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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菜市口静悄悄的,所有围观的百姓,没有惊呼,没有怒骂,没有叫好,没有平时观看极刑的兴奋,全场安静的如同一潭死水。不是因为命令,虽然由于皇帝亲临,百姓不得无礼呼喊,但是这个时候,的确没有人说的出话。
容谦在受刑,可是给人的感觉,似乎受刑的不是他。而事实上,恐怕现在在目睹这一切的人,都觉得自己是在受刑。眼看着本该呼喊悲号的人笑得那么从容温和,甚至有余暇和身边的人谈笑,心中的恐惧和骇然是无可形容的。
他,是人吗?——这恐怕是在场的大部分人心中所想。
史靖园也是其中之一。他如今坐在燕凛身边,即使距离行刑台这么远的距离,他也能看到行刑手颤抖的刑刀,看来,要不是因为皇上在这里看着,这个行刑手,也定是和昨天那两个行刑手一般无二的下场。
史靖园也不禁暗暗心惊,容谦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他的淡定,总是在无时无刻的影响着别人,安定同伴,刺激退喝敌人,这种人,太可怕。
正在他心中暗暗计较的时候,耳旁传来了一阵艰难粗重的呼吸,在这万般寂寥的时候,显得格外刺耳。
转头看去,燕凛一手扶着胸口,脸『色』煞白,眼睛却直直的盯着行邢台上的容谦,一瞬都不肯放过。
史靖园心中一痛,刚想说话,却听到一声“哐当”然后便是那个行刑手发了狂的叫喊“他不是人,这人不是人啊!”终于,那个行刑手还是受不了恐惧的压抑,崩溃了。
燕凛缓缓站起了身,一个人立在监斩台上,望着被绑着的容谦,默默不语。
可是这一动,就像是一个信号,忽然就响起一片尖叫,『射』来几十支利箭。
史靖园立刻大吼一声“护驾”,自己拔出护剑,一阵剑舞,扫落了所有的箭羽。
这些人的时机,把握的是极好的,在所有人的心都被容谦的表现所震慑的时候,在那个行刑手一阵叫喊,『乱』了所有人的心绪的时候,在燕凛起身,心防最低,位置最显眼的时候,放出那一阵箭雨,而事实上,他们差点就得逞了。
只是,史靖园昨天就已经被容谦扰『乱』过思绪,并且下定决心要就此除去将来的祸患,所以心思没有全番放在行刑之事上。所以,在他们行动的一刹那,他就立刻反应了过来。
史靖园护在燕凛身边,看着御林军个个奋死以战,又看到远处的淳于化大声呼喝“杀昏君,救相爷”,他心里万分自责:封将军行事在外,这保护燕凛的责任自然落在他的身上。他确定了容谦真心受死,没有后招,就放松了警惕,却忘了,除了容谦,有大把的皇孙贵胄在盯着这举国最高的位子,想当黄雀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但是如今却不是后悔自责的好时候,如今,如何保护好燕凛,护的他全身而退才是最关键的。
但是偏偏燕凛本人不配合,还在那里分析着淳于化动手的前因后果,空中箭雨阵阵,他却全然不动,毫不避让,更不要说是随军而行,躲避退缩了。弄的整个御林军的保护圈子,只能一动不动,活似个靶子。
史靖园气急,可是却又知道燕凛看着如今王侯叛『乱』,又联想到容谦掌政十余年,燕国的安定,怕是生了失意愧疚之心,不得不出声安慰鼓励“淳于化是不可能借这个机会,扶立新君成为新朝权臣的……”
可是燕凛镇定却认真的说出准备自绝,让他投降的话语。这让史靖园的惊愕愤怒连着面对危机的压力紧张几乎完全爆发出来,恨不能上前扭打一番,好把他给打醒了,让他重新恢复平日的坚强韧劲。
直到燕凛以完全悲怆的语气诉念出他的遗憾,以伤痛的眼神望向容谦的时候,史靖园才真正反应过来,原来……还是容谦吗?是不是一定要他死了,你才能安下心做下一件事,或者,一定要他死了,你才会绝望到极点,做出最后的反抗?
史靖园混合着一种可笑的悲凉心情,夹杂着昨日下定的决心,张弓搭箭,准备为燕凛消除他最后的遗憾。拉弓月满,却被燕凛拉住了弓弦。
“皇上!”
史靖园震惊,你果然还是放不下吗?
你,其实并不想他死,是不是?
其实,你的心里一直是记着他,念着他,无法忘怀的,是不是?
你怨他,恨他,怪他,但是在心里,你一直从没有断过那份思恋,是不是?
所以你才这么镇静,你其实,没有那么重视这个皇位,其实,你甚至觉得,和他一起死在这场叛『乱』之中,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是不是?!
一切想法都只是刹那间从脑海中闪过,几道寒光从眼前闪过,滴滴血迹溅上衣襟,身边的禁卫军一个个的倒下。可是偏偏燕凛还是那么痴痴的站着,手用力的拉着弓弦,手指已然勒出血迹。
“皇上!”史靖园不得不再次出声大喝。无论你是如何想的,无论你对容谦到底是如何的痴缠执着,你不能就这么呆站着啊。杀也罢,放也罢,至少现在需要一个决断。否则,恐怕连自绝,都没机会……
终于,燕凛接过史靖园手中的弓:“如果要杀他,也该朕亲自动手。”
史靖园再次举起护剑对上前来刺杀的杀手,而燕凛拉弓对着容谦,痴痴傻傻的看着远处,久久没有『射』出那一箭。
史靖园心中急躁,却毫无他法,目光微微扫过燕凛,左臂就一阵剧痛传来——战场上本就瞬息万变,他本人更是从没有对敌搏命的经验,这一分心,对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史靖园一声闷哼,忍着疼痛,手中护剑速度不减反增,守的愈发严密,寒光凛凛,倒是多加了几分杀气决断,一时反守为攻,『逼』得身前几个杀手暂时无法前行,但是另一边,一群士兵终于攻破监斩台的防御,几把钢刀,已然砍向燕凛的头顶。
就在这时,一声怒喝传来,一时间,那几个手握钢刀的士兵个个如受重创,口吐鲜血,几把刀似乎凭空折断。再定睛看去,燕凛的身边,不知何时冒出来一个人,浑身鲜血,遍体鳞伤,右手已然只剩白骨鳞鳞,左手握着数截断刃。
他恍若神魔的出现,周身是狂『乱』的风暴,多日的牢狱之苦,两日的凌迟行刑,却还保持着如此的内力,卷起飞沙走石无数,除了身处风暴中心的容谦和他身边的燕凛,其他人都摇摇欲坠,被吹的东倒西歪。
他以那神伟傲然之姿,击残淳于化,喝退叛军,又是那么的从容淡定,轻轻几句话,折服那些骄兵悍将,平息了整场叛『乱』。
然后,燕凛镇定自若,安抚将士,收拢军心,恩威并施,抚掌间,得了几个将军的效忠和敬畏。
一时间,史靖园瞠目结舌,满是骇然的看着兵变以雷霆之势结束,暴风雨过后,满是收获。
看着燕凛只身站在『乱』军之中,俨然临危不『乱』,一副指点江山的镇定傲然气度,身后,容谦满眼笑意,满是欣慰的注视着前方的黄袍身影。
史靖园一时百感交集,他欣喜感叹,终于,燕凛已到达了可以与容谦并肩的地步了吗;终于,他得到了足够的认可了吗;终于,可以不用再满是愁苦郁闷的压抑一辈子了吗……但又抹不去心中泛出的酸涩,自己还是不够成熟,不够镇定,缺乏经验。一到关键时刻,就暴『露』出太多的不足,太多需要改进的地方。而容谦,你,果然是没有背叛,你,果然从来没有变过,你,果然还是当初的你啊……而皇上,终于还是知道了……
史靖园轻轻苦笑,但神情,无疑是轻松洒脱的——其实不用担着这个秘密一辈子,确实能减少不少压力。没有经验不够从容镇定又如何呢,经验总是慢慢积累的,从容镇定也是可以逐渐培养的。
轻叹口气,史靖园又有些无奈,到底,容谦仍然是要回来,做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王么?自己的那番计较终是全毁了。不过他也全无办法了。想来以容谦的智慧细心,以及对燕凛的关怀爱护,这权臣和能臣的分寸,总是能掌握好的。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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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离(下)
第133章 离殇 6 念 By 菜菜()
第二天,史靖园盯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上朝。来朝贺的藩王还没走,早朝仍然是一片阿谀之声,听得史靖园疲倦欲死。
史靖园感觉自己在受着非人的折磨,明明累的要死,偏偏怎么都睡不着。耳边一片嗡嗡之声,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其实他不是不明白,若是想要让燕凛恢复自我,放下心中的愧疚,最好的方式便是把容谦找回来。
只要容谦回来了,这些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可是史靖园不想这么做。
容谦回来,肯定是继续做他的左相宰辅。可是这个左相可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如今的容谦得以昭雪,原本知道内情的,必然对他是佩服异常,崇慕万分,现在能光明正大的表达自己的心情,必然会立刻凝聚在他周边。
而那些惯于阿谀奉承的臣子,也会继续巴结这个朝堂重臣,以巩固自己的势力。这些人虽说是朝廷蛀虫,但是偏偏为数众多,势力盘根错节,无论是燕凛还是容谦,为了国家的安固,必然会与他们虚与委蛇,就算心中烦的要死,也会好好接待他们。
所以,一旦容谦回来,他的凝聚力将是无比的庞大,而他的势力,也将迅速膨胀。
即使他容谦忠心为国,即使他一心为主,燕国也不需要一个势力可以和皇帝匹及的人物。
而且容谦如今忠义之名举国皆知,如果以后对他有什么动作,不仅会背负万世骂名,所有的行动都会变得艰难万分。
所以史靖园很矛盾。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是要忠君爱国。可是如今这个理念本身出现了矛盾。
他到底是要为了皇帝的快乐去寻找容谦,还是为了燕国的未来而放任容谦归隐山林,他发现他不会选。
虽然即使他努力去找了,他也不一定能找到,但是就自己的内心而言,他至少要做个决定。
困扰了许久,史靖园还是没有答案。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自欺欺人,让部署去找,找的到就找的到,找不到,那就算了。
一个早朝,史靖园就晕晕乎乎的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心里也算安定了些,他准备回府去小憩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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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王公公请你去贤德殿一趟。”刚出了议政殿的门,一个小太监就跑过来给史靖园传话。
史靖园疑『惑』的看了看那个小太监。内侍和外臣私下联络是皇家大忌,王公公一向安分守己,也很聪明,这么今天会犯这种错误。
但是无论如何,史靖园还是示意那个小太监领路。一来,他还是比较信得过王公公的忠心的,觉得王公公不会在这个时候搞什么小动作,二来,他更信得过自己,无论如何,自己是不会背叛燕凛,背叛大燕的,若是真有什么事情,他现在去看看,才是上策。
一路前行,走进贤德殿,就看见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