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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你说不该蹉跎我青春年华,不该将我此生困顿雪山,所以在明知我对你情根深种之时将我赶下山。”
天机子眼睫微颤,低眸看着她。触及她微笑的脸哀伤的眸子,心口咋然一疼,就像很多年前,他算到她有危险,却来不及相救而让她错失性命。一刹那悔恨绝望,一霎痛不欲生。
那些疼痛伴随着十九年,如锋利的刀刃,一刀刀划过心口,顿顿的疼痛。
“师父…”她轻轻的呼唤,忽然低喝一声。“我这辈子最讨厌就是这两个字。”
天机子一震,莫千影抬头看着他,目光哀戚。然后她缓缓伸手,贴上他的胸口。
天机子目光微动,却没有躲开。
“千影…”
莫千影再也忍不住,将脸贴近他怀里。
天机子身体一僵,莫千影又嘶哑戚哀的呼唤了声。
“师父。”
天机子抿唇,面色虽然看不出异样,但身侧的手已经在颤抖。
“三十年前你说我们是师徒,你说你比我大二十四岁,我们不可以在一起,因为有悖伦常。那么现在呢?”她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眼底浸湿了泪雾。
“你看看如今的我,我已经不是从前的莫千影了。我今年六十五岁,只比你小四岁,我也不再是你的徒弟,当年让你推开我的那些理由如今都不再是借口。如今,你还要推开我么?”
天机子颤抖得更厉害。
他伸出双手似乎想要去抱她,却僵在半空中,不知该如何做。
他们在一起十五年,她是他一手带大。小时候她总喜欢粘着他,长大了他便觉得不妥,尤其是察觉她对他越来越深的依恋,他便开始逃离。如今这般亲密相拥的场景,已经很多年未曾有过。
或许是近乡情怯,也或许是幸福来得太过突然,这位名动天下的高人竟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以前你总觉得我小孩子心性,可你不知那时我已有二十岁心智。我常常在想,或许上天让我呆在你身边十五年,是给予我短暂二十年生命的补偿。可后面那几十年没有你的空白,又拿多少年来弥补?”她闭了闭眼,眼角泪水滑落,浸湿了他洁白的衣衫,留下深深痕迹。
他胸口被烫得一痛,“千影…”
她还在说,“我们都不再年轻,没有任性的资格了,你确定还要推开我吗?梦涯…”
最后两个字一出口,天机子浑身重重一颤,眼底翻腾起浪潮汹涌。
这个名字已经四十多年没人叫过了,他自己几乎都快忘记。她从来只叫他师父,即便是那一晚情迷,她也唤着他师父。
如今,她却唤了他的名字。
他闭了闭眼,猛然将她抱住。紧紧的,迟来的悔悟,甘愿沉沦的情深意重。
“对不起…”
莫千影眼中含着欣喜的泪水。
“以后都不要再叫我师父了,我也不喜欢听那两个字。”
莫千影泪水绝提而下。
“梦涯…”
他抱着她的手越来越紧,也不顾这是大庭广众,不远处还有一群小辈在看着。早些年他因自己心结而不愿接受她,想方设法的将她赶走,徒留悔恨半生。如今他都承认了女儿,自然也没什么不敢面对的。话一说出口,他反倒是坦然了。
此刻他眼神微微含笑,依旧温润柔和,只是眼底深处有着从前一直压抑隐忍的情愫。
“雪山上桃花开得正好,你当年种下的勿忘我我日日打理,未曾凋谢。只是少了你,再灿烂也少了几分颜色。”他看着她,目光里深切情谊夹杂着无数感叹欣喜以及期待,“千影,跟我回去吧。”
他不是擅长说情话的人,而且也一把年纪了,再说那些什么爱不爱的估计她听着也不习惯。大半辈子光阴蹉跎,两人什么没有经历过?
莫千影颤抖着,渴望了那么多年的怀抱此刻终于贴近她。四十五年来,她从没有这一刻离他那么近,那么近…
心里忽然涌现无数的委屈,她忍不住伸出双手去拍打他,像个小女孩儿一样撒娇。
“让你赶我下山,让你把我当女儿,让你把我推给其他人,让你…”
“我后悔了。”
他只说了一句话,声音清浅却字字温柔,一寸寸含着无数柔情蜜意浸没进她的心上。
她满腔的悲愤委屈刹那化为乌有,只不停的流泪。
“不许再赶我走。”
“好。”
“不许把我推给其他人。”
“好。”
时间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她是他的爱徒,他们居住在雪山,只有他们两人。她听话懂事,悟性很高,他对这个徒儿十分喜爱,几乎对她有求必应。她有时候会撒娇,却适可而止,从不娇蛮。她性子倔强,有时候会因他的不解风情而一个人生闷气,晚上回来后又乖顺的叫他师父,第二天,依旧是他的好徒儿。她说雪山白茫茫一片太单调,希望有其他颜色点缀。于是在那年她生日的时候,他为她种下一片桃花林,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她得知的时候近乎喜极而泣的表情。
第二年,桃花盛开的时候,她在林中翩翩起舞,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原本性子好动,或许是受了他影响,一日日变得越发安静起来。他教她写字绘画,教她弹琴下棋,她学得很快,每次有进步的时候总是会缠着他要奖励。
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她便让他画她的肖像,算是给她的礼物,他欣然应允。
他经常闭关,她总是站在门口千叮万嘱让他不要忘记吃饭,要是出来后发现瘦了她定然有法子惩罚他。他只是无奈的微笑,闭关练功摒弃五识,怎么可能吃饭睡觉?
他教她学医就应该悬壶济世,所有偶尔带她下山给山下的村民看病,每次有人说他们是父女的时候,她都会很不开心。他问她为什么,她一脸愤然坚决的说讨厌别人以为她是他的女儿,更讨厌只能做他的徒弟,然后在他错愕的目光下掉头就走。第二天又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跟他认错,生怕他赶她下山。
彼时他只当她年幼便没了父母,大约心里渴望温暖,便越发怜惜她,几乎对她百依百顺。
那个时候,或许她是讨厌他的自以为是自作聪明吧?
“还想要什么?都说出来,我都答应你。”
她哭声一顿,闷声道:“不许再把我当小孩子。”
他忍不住想笑,笑意刚起眼角又微微酸涩,只轻轻点头。
“好。”
……
不远处,凤君华看着这一幕,嘴角不禁扬起微微弧度。
他们因师徒关系而错过这么多年,娘跨越时空,走了那么些年,终于和爹重逢。虽然晚了些,但到底没有留下永久的遗憾。
人一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能和自己所爱的人相守白头,永结同心。
她不由得看向身侧的云墨,他似有感应,也低头朝她看过来,眼神柔和含情。
她心中微暖又疼痛,他身上的毒…
……
话分两头,这厢有分别多年的师徒夫妻重逢相拥,那边厢凰静贞已经推开门去看明月昭了。
刚才所有人都出去的时候,他可是听见莫千影的话了。所以见到凰静贞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少意外,只是微微有些恍惚。
凰静贞走过去,对他浅浅一笑。
“见到我,不高兴吗?”
明月昭眼睫半垂,低低的问:“可有受伤?”
她已经坐了下来,眨眨眼,道:“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以前她也总喜欢这样笑嘻嘻的与他说话,他却毫无反应,依旧冷冰冰的,所以这次她也没想过会得到他的回应。可让她意外的是,他竟然老老实实的点头。
“你是我的妻子,我理所应当关心你。”
凰静贞愕然,心头刹那用过的喜悦又被随之而来的暗淡淹没。
他关心她只是因为她是他妻子而已,或者还有对她的感激和愧疚吧。
明月昭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解释。
“我送给你的那一盒棋还带在身上吗?”
凰静贞眸光微闪,挑眉道:“怎么,你要收回去?那可不行,送出去的东西…”
“我没说要收回去。”他打断她,伸出手来。“给我。”
凰静贞皱眉,“你要做什么?”
他不说话,只是盯着她,伸出的手也没动,等着她将那盒棋交出来。
凰静贞盯着他,终究无奈的叹息一声,从宽大袖口里掏出精致的黑色匣子递给他。
“呐,给你。”
明月昭低眸看着那盒子,沉吟一会儿,将盒子打开。中间隔开,黑白棋子各一半。
他将一颗黑色棋子捏在指尖,像无数次对着交错纵横的棋盘沉思那样,眉头微蹙。
凰静贞没说话,知道他大约又想起了与这棋子有关的那个人吧。心中微微酸涩,更多的却是了然的麻木。
空气微微凝滞,安静得彼此呼吸都能听见。
“知不知道棋子是用什么做的?”
他忽然开口,凰静贞怔了怔,有些回不过神来。
“什么?”
明月昭依旧没看她,只低低的说:“这是暖玉做的,有解毒功效。”
凰静贞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他。
他继续说,“我当初给自己的腿下的毒太深,她担心毒性会蔓延至全身经脉,所以用这暖玉给我做了一盒棋。这棋子普通人用了没什么感觉,只有身中剧毒的人才能明白这棋子的妙处。”
啪——
他将盒子盖上,淡漠道:“不过如今这盒棋已经没存在的意义了。”
凰静贞一怔,然后就看到他掌心白光朦胧,那镜子的木匣子慢慢化为碎屑,从他指尖一寸寸流泻。
她睁大了眼睛,“你…”
他抬头,对她微微一笑。很浅淡的笑容,却足以让她神魂为之一震。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对她笑。
凰静贞愣愣的看着他,“阿笙…”
“我叫明月昭。”
他纠正她。
她再次一怔,目光变得茫然而微微复杂,掺杂几分不确定的光。
“你…”
明月昭很自然的拉过她的手,感觉她身体僵硬,他眼底微露一抹歉意。
“我做了十八年的明月笙,戴了十八年的面具,是你让我做回真正的自己。”他看着她,眼神很认真。“从她救我那一刻开始,我便甘愿为了她封闭我自己,十八年,我曾以为那会是永远。”他眼底浮现微微恍惚,似想起了什么遥远的记忆。“因为这么多年,她虽然不知道,我却依旧故我的将她放在心里。久到…连我自己都分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我只知道,但凡她有需要,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一双腿算什么?便是舍了性命我也甘之如饴。”
凰静贞颤了颤,抿唇不语。
明月昭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声音低了下去。
“我知道她不过将我当弟弟,当亲人。我痛苦挣扎也恨过怨过,好多次我都后悔去帮她做卧底,倒不如直接陪在她身边做她的左右手。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这世上愿意为她生为她死的人太多,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等到牺牲得太多,我所谓的那些付出,都变得无足轻重。有些话我不想对她说,但我想告诉你。”
他顿了顿,沉静的看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