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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自杀是一门艺术,凡夫俗子和不擅此道的人是干不了的;同时这门艺术本身又容不得有什么经验之谈。
而这种经验,亲爱的莫尼埃先生,如果这个问题正如我们所料想的那样令您感兴趣,那么,我们随时准备为您效劳。我们旅馆开设在美国和墨西哥的边界上,地处穷乡僻壤,人迹罕至,所以远离一切耳目;作为旅馆的主人,在我们的兄弟姐妹因为正大的、无可非议的理由而欲诀别人生之际,我们的天职便是帮助他们找到一种没有痛楚的,而且我们敢说是万全的办法离开人世。
在天国大旅馆,死亡之神将在您的睡梦中美好地悄然降临。我们积十五年之经验,硕果累累(仅去年一年,我们就接待了两千多顾客),技术娴熟,保证投药精确,灵验无比。还要补充一点,对于那些凡是出自信仰原因而顾虑重重的客人,我们将采用一种新奇的方法,以解除他们道德上的一切责任。
我们非常清楚,大多数顾客财力有限;自杀的频仍,是和他们银行存款的多少成反比的。为此,我们在不降低设备舒适的同时,力求做到一切费用无比低廉。旅客到达后,只用交付三百美元。这笔款项是用来支付住宿期间(至于您应勾留多久,恕不奉告)的各项开支,包括作业费、丧葬费和养墓费。为了不言而喻的理由,一切服务费用均已预计在内,因此不会再向诸位收取任何小费。
尤应补充一点,天国旅馆是一个景色非常绮丽的天然所在,附有网球场四个,十八洞的高尔夫球场一处,另设奥林匹克游泳池一座。来此下榻的旅客几乎全是来自社会高雅阶层的男女之士,他们斯时斯地萍水相逢,个中的社交乐趣,自具刺激,故可谓无与伦比。旅客请在迪民车站下车,那里将有旅馆的专车恭候;务请至迟提前两天将光临日期,来函或来电预为告知。我们的电报地址是:新墨西哥州,科鲁纳多城,天国大旅馆。
经理
亨利波尔斯梯彻
读完了信,让莫尼埃拿起一副纸牌;照法妮教的那样玩起算命来了。
旅途迢迢。一连几个小时,火车在大片的棉花田中间奔驰。白花花的棉田把在那里劳动的黑人烘托得分外显眼。他交替着睡一会觉看一会书,就这样过了两天两夜。最后,火车来到了群山之间,四周怪石嶙峋,气势磅礴,景象万千。列车在高岩深谷的底部穿行,两旁峭壁凌空,高到难以想象,一条条紫色的、黄色的、红色的巨大彩带,环绕着高山峻岭。半腰处飘动的烟岚宛如一条长长的白练。在沿途停靠的一些小站上,可以见到戴宽边毡帽,着绣花皮上衣的墨西哥人。
“下一站到迪民了,”豪华卧车的黑人乘务员对让莫尼埃说,“先生,要擦皮鞋吧。”
法国人收拾好书籍,关上手提箱。他这最后的旅行竟如此平淡无奇,连自己也觉得惊奇。他听到了湍急的流水声。车闸吱吱作响,列车停了下来。
“先生是去天国旅馆吗?”沿着车厢跑来的印第安脚夫向莫尼埃问道。
脚夫的小车上已经载有行李,后面跟着两位金发女郎。
“怪事,”让莫尼埃心想,“难道这两位迷人的姑娘是来这儿寻死的?”
两位女郎也正朝他打量,但见她们神态端庄,嘴里还喃喃低语着什么,但他听不清。
天国大旅馆的客车,并不像一般人担心的那样如同一辆柩车。车身漆的是蔚蓝色,镶着蓝色和橙黄色的线条,在阳光照射下熠熠发亮。倒是四周的车辆破破烂烂,加上不绝于耳的西班牙人和印第安人的咒骂声,使得这个停车的院子看上去就像一个卖废铁的市场。公路两侧的峭壁上,生满了斑驳的苔痕,好像披上一层灰蓝色的轻纱。山崖高处闪烁着金属岩的斑斓色彩。司机穿一身灰色制服,是个两眼暴突的大胖子。让莫尼埃知趣地在司机身边坐下,为着让同车的两位年轻姑娘待在一处。不久,当山路曲折,汽车加足马力盘旋上山时,他试着同司机攀谈起来:
“您在天国旅馆当司机已当了很久吗?”
“三年了。”那人咕哝了一句。
“您这工作想必很奇特吧?”
“奇特?”那人道,“有什么奇特?我开我的车子,这有什么奇特的?”
“您接来的旅客,还有下山回去的吗?”
“不多见,”司机有点尴尬地答道,“不多见不过偶然还是有的。比如说我吧。”
“您?真的您是作为一个旅客来的?”
“先生听我说,”司机道,“我做了旅馆的司机,就不好重提自己过去的事了。再说,这些弯儿很难拐,您总不会希望我把您连同这两位小姐的性命都被我送掉吧?”
“当然不希望。”让莫尼埃说。
但转念一想,他的回答未免滑稽可笑,也就笑了一笑。
过了两个小时,司机仍不出声,只是用手指着台地上隐约在望的天国大旅馆叫他看。
旅馆是一座西班牙—印第安合璧式的低矮建筑,有着阶梯式的平顶和红颜色墙壁。墙壁的水泥模拟黏土状,粗糙不堪。房间一顺朝南,门外是阳光充足的带荫棚的凉台。一个意大利看门人正忙着迎接来客。他那剃光的面孔当即使让莫尼埃联想起另外一个国家,一座大城市的马路和鲜花盛开的林荫道。当侍者接过他的手提箱,他随口问了看门人一句:
“怪事,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您?”
“在巴塞罗那,里兹旅馆,先生我姓萨尔高尼革命开始的时候我离开了那里”
“从巴塞罗那来新墨西哥!路不近哪!”
“那有什么!先生,我们看门的到哪儿都一样,只不过我现在请您填写的登记表,要比别的地方来得复杂些先生不会见怪吧。”
递给三个来客的表格上面,果然满纸尽是各项栏目、各种问题和说明。还特别要求来客准确写明自己的出生日期和地点,发生不幸时需要通知哪些人。
请至少提供两名亲属或朋友的地址,尤其请用习用语言亲笔抄写下面附表(甲):
“具名人,身体健康,精神正常,弃别人世纯系自愿,故有不测概与天国大旅馆经理及所属人员丝毫无涉,特此保证”,让莫尼埃发现两位美貌的姑娘面对面地坐在近旁的一张桌子前,选用了德语,正细心地誊抄附表(甲)。
旅馆经理亨利波尔斯梯彻先生是一个性情沉静的人,戴一副金边眼镜,他很为自己这个旅馆感到骄傲。
“您是旅馆的老板吗?”让莫尼埃问道。
“不是,先生。旅馆属于一家股份公司。不过的确是由我提出创办的,并且担任终身经理。”
“那么,你们有什么办法使地方当局没来找麻烦呢?”
“找麻烦?”波尔斯梯彻先生觉得奇怪,不快地说,“不,先生,我们开这间旅馆,可没做过一点职责范围以外的事啊!客人希望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一切照办,此外没有别的了而且,莫尼埃先生,这里根本不存在什么地方当局。我们这块土地从来没有明确划定过,是属墨西哥,还是属美国,谁也说不出。它是一块高原,很久以来一直被看作是人迹不到的绝地。传说数百年前有一群印第安人,为了死在一块儿,为了避开欧洲人,汇集来了这儿。据当地人说,这些死后的亡灵封住了这座山的入口。由于这个缘故,我们才以很低的价钱买到这块地方,才能在这里独立经营。”
“那么说,旅客家属从来也没有上法院告过你们?”
“告我们?”波尔斯梯彻先生生气地叫起来,“啊,上帝,我们犯了什么法?而且能上哪儿法院告我们?旅客家属看到这类棘手而且总是令人头痛的事儿,没经声张出去就了结了,他们高兴还怕来不及呢没有的事,先生,这里一切顺心,万事如意,我们真正做到了宾至如归您不想看看自己房间吗?要是您中意的话,就请住113号房好了。您不迷信吧?”
“一点也不,”让莫尼埃说,“不过,我受过宗教教育。应该承认,一想到自杀,心中就觉得不安”
“哪里,根本就没有自杀这回事,先生,永远都不会有!”波尔斯梯彻先生说话的语气不由分说,因而对方只好不提,“萨尔高尼,你带这位先生去113号房间看看,至于预定要交的那三百美元,请先生费心,顺便交给出纳员,他的办公室就在隔壁。”
113号房间晚霞映照;让莫尼埃一心想在房内发现杀人的机关,却找不到一点痕迹。
“什么时候吃晚饭?”
“八点半,先生。”
“这儿习惯要穿礼服吗?”
“男士们大多数是换礼服的,先生。”
“好的,那就穿吧请给我准备一条黑领带和一件白衬衫。”
他下楼来到大厅,果然瞧见女士们一个个袒胸露肩,身着晚礼服,男宾们则是一色的无尾长礼服。波尔斯梯彻先生立刻走过来,客气而恭敬地对他说:
“啊!莫尼埃先生我刚才还在找您呢您既然单独一个人,我想您也许乐意和我们一位女主顾吉尔比肖太太同桌进餐吧。”
莫尼埃做了个厌烦的手势,说:
“我到这里来并不是为着过上流社会生活的不过您可不可以先指给看看是哪位太太,暂且不用介绍好吗?”
“当然可以,莫尼埃先生您瞧,那位身穿白色乔奇纱长衫,坐在钢琴旁边正翻阅着画报的年轻妇女,她就是吉尔比肖太太我想她的模样不会不讨人喜欢绝对不会她是一位十分可爱的女人,仪态万方,聪敏伶俐,很有美感”
吉尔比肖太太无疑是一位非常标致的女人。棕色的头发梳成一绺绺小发鬈,盘成一个发髻,垂在颈后,露出了高高而坚毅的前额,目光温柔聪慧。真奇怪,为什么这样一个可爱的美人也会想到寻死呢?
“那么吉尔比肖太太是不是总而言之,这位太太也是同我一样作为您的一位旅客,为着同样原因到您这儿来的?”
“当然如此,”波尔斯梯彻先生似乎为了使回答更意味深长,故意拖长了声调,“当—然—如—此。”
“既然这样,就请给引见一下吧。”
晚餐虽很简单,但是非常精美可口,招待得也很周到。一顿饭吃完,让莫尼埃对克拉拉吉尔比肖的身世已有所了解,至少大体上如此。她嫁过一个有钱人,心地非常好,但是她并不爱他。半年前,她抛弃丈夫跟一个年轻漂亮但又厚颜无耻的作家,是她在纽约认识的,一同跑到欧洲去了。她满以为一旦和丈夫离婚,这个年轻人就会娶她。不想一起到英国后,他却忽然变卦,决心尽快把她甩掉。他如此负情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甚伤她的自尊;然而,她仍力图使他明白,她曾经为他做了多大的牺牲,并且目前她又陷入多么可怕的境地。他听了则一味拿她打哈哈:
“克拉拉,说真的,”他对她道,“您是一个跟不上时代的女人一个维多利亚时代的古董。早知您这样痴情,我就不该要您离开您的丈夫和孩子了亲爱的,您现在应该回到他们身边去才对您天生是一位贤妻良母,扶养一群儿女”
这时,她只剩下最后一个希望了,就是求丈夫诺尔曼吉尔比肖让她回去。她深信,只要她能和丈夫单独见一次面,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