹进被里,蒙头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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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楚望着空荡荡的回廊,黑沉的眸子微微泛动毫光。
即便那二人情深意重又如何?
所谓的挑拨离间,不一定非得露骨现形立刻奏效。祁寒的嘴再硬,那苍白紧绷的脸色,却是骗不了人的。
她不停暗示祁寒赵云会对他变心,会忘了他,会离了南风与女子成亲。恐惧一旦成形,便难于摆脱。越是惧怕,越是无措,越是无措和慌乱,越是做错。
只要在祁寒心中埋下不安的种子,他自身的恐惧便会催生出恶果。
甘楚想着想着,便冷笑起来。
水袖轻抬,匕首寒光乍现,幻作一团光影,轻轻巧巧从绣帕上将那对鸳鸯剜下。
绣品上的红藕、莲叶、碧波,尽数化作碎片落在地上,被主人弃之不顾,进而被风吹走。
甘楚将那鸳鸯贴身放进怀里,嘴角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浅笑——
只要这对儿鸳鸯便好了,旁的妨碍它们的,都会被一一清理干净。
***
若是祁寒知道这一天会发生什么,也许他会选择去校场,宿在军营里。
而非傻傻留在吕府中,回避风雪。
因为,一切的一切,都从这一天开始。猝无防备之下,事情陡然发生,然后将所有人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