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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泽带着人仍在寻找,那条线很陡峭,为节省时间他们选择了偏线,走到三分之二时,他顿住脚步,嘘了一声。
大家停下,一阵微弱的哼叫声传来,萧泽循着声音找到了一棵树下的狗崽。小狗是认识解玉成的,然而解玉成早与往日不同,它被一脚踢开后滚下一段距离,随后自己『迷』了路,已经累坏了。
萧泽抱着狗崽继续寻找,太阳已经接触到海面,烧红的晚霞笼罩着整座山,红光透过树叶缝隙落下,草木都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一刻钟后,萧泽终于看见了林予。
隐隐约约的身影在高处一块平地上立着,背后是解玉成,再后面就是大海,他们的位置只暴『露』了正面,根本无法从背后袭击。
解玉成喊道:“除了萧泽!谁他妈都不许上来!”
林予身体僵硬,他已经适应了疼痛,并且破除了恐惧,此刻的情况万分危急,他努力试着思考,想求一条生路。
而在萧泽出现之前,他先看到了……解老。
“爷爷……”林予情不自禁地呢喃出声,后腰衣服被猛地一拽。解玉成擒着他,凶相毕『露』:“少装神弄鬼,我爸爸死了,你喊谁爷爷?!”
解老徐徐靠近,一双浊目在镜片后泛着泪花,林予丧失了思考能力,忍不住伸出手去:“爷爷,你为什么想不开……”
解玉成怒气腾升,一把抓住林予脑后的头发,指甲边缘用力地嵌在林予的伤口上。林予痛极嘶叫,面容扭曲流下眼泪,随后他终于看见了萧泽。
萧泽大步爬上来,他看清林予肩颈处的鲜血后,急忙高声阻止:“解玉成!你别伤害他,你想谈什么条件都行……别让他疼。”
解玉成因想起解老而情绪激动,吼叫着回答:“我还有什么资格谈条件?这下面全是警察,我他妈死定了!我死定了!”
他跟着林予一起哭起来:“我想我闺女,我闺女没妈了,她爸爸亲手杀了她妈!我他妈亲手让我闺女变成孤儿!”
解老的魂魄虚软倒地,他顾不得思考林予为何能看见自己,满心都是阴阳相隔的儿子,已经走上绝路的儿子。
解玉成把刀刃贴在林予的后腰上,松开了林予的头发,他满掌热血,腥甜味儿四处弥漫,就像此时的火烧云。
“……我更想我爸爸,我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我学做营养餐,学按摩,我就想让他多活几年……”解玉成攥紧匕首,降低的声音再次拔高,“可是他死了!他上吊『自杀』了!”
林予惨白着一张脸,嘴唇已经因失血过多微微发紫,他把目光移到解老的脸上,竭力说道:“爷爷,你不要难过,他犯的错他自己要承担。”
解玉成发疯一般把林予翻转过来:“你他妈在叽叽歪歪什么?!要不是你们挖出江雪仪的手,根本就不会那么快被发现!你嘀咕什么?你叫谁爷爷!”
林予转头把没说完的话继续:“爷爷,你要开开心心地走。”
他没见到解老最后一面,此时总算没有了遗憾。
而解玉成彻底丧失了理智:“走?!黄泉路我拉你作伴!”
萧泽整颗心都揪成一团,拔腿冲过去和解玉成正面厮打,脚下的石头光滑狭窄,侧面是峭壁,背后是大海,他缠着纱布的手紧握成拳,尽力挥出时渗出了血来。
林予被拂倒在一边,他的视野逐渐模糊,后脑的血流下将脊背沾湿,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干涸,而在他神思恍惚时,眼前白光抛过,头脑刹那间清醒了一瞬。
第一次遇见立春,奔向马路时萧泽想救他。
第二次遇见叶海轮,萧泽夺了扎向他的刀,抱他脱离了火海。
第三次遇见向洧云,萧泽将他从山上救下,用躯体挡了雷雨碎石。
如果萧泽真的活不过三十五岁,是否原因在于他?林予扶着石壁起身,而萧泽已经和解玉成厮打在一处,解玉成当过兵,而且走投无路被『逼』红了眼,萧泽又发着烧,二人难分上下。
林予摇摇晃晃,他陡然生出无限的恐慌。
他怕死,可更怕萧泽是因为自己而死。
他愿意用现世福报和死后的阴德换对方平安,却从未想过自己可能就是萧泽的劫数。
耳畔一声嘶吼,萧泽赤红着双目火力全开,肌肉鼓胀伴随着滔天的怒火,纱布早已扯开,伤口感染流着血水。解玉成几乎被一拳挥到悬崖边上,他完全动了杀心,彻底地丧心病狂:“——我要你的命!”
军刀锋利无比,劈开了道道红霞,斩断了片片残云,解玉成如同黑面罗刹,咆哮着冲向了萧泽!
林予浑身浴血一般,在刀尖和死亡袭来时扑到了解玉成的身前,他抬手挡在腹部,尖利的刀刃刺穿手臂,捅进了他的肚子里。
清脆的一声,他腕间的玉连环断了。
解玉成鬼魅般的面孔凑在身前,林予抓紧对方的肩膀,为了隔绝对方所有的伤害,他推着解玉成向后狂奔,在掉落断崖前回头留下一眼。
这会是他看萧泽的最后一眼吗?
他们前世是不是也像这样分崩离析,寻不到结局?
“——林予!”
萧泽吼破了嗓子,呕出一口鲜血,奔至断崖边正好看到林予堕进海中。热血一瞬间扩散开来,海面的红浓得无法化开,斜阳欲尽甚至模糊了涟漪。
他几乎没有停顿,屏住了呼吸奋力跳下!
冰凉的海水之下,林予像在沉睡的精灵,遥远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哥,前世我们就是一对眷侣,这辈子又在一起,下辈子我还找你。”
第67章 花冠病毒()
春天日暮时分的大海仍是冷的; 水面晃晃悠悠; 残红逐层消退,海与天都漫上浓重的黑暗; 刺骨的海水中; 血『液』涌动渲染; 两具身体渐渐浮现。
萧泽搂着林予游向海滩,林予腹部的血窟窿不停流着血; 已经把他的上衣染红; 施救的警方和急救人员接他们上岸,林予被迅速放上担架; 冲向救护车的一段距离很颠簸; 而他昏『迷』着全然不觉。
萧泽浑身滴水; 寸步不离地守在林予身边,上救护车后他盯着林予,目光不曾移开分秒。林予已经冷透,后脑断断续续流了太多血; 腹部又被捅进一刀; 车厢内空间有限; 几名医生的急救工作显得兵荒马『乱』。
萧泽没有做声,没有询问林予活下来的几率是多少,因为他好像……没那个勇气。
警车开道,一路畅通无阻,赶到市医院后立刻进行手术,林予已经陷入重度昏『迷』; 全身上下里外都泡在血里,从医院大门到手术室,凡是看到他的人全都骇然无比。
考察队其他人自己开车跟来,到医院后一窝蜂涌现在走廊尽头,看清萧泽后便整队人飞奔而至。萧泽犹如困兽,坐在长椅上望着虚无的空气,后面的墙壁被他靠湿了,留下一片淡『色』的阴影。
“萧队,小予怎么样?!”
萧泽抬手抹了把冰凉的脸:“后脑重伤,腹部被捅入一刀,两处伤口都失血过多,落海之后伤口有些感染。”
众人噤声,彼此交换眼『色』,一时间谁都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因为谁都没信心林予能抢救过来。巴哥红着眼睛在旁边坐下,脱掉自己的外套给萧泽盖身上。
这支队伍挤满了走廊,每个人都愁容满面,每个大老爷们儿都心焦地落泪。
萧泽有些冷,划开打火机暖手,盯着那一簇小小的火焰开口:“都过来。”
大家立刻围在他身前,等候他的调遣。
“这儿不用挤这么多人,巴哥留下跟我照应着,副队回去重新分组,尽快把收尾工作做完。”萧泽指腹一松,火焰灭了,“小宋回去收拾些日用品拿过来,还有衣服和鞋,挑好看的。”
众人认真听完,并记下遵守,可最后一条却有些疑『惑』。
小宋心慌地问:“萧队,日用品是住院要用,衣服和鞋为什么要挑好看的?”
萧泽垂着眼睛:“要是没抢救过来,得让他漂漂亮亮地走。”
巴哥哭出来,咬着后槽牙压抑自己的哭声,小宋险些跌坐在地,其他人互相搀扶着,全都因萧泽这句话而崩溃。
萧泽起身:“行了,照我说的办。”
他缓缓前行,一步接着一步移动到走廊尽头,推开窗户,看到了外面街上的点点灯光。他借了巴哥的手机,迟疑片刻后拨通了孟老太的号码。
响完三声对方就接了,孟老太问:“你好,哪位啊?”
“姥姥,是我。”萧泽不知该用何种语气,不禁放慢了语速,“同事的手机,你吃饭了么?”
孟老太嗔怪道:“正准备洗碗呢,你怎么突然打电话回来?想我了?”不待萧泽回答,孟老太又说,“对啦,我那条银手链给小予穿玉连环了,你得给我买条新的,我这回要白金的。”
萧泽答应,答应完沉默了许久:“姥姥,小予出事儿了。”
孟老太挂断电话立刻订了机票,萧泽没有细讲,她只知道林予此刻在手术室里抢救,生死未卜。老太太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拿上现金和银行卡,关掉阀门什么的就走了,残羹剩饭还遗留在餐桌上。
萧泽对着窗口抽了根烟,希望一根抽完能等来好消息。可是烟蒂都要燃烧殆尽,他回头望去,手术室上面的灯仍然亮着。
巴哥走来安慰:“萧队,咱们乐观点。”
萧泽说:“我不乐观,也不悲观,理智对待。”手术一直进行,说明林予还活着,那么重的伤如果早早结束,才是真正的完蛋,他多给自己一线希望:“忽悠蛋不是普通人,他一定能渡过难关。”
漫长的一夜开始了,小宋带了东西回来,萧泽换了身干净衣服在手术室外面等,他盯着两门之间的那条细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打开。
后来警方带来消息,解玉成落海后在水下『自杀』了,一刀扎进颈动脉,警方打捞上来时已经完全死亡。萧泽平静地听完点点头,没有多余的反应,这起事件无论如何都结束了,他无心关注其他人的结局。
凌晨两点,走廊尽头又一阵喧闹声,萧泽扭脸望去,是风尘仆仆的孟老太,孟老太身后还有萧尧和江桥。
“小泽!”孟老太穿着平底皮鞋,扔下行李包小跑过来,她直奔到萧泽的跟前,抬手握拳砸在了萧泽的肩上,“小予怎么会出事儿!你怎么照顾得他?!”
萧泽任由打骂,像根石柱一样没有动弹。
孟老太急得直哭:“你倒是说句话!你不是喜欢他吗?喜欢他能让他搞成这样?!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他跟着你瞎跑……我自己照顾他!”
孟老太断断续续地骂着、喊着,骂累了,喊累了,一把抱住萧泽痛哭起来,她拍着萧泽的后背,像哄小时候的萧泽睡觉,她知道最紧张、最揪心的人是她的亲外孙。
萧尧和江桥一时『插』不上话,找巴哥了解情况后便凑到门边守着,萧尧急得团团转,恨不得砸开手术室的门冲进去看看。
手术一直进行到凌晨五点,灯灭掉那一刻,所有人都抻紧了神经。
萧泽站在最前面,手术室大门从里推开的一瞬间他打了个冷颤,头脑空白,视野周围冒着阵阵金星,目光凝聚在医生脸上的时候形成了一片阴影。
他不敢去看病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