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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门歌-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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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忍不住看一眼平煜,见平煜仍旧若无其事跟郑洪等人觥筹交错,只得暂且按下满腹心思。

    席散时,郑洪放下酒盅,笑着拍了拍掌,少顷,进来三位容貌妖娆的少女。

    三女便在郑洪的示意下袅袅婷婷走到平煜等人身旁,含羞带怯地屈膝行礼。

    郑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对平煜及邓安宜几个道:“咱们宝庆不光有美酒,还有美人,这几位婢子都是下官千挑万选出来的,生得不差,还能唱几首小曲,很有几手伺候人的功夫,平大人、邓二公子、李将军,这一路舟车劳顿,若不嫌弃,就让她们给三位松快松快?”

    平煜身旁那名红衣女子悄悄抬眼,待看清平煜的侧脸,立时羞得满面红霞。

    平煜扯了扯嘴角,意兴阑珊放下酒盅,起身,笑了笑,道:“郑大人美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今晚还有些急事需得回府商议,时辰不早了,不如就此散席?”

    那女子听得此话,荡漾的眸光霎那间凝住。

    李攸也因惦记皇上亲征之事,心事重重,压根没功夫打量身边女子姿色。

    邓安宜亦温煦一笑,却不起身,只婉拒道:“这几日路上太乏,晚上需得好生休整,郑大人无需再做旁的安排。”

    郑洪只当平煜几个未能瞧上他精心准备的几位女子的姿色,虽有些脸上无光,却也不敢勉强,忙出了席,送平煜和李攸出来。

    出了花厅,前面有下人引二人出去。

    刚走到一处假山,暗处忽有人唤道:“平煜。”

    二人顿足,往旁一看,却是一位窈窕女子,因从头到脚包得裹着斗篷,让人无从窥见容貌。

    可她的声音平煜和李攸都不算陌生。

    那领路的下人两边一看,忙悄悄退了下去。

    平煜见邓文莹朝自己走来,脸色一沉,绕过她便要往前走。

    邓文莹忙急走几步拦在他身前,又转头对李攸道:“李二哥,容我跟他说两句话。”

    李攸不怀好意地朝平煜溜一眼,他对邓文莹和平煜之间的瓜葛再清楚不过,听邓文莹说得可怜,嘿嘿一笑,颇为识趣地负手走开两步。

    平煜心头火起,见邓文莹挡在前头,知她歪缠起来断不会轻易罢休,左右一顾,索性抬步朝另一条小径走去。

    邓文莹却是铁了心今晚要跟平煜说个明白,身形一动,忙又拦在他身前,看着他道:“事关傅兰芽的性命,只有两句话,听不听全在你!”

    平煜脚步一顿。邓文莹日夜跟邓安宜待在一处,耳濡目染,没准真能知道些傅兰芽身上的秘密,上回她提到傅兰芽时,自己因不耐烦她胡扯,只听了一句便走了,事后还颇后悔未听邓文莹把话说全,既她再次提起,不如趁此机会套套她的话。

    便停步,听她怎么说。

    邓文莹见自己一搬出傅兰芽,平煜便肯留下听她说话,心里酸得直想掉泪,脑子里一瞬间变得乱糟糟的,哪还想得起来时路上哥哥教她的话,连连冷笑道:“还真是一试就中。平煜,我知道你自从去了宣府,性子就别扭了不少,可你总该记得,你我自小订了娃娃亲,算起来有着十余年的情分,就算后来我们两家生了龃龉,到底曾经有过订亲的名分,难道我在你心里,连个罪臣之女都比不上吗?”

    平煜听得怒意上涌,他真是高估了她,原以为她真能说出什么新鲜玩意,没想到颠来倒去,还是那几句没谱的话。

    管她知道什么内情,再懒得奉陪,拔腿便走。

    谁知他刚越过她,邓文莹便含着讽意道:“她现在沦为了罪眷,心知自己一到京城便会被发卖,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一路上为了巴结上你,没少耍手段吧?亏她父亲还曾是堂堂首辅,如此天不知,真叫人瞧不上!”

    平煜本已走出一段,听她出言不逊,如何能忍,猛的顿住,转头看向她,斥道:“要发疯回你们邓家发疯去,少在我面前颠三倒四!有多远滚多远!”

    邓文莹心中越发刺得厉害,面上却极力忍住了,哽声道:“怎么?听不得旁人说她不好?你看你都被她迷成什么样了?昨日为了她,还特意去衣裳铺子买衣裳——”

    平煜仿佛被人当面扇了一个耳光,脸上火辣辣的,死死瞪着邓文莹,好半天,挣扎着咬牙挤出一句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邓文莹见他黑眸怒得异常明亮,脸色更是难看得吓人,难免生出几分怵意,可跟他对峙了一会,想起他处处维护傅兰芽,胸腔里那份妒意转眼间又如海浪般翻涌上来,怎么也压制不住,梗着脖子道:“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昨日我明明看见你——”

    “文莹!”忽有人断喝一声。

    邓文莹含泪转头,就见二哥快步走来。

    到了平煜跟前,邓安宜将邓文莹拉到身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则熠,文莹这些日子身子不大爽利,时常说些胡话,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平煜直盯了邓文莹好一会,眯了眯眼,松开拳头转身大步走了。

    一径出了府,平煜根本无暇再顾及李攸,心乱如麻上了马,一抖缰绳,疾驰而去。

    回了府,在门前下马,将缰绳丢给门前仆从,快步流星往府内走。

    刚走到前庭,身后传来李攸的声音,“走这么快做甚,险些未追上你。”

    平煜不答。

    李攸几步追上平煜,明明见他面色不佳,仍不知死活地拍拍他的肩膀,微喘道:“邓文莹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看上傅冰的女儿了?”

    平煜猛的停步,厉斥道:“邓文莹发疯,你也跟着发疯?”

    李攸见料到他反应这么大,呆了一下,见他又往前走了,忙又追上:“不过问一句,不是就不是,干吗发这么大的火?哎,其实真瞧上了也没什么——”

    话未说完,就被平煜一把揪住衣领。

    平煜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声音仿佛结了冰,“你以后少在我面前胡说八道!我喜欢谁也不会喜欢傅冰的女儿!”

    说罢,猛的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走了。

    ——————————————————————————————————————

    傅兰芽自从平煜走后,便在心里默默盘算晚上跟他见面的光景。

    因没有纸笔,她只能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在脑子里反复揣摩。

    平煜给她的线索并不完整,她在脑海中拼凑了半天,还是无法拼凑出大概的真相。

    最后,决定从那本旧书入手,既然平煜已经证实那本书是鞑靼文,母亲又将其当作宝贝似的珍藏了这么多年,只能说明母亲要么是从鞑靼人手里得到的此书,要么母亲自己就是鞑靼人,可母亲汉语说得那般流利,面目上也看不出半点鞑靼人的影子,实在没法让人将她和鞑靼联系在一起。

    且父亲跟母亲是在云南相遇相识,云南离蒙古何止千里,如果母亲是鞑靼人,二十年前,她又是为了什么原因来到云南?父亲又是否知道母亲的真实来历?

    还有左护法,身为镇摩教的头领,十年前为何会出现在京城,尤其让人不解的是,她竟还跟父亲一道出入首饰楼。

    听说她十年前便开始闭关,近日才重新出关,也就是说,当年左护法从京城回来后没多久就闭了关,这时机何等凑巧,也不知跟父亲或母亲有没有关系。

    她坐在桌旁,直想了半晚,只觉迷雾重重,推敲起来太过艰难,惟盼着平煜能再多给她提供些线索。

    如此等了大半晚,直到外头街道上远远传来梆子声,她这才惊觉不知不觉已经三更了。

    林嬷嬷见傅兰芽困乏,忍不住再次催道:“平大人今晚有事,不一定何时能过来,小姐有什么话,还是等明晚再问吧。”

    傅兰芽支着下巴,摇摇头道:“听说我们在宝庆不过停留两日,很快又会上路,而且他一天到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谁知道下一回跟他能说上话又是什么时候了?”

    林嬷嬷无法,只好道:“那也不能一味等下去,别忘了小姐你还在吃药调养身体呢,难得这几日风平浪静的,怎能不抓紧机会好生休养,咱们最多再等半个时辰,平大人再不来,咱们就得睡了。”

    又等了半个多时辰,平煜依然未来,傅兰芽捱不住林嬷嬷三催四请,只好坐到床边,正要歇下。

    忽然听门外传来敲门声,等林嬷嬷开了门,果是平煜。

    傅兰芽心中自是欢喜,忙起身走到桌旁,甜甜一笑道:“平大人。”

    等她看清平煜的神色时,笑容却凝了一凝,就见平煜神色冷漠,连看都不看她,进来后,径直走到榻前,将绣春刀一把扔到榻上,摆明了要睡觉。

    傅兰芽目光落在他冰冷坚毅的侧脸上,忽然觉得他似乎又骤然回到了第一回见面时的状态,别说从他口里套话,便是接近他也变得异常困难。

    林嬷嬷也暗暗诧异,下午时,若她没猜错,那叠衣裳极有可能是平大人赠给小姐的,且平日里平大人就算性子别扭,也不至于像今晚这般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拒人千里的意味。

    平煜转过身,见傅兰芽仍立在屋中看着他,眸光越发冰冷,嗤笑道:“怎么,傅小姐还不睡,是打算在屋子里杵到天亮吗?”

第47章() 
傅兰芽立在桌旁跟平煜对视;他的目光跟他的语气一样;冷冰冰的;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而且在她的注视下;脸色越发差了起来,显见得已不耐烦到极致。

    她看在眼里,不得不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开口道:“知道了;这就歇下。”

    离开桌旁,走到床边;和衣上床。

    放下帘幔后,她脱了外裳;递给林嬷嬷,将衾被拉高到胸口,默默地盯着帐顶。

    她和平煜的关系从来都不处在对等的位置上。

    这些时日以来;她处心积虑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沟通模式,平煜只需轻轻巧巧的一句话,便可全盘推翻。

    只是她想不明白,明明在侗阳时;他还愿意跟自己讨论母亲那本旧书上的古怪;甚至在今日下午出门前,还破天荒过来告知自己他晚上会来得甚晚,摆明了有话要跟她说,怎么不过半晚的功夫,就又生出了满身的刺,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翻了个身,几不可闻地叹口气。

    眼看已到湖南,她身边的事却仍迷雾重重,好不容易借由平煜打开一扇了解外界谜团的窗口,还没窥个明白,那扇窗便在她眼前重重的关上,接下来该如何,她真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帐外,传来他脱衣上榻的声音,下一刻,原本投映在帘幔上的亮澄澄的光亮突然熄灭。

    她听在耳里,咬了咬唇,将右臂枕在脸颊下,盯着眼前已变得漆黑一团的床幔。

    平煜对傅家没有半点好感,在她面前从来都是阴晴不定,他有资本可以随性而为,她却没有就此灰心丧气的道理,不论他为了什么态度变得如此生硬,也不管他接下来可还愿意跟她交换消息,只要一日未进京,她总能找到机会摸到一点真相的脉络。事在人为,只要慢慢筹谋,不怕没有出现转机的可能。

    如此想着,心里那种闷闷的感觉好转了不少,又发了一晌呆,到底没能抵挡住席卷而来的困意,睡了过去。

    翌日傅兰芽醒来时,榻上早已没了平煜的踪影。

    一整日,她们所在的这座小院都分外安静。

    直到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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