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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宫人齐齐见了礼,秋白清和奉了茶,就再没有其他声响了。小猫四处逛了一圈,没见到席兰薇的身影显然失望,望一望他,便转身去了院子里。
霍祁透过半开的窗子,看到小猫一直走到小鹿身边,卧成小小的一团。
这样的气氛,让他格外不适应。
其实便是席兰薇在时,这里也总是安安静静的,但不是这样的死寂。他不管做什么,她总是在他身边静静看着,又或者坐得累了,便倚上他的肩头歇一会儿。
总之……在他想看到她的时候,她总在,但现在不在了。
这感觉,就像是心突然被割去了一块,已无暇顾及疼痛与否,只想赶紧把那缺失的一块找回来。
“若是昭仪娘娘回不来了……”
邱氏的话没由来地在耳边回荡起来,如同梦魇,让他眉心一搐。
他自然有信心……或是刻意存着这样的信心,相信定能找她回来。但现在,是谁劫走的她?不知道。她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担忧、烦闷、失落相互纠缠着,理都理不清楚,就算在确信亲弟弟确有反心那一日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心情。
。
席兰薇的心情同样复杂。
一边归心似箭,一边又得耐着性子“游山玩水”,不能回长阳。
于此,简小霜很是不解她为何相信楚宣,席兰薇想了一想,告诉她:“也只能信他了。”
毕竟他没按霍祯的吩咐杀了她们。至于他所说的沿途可能有霍祯眼线的事……她不知真假,但她赌不起。
“他怎么知道陛下能找到我们?”简小霜忧心忡忡的,望着眼前的篝火紧环膝盖,“听那口气……好像他能有法子让陛下找到我们似的。”
“也只能信他了。”席兰薇舒了口气,还是这句话,“看到那些游侠都对他的嘱咐很上心么?江湖上的事……没宫里那么多诡计,他能服众,总有他可信的地方。”
一众游侠对她们照顾得周到,可席兰薇格外确信两件事:第一,他们不知道她的身份;第二,他们不会告诉她楚宣的身份。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宫……”简小霜轻轻嘟囔着,不安分明。
“不会太久。”席兰薇的口吻平和而笃定,稍稍一停,笑而又道,“陛下四处找我,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找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简小霜点一点头,思量须臾,却又说:“那……回去之后呢?”
席兰薇眉心一跳,强压着心底不愿多想的想法,只作不明地问她:“你指什么?”
“娘娘被劫出宫,再回去……”她咬一咬嘴唇,艰难续道,“六宫上下必会闲言碎语不断,便是不理那些闲言碎语……娘娘又怎么自证清白?”
席兰薇深深叹息,知道这是无可避免的事,甚至比眼下流落在外还让她忧心。
她相信只要她不回去,霍祁就会一直找她,可在她回去之后呢……
根本不用旁人议论,她清白与否本就值得怀疑。有心人想找茬,更有了现成的理由。
“无所谓吧……”她说着,又一声叹息,继而却带起了笑容,“无论怎样,我都要回去。只要他还肯信我,我随别人怎样说。”
就像他曾经宽慰她时说的,清誉之事,说到底是夫家肯信最要紧,旁人怎样想,都无关紧要。
。
被他宠了太久,倒是借着这次,意识到了他于自己是怎样的存在。
——她已然无法适应他不在身边了。
午夜梦回,倏尔惊醒时总会下意识地往旁边蹭一蹭——若是他在,便恰好能蹭进他怀里去,接着安睡。
如今却一次又一次地意识到他不在,很快就完全清醒过来,再难入眠。
又或者……在宫里时,她偶尔下厨,做出一道合心意的菜肴,满心欢喜间想让他一起尝尝,便直接送去宣室殿。那时觉得无甚特殊,如今遇了合口的菜肴却没法让他尝了……才觉得真是别扭。
这都是上一世时不曾体会过的滋味,说不清是苦是甜,大约……若她能回去、日后想来便是甜的,若不然,就苦到了极处吧。
。
过了五六日,禁军都尉府搜查了多地之后,可算出了点结果。
呈至皇帝案头,霍祁拆开信封,一页页地读下去,神色愈发阴沉。
有人看到越辽王车驾出现过……
抑制不住的冷笑从齿间沁出,霍祁狠然将信纸拍在案上,简直想立时三刻让人把霍祯从封地抓来问罪。
“派密探去越辽打探。”皇帝切齿而道,“各处也皆不许松懈,务必把昭仪找回来。”
只要她平安回来,他就放心地跟霍祯算这笔账。
“陛下……”袁叙一揖,面有忧色,“您这般大张旗鼓地找,于昭仪娘娘,会不会……”
会不会不太好?会不会……逼得她不敢回来?
霍祁自知他所指的是什么,却难得地有了点笑意:“不会,她知道朕的心思。朕敢这么找她,就不会让她为闲言碎语为难。”
。
突然而至的变故让霍祯阵脚大乱。
原不该是这样,此事之后,该是他占了上风。
如今的情势却不大对。
待得听闻回禀说“似有朝中密探往进入越辽”时,他终于忍不住摔了手中的茶盏:“楚宣呢?!”
“还是……”前来禀事的侍卫说得颤颤巍巍,“还是没有音讯……”
三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先是该回来禀明情况的楚宣没有按时回来,他便差了人去找,继而发现本该在那里的两具尸体并不在……
那附近土地松软,他们看到有女子的脚印留下,可见席兰薇和简小霜还活着,但……
四处都有皇帝的人在找她们,又始终没有消息说找到了。
这就更奇怪了,她们如是活着,不急着回宫么?
就这样,没有任何音讯,明明知道她们应该还活着、楚宣更不可能死,却就是一个都找不到。
“继续找。”霍祯压下一口气,沉思着将自己的意思说得更清楚了些,“只找楚宣,暂不找那二人。”
“诺。”对方一揖应下,又询问道,“那密探……”
“不必理会,由着他们查。”霍祯狠一咬牙,“反正她们也不在越辽。”
。
大夏各处都弥漫着一种不曾有过的紧张,不是战事将起的人人自危,而是在各城门、各街道的盘查间,每个人都多多少少直接感觉到了九五之尊眼下的心绪。
压抑极了。
街头坊间,都贴着同一张画像,栩栩如生的细节、美丽夺目的颜色,却让人完全没有心情多去欣赏。
“宫里丢了位昭仪。”——这一时间成了举国上下议论得最多的话题。各封地上,宗亲们也都悬着一口气,将能派的人手接派了出去,生怕这位昭仪在自己的封地上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一下,然后……相信我,小别胜新婚o(*////▽////*)q
——嗯,于是一定只是“小别”而已……
——晚上见。
——楚宣的事……也晚上见。
#被我玩弄得最过分的一个角色就是他了,咳……#
第110章 访落()
禁军都尉府中素来一派肃然;唯刑房看上去格外森冷些。
楚宣因为那一箭没射中要害而庆幸了一阵子,继而便……笑不出来了。
饿了三天;房门可算被打开了。楚宣抬了抬头;眯着眼透过映照进来的阳光;看向正走进来的那人。
“张大人。”他短促一笑;看了看对方的服色;又道;“恭喜晋职。”
“楚大人别来无恙。”张路显是没他这寒暄的耐心;一句话说得不冷不热。稍稍一顿,他又往前走了两步;目光划过将楚宣的手与木架绑在一起的绳子;倒有了一声轻笑;“多有得罪。”
“客气了。”楚宣应付得仍是自然;回看他一眼,“有吃的吗?”
“有。”对方答得从容不迫,“等你把该说的说了。”
楚宣默了一瞬。
“我要见沈大人。”他道,“沈大人呢?”
“出去办差了,赫契那边有大事。”张路又如实答了,接着,面上的耐心便少了一些,“都知道你和沈大人的关系,不会为此找他回来的。”
“哦。”楚宣了然地一点头,继而却又道,“那我要见陛下。”
全无所谓的神色自然而然地激怒了对方,张路蓦地上前一步,低音怒道:“我知道你清楚禁军都尉府审问的法子,别打岔,说你该说的。”
楚宣笑意敛去,看看眼前之人,一字一顿地又道了一遍:“我要见陛下,你想听的事情我会如实禀给他……”
未落的话音化作一阵压抑的低呼,咬下牙关,楚宣感受着冷汗一滴滴地从额上流下,右手紧握成拳,仍是半点没能缓解那痛感。
“说你该说的。”张路又道了一遍,扣入他肩头伤口中的拇指松了两分力。
“我要见陛下。”楚宣紧咬着牙直抽冷气,却还是这句话。
于是便又是剧痛传来。
“我信不过你……”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无甚表情地扫了张路一眼,“见不到陛下,你什么都不会知道。”
“是你自己找苦吃。”张路冷笑一声,松开他退了一步,扬音叫了手下进来。
。
霍祁为席兰薇的事急得焦头烂额,连听闻禁军都尉府抓着了楚宣都无暇多管。
连日来,一封又一封地信从各地送往宫中,不同的言辞却都是同一个意思……
尚无结果。
已经过了很多日了,还是没有结果,甚至连半点音讯都还没有。
心中的希望一次接一次地被打破,时至今日,他甚至已不敢奢求她完好无损地回来,只盼着她能回来便是——不管是再哑一次还是受别的伤,都无所谓,只要活着回来,怎样都好。
就算是毁容……或是像曾经给她下药那人所想达成的“神智昏聩”都不要紧,总是好过突然消失、生死未卜。
自也知道楚宣是越辽王的人,听闻楚宣被捉后,他到底还是每日都要问禁军都尉府一句:“他说及昭仪没有?”
结果也都是没有。
负责此案的张路只说,他嘴巴硬得很,怎么审都不开口,什么酷刑都没用,至今为止一个字也没有说。
那也就只能等着。
。
“废物……”楚宣虚弱中逼出一声轻笑,疲乏得头都抬不起来,低头看去,是自己染满血痕的衣衫,“曾和你们这帮废物共事……真是此生之耻。”
话语中的蔑意不能更分明,心下却是无奈更多。
——不能这么耽搁下去了。
再一声鞭子落在皮肉上的抽响,楚宣一声闷哼,嘴唇翕动着,似乎说起了什么。
“什么?”眼前二人相视一望,皆听不清。回头看向张路,见他点头,便凑上前去静听。
“访予落止……率时昭考。於乎悠哉,朕未有艾……将予就之,继犹……判涣。”
二人一壁听着一壁重复着,念至一半,张路便皱了眉头:备什么《诗经》?!
而后自然是继续严审,然则不管他们用怎样的法子,他都再没有别的话了。不继续要求求见皇帝、甚至不接着大骂他们是一群废物,来回来去就是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