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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年纪,便有了一种清冷疏漠,与人相处更是保持着某种界限,不喜太过接近。旁人都觉得他冷漠,对任何事都似提不起兴趣的样子。便是夺冠领奖,也始终是那种淡淡的态度。
他们并不知道那件事影响了他,在他幼小心灵里埋下阴影,他虽然秉性坚强,强行克服了对体操的恐惧,接受家人安排继续练习,但心中却有一种对生命脆弱的刻骨恐慌与哀惧。
说到底,祁寒其实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
他面上的坚强,不过是坚硬的外壳伪装。旁人很难知道,除非极为亲近之人,可惜那样的人,却又不曾存在。于是在旁人眼中,他是完美的,无懈可击的,却又冷淡疏离的。除了那个他曾经接近过的女孩儿。也许,正是接近之后,发现他徒有其表,坚强的外壳下藏着空虚的内在,没有安全感,没有力量,没有支撑,她才会放弃他吧。
从小到大,祁寒很少怕什么事,但他最怕的一件事,便是后脑勺着地。
因此在踩滑跌倒的一瞬间,他面色惨白,心跳猝顿。想要翻身跃起,却发现自己手脚发麻,失去了气力。慌乱之下,不及动作,整个人已重重摔落下去。
疼痛未至。
赵云适时伸出手臂,将他狠狠拽进身前。
祁寒雏鸟一般瑟缩着,窝在他怀里。条件反射的刹那,他早也双手抱住了赵云有力的腰身,紧紧抱着。脸轻轻贴在他胸肋之间,鼻端嗅着赵云身上熟悉清冽而夹杂了一股汗气的阳刚味道,身体兀自微微发颤。
一颗心,砰砰重重跳着,几欲从腔子里蹦出来。
犹是惊魂未定。
那一霎,当脑海里回放起童年那一幕,他几乎忘记了怎么呼吸。紧抿唇瓣,以为自己要死了。直至被赵云紧紧扣进臂弯里,才猛然惊醒,薄唇开启,大大喘了口气。呼吸之间,绵热急促的气流尽数喷在赵云肌肤上,鼻端似有若无地自他腰际滑动,令他全身僵住,血气狂贲。
祁寒乍惊之下,似未觉出二人的不妥。竟没有立刻放开赵云,反将脸凑过去挨住他胸肋,亲昵地,蹭了一蹭。
赵云身形一颤。紧跟着,喉头松动,轻轻“嘶”了一声。
祁寒疑惑地放开他,望着月光下赵云骤然黑沉下去的眼睛,望着他抿唇吞咽的喉咙,忽觉一股电流蹿过周身,竟是脸上一烫,全身发热,心跳如雷。
只是这狂乱的心跳,又似与刚才被吓得不同,有种荡人心魄的意味。
“阿、阿云……我失态了。”
祁寒不及细想,赶紧道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为自己适才的小儿女情状羞臊不已。
赵云不过扶他一把,他怎会抱住人家不放,还想缩到他怀里蹭蹭的?求安抚?求安慰?求虎摸?……这什么怪异的举动啊摔!况且赵云还光着膀子,抱什么抱,蹭什么蹭啊!
祁寒慌赧无措之际,赵云已先缓过神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嘲般一笑:“下次当心,你累了要说,不然牵扯旧伤,很容易被我误伤。”
祁寒看不懂他唇角谜一般自嘲的笑意,皱眉点了点头,仍有些晃神。
赵云深深看他一眼,便道:“去溪涧洗沐一下,早歇了。”
祁寒这才“哦”了一声,强将自己纷乱的思绪,紊乱的心跳压下,跟在赵云身后,拿着替换衣物,往林后山涧而去。
*
初冬时节,天高气肃。
沛县以东的郊野上,广袤无垠,长草迎风,自有一股荒凉浩瀚之意。
祁赵二人穿泰山郡,过微山湖,抵得此处。连日纵马奔驰,见此地旷野小林幽静无人打扰,便有意在此小憩一阵再进城,各自翻身下了马,任由玉雪龙和辽东枣马一东一西分到两处,去啃地上的芨芨草。
就着水囊略用了些干粮,二人在丘冈上伫立片刻,迎着烈烈罡风,打量四周风土景致。祁寒连日乘马,终觉手脚酸麻有所不适,大咧咧往长密的草苇之中一躺,手臂枕在脑后,仰头望着天际,将肢体放松稍息。
赵云跟着半坐下来,随着他的视线,也朝天边眺目。
晴日白云朵朵,烟霭随风而动,碧空如洗,烈日崔璨。
正午明媚的阳光洒落下来,隔着重重草叶的影子,照在人的脸上身上,将这冷肃的天气冲淡几分。虽然卧在草上,身体发肤上却有一股暖洋洋的意味,并不怎么寒冷。
祁寒有些出神,忽道:“你说,当日在宛城,你若是没有救我,我是不是就死在那儿了?”
赵云纳罕他突然问起这个,眉头微微一动,只置之一笑。
那日,他若是不救祁寒,点检尸首之时,张绣军士自不会放过一个将死的曹营小兵。
曹营啊……
可惜那日,他去得太晚,错失良机,竟让曹贼脱逃。
赵云轻皱眉头,与祁寒并肩仰躺下来,望着天际,默然不语。
祁寒撑起一只手,长发自肩头垂下,一双眼睛亮亮地望着他:“近日听闻曹操刚打下了宛城,斩了张绣……你可要去么?”微眯的瞳眸里有几分算计,语声满是撺掇。
历史又一次改变了,曹操这番南下拿取宛城之后,竟然不顾谏劝,斩杀了张绣。一路上听闻的消息,曹军似有北上之意,却不知为何。祁寒对张绣之死不以为意,却又觉得,若是能劝动赵云去杀曹操,总也比在这徐州相帮刘备强得多。
赵云摇头:“我既应了玄德,此时便无法抽身前去。”
今晨在茶寮之中又听闻传言曹操正在宛城,他也甚是心动。若能趁其戒备松懈潜入城中击杀,自是最好不过,但此刻刘玄德还未抵徐州,这厢若是战局生变,他擅自离开,却会负了当日承诺。
祁寒吁了一声,撅了撅嘴,意兴阑珊地躺倒下去。
赵云听他微微轻叹,知他心中有所不快仍强自忍耐。所求不过是为了跟自己一道,不禁升起一抹怜惜。便伸出一只手去,揉了揉他发顶。
祁寒恼恼地将其拍落,发带还是散乱了下来。
“……阿云我怎么觉得你有时候其实挺幼稚的啊?”祁寒皱眉扯动散发上粘著的草籽叶屑,把一双水瞳瞪得溜圆,“反正等下也是你帮我束发,届时你自己费劲折腾去吧!”他越是清理,黑发越是搅合成一团,最后竟搞得蓬头纠结,凌乱不堪。他泄气似得拿起素布发带往赵云脸上一扔,冷哼一声。
赵云不由呵呵一笑,忽觉心头那点沉郁被他扰没了,一双黑眸沉沉看着祁寒侧脸,若有所思。
祁寒被他看得诡异,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急忙忙抬手一指天边缓缓移动的白云,也不知是为了分散赵云的注意力,还是他自己的。
望着云彩,也望着身旁的人,他眉梢眼角都柔和下去:“阿云,我一直觉得你这‘云’字虽然普通,却还是好听。只可惜,风流‘云’散。‘云’本是这世间最为虚无缥缈,潇洒不羁的东西,你便是伸手去抓去握,也握不住它。”说着,他抬起的手臂,在空中晃了晃。宽袍荡袖落下,露出一截玉白修长的手臂,修长的指尖,仿佛要在虚无中抓到什么。
本是无心之语,祁寒心中却蓦地腾起几分怪异,嘴里的话也无意识地说了出来,“你说,若是有一天,你如同这漫天风云一般,悄然散去,无影无踪了……我该去哪里找你呢?”
东汉,三国,这一切,该不会只是一场幻梦,最终都将湮及幻灭吧……
赵云似乎被他莫名的情绪感染,竟也愣怔了一下,旋即探究地望向祁寒的眼睛。对方却快速躲闪开去。赵云被他垂眸闪躲之际,那双扑闪若蝶翼般的睫羽惊艳,心神重重一晃。竟是不假思索道:“那我便一直与你一起,永不离开你。”
祁寒脑中“嗡”地一下,周遭风声竟像突然静谧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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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一诺有无心意,逢一矢忽遇大敌
*
“那我便一辈子与你一起,永不离开。”
祁寒脑中“嗡”地一下,周遭风声竟像突然静谧下去。
脑海一片空白,他不知该如何思索,也觉不出这句话的真实意味来。
只觉得呼吸陡然停了下来。旋即胸腔一热,心跳加快。
待祁寒回过神来,疑惑地望向赵云,却见对方已经坦然侧过脸去,面色不改,澹澹然望着头顶天际。那一句话,好似根本就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不过是兄弟间的一个承诺。也许同刘备对他有知遇之恩,于是赵云便一生追随跟从他是一种意思。
祁寒脸上一阵轻热,突然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这些天不知怎么了,他总是胡思乱想,心猿意马的,好似魔怔了一般。有时与赵云相处时,总会莫名出神,说些自己都不知所谓的话。
适才那一瞬间,他竟然被赵云动听沉澈的声音蛊惑,生出一种玄之又玄的奇异感觉。差点将对方的话语,生生品咂出别的意思来。
祁寒暗中吐舌,深觉羞怍。为免尴尬,抬手便往赵云肩上杵了一记,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那你可得一辈子记住这话,任何时候,都别弃了我!”
特别是别为了大耳贼跟我过不去!祁寒心中默默补充道。
赵云一笑,回过头来,正要说些什么,便在这时,他眉峰一拧,目光突然冷下,脸色微变。
祁寒一诧,正欲相询,赵云已抬起手掌,轻轻抵按在他唇上。
几乎同一时间,他凑身到祁寒耳旁,低声道:“阿寒莫要大声。”
祁寒皱了皱眉,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正要起身四顾,忽然听到一阵隐隐的轰隆声。那声音很轻,不比打雷来得雄浑浩大,却是越来越响。渐渐地,连祁寒也听出来了,那是群马奔腾之声。
马嘶声中,夹杂着隐约的人喧笑闹,祁寒被赵云揽在身边,拨开长草,自罅隙中朝外看去。两人还未有动作,便见不远处的玉雪龙嚼口一顿,抬起头眼皮一眨,尔后停下吃草,撒开蹄子踢踢挞挞飞奔了过来。祁寒心念一动,忙朝东边看去,却见草地上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那匹辽东枣红马的影子?只怪那畜生年齿太幼,一直养在厩枥之中,温驯怯懦,一时受惊之下,竟被群马奔腾之声所慑逃得不见了踪影。
祁寒暗道不好,心知失了马匹,他便要与阿云共乘一骑,玉雪龙虽然神骏,但若驮了两个成年男人,消耗一久定然跑不过轻骑。赵云与他一个心思,便飞快朝玉雪龙比了个手势,那马儿机灵极了,竟似能看懂他的动作,眨眨眼睛转身跑开了。
“它不会跑远,会寻个地方自己藏起来。”赵云俯身祁寒耳畔道。
祁寒点点头:“阿云,你觉得是谁的人马?”说完紧张抬眼,望着对方。他临敌经验不足,对赵云自是分外倚仗依赖。
赵云眸光一闪,摇头道:“不知。但听声音不过数十骑,如若是敌非友,硬拼亦无……”不可。
他话音未落,忽地眸光一闪,脸上竟陡然起了一抹惊诧之意!
祁寒还不及问他何事惊讶,忽见赵云伸手往自己肩上吐劲重重一推,他登时跌落在地,待晕头转向再度抬头时,却听“呜——”的一声劲风啸动,一道乌光正朝自己刚才所坐之地激射过来!
那道箭矢急若流星,快捷无伦,端的是又狠又厉。
赵云本已伸出二指去夹那箭簇,待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