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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说法是如此的熟悉。我想起来了,在病院现实里的时候,阮黎医生也说过类似的话,病院针对我研究出来的特效药全都无法从根本上治愈我的病况,也许在短时间内有效,但是。一但服药,病情就会再次变异。必须重新针对新的病情研究出新的特效药。
我仍旧只能沉默。在这个中继器世界里,阮黎医生碰到的情况,和病院现实中的她没有什么不同。
我仍旧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处于梦中,亦或者是来到了这个中继器世界的阮黎医生的观测点上。阮黎医生用和神秘专家不一样的视角观测着这个中继器世界所发生的种种恶性变化,在她的眼中。我们不过是一群精神病人,也不存在任何真正意义上的神秘事件,乃至于,我们自认为的战斗,在她的观测中也大概是另一种可笑又癫狂的模样吧。
我认为自己正站在岸边的沙滩上。但是,就连这个地理位置的认知,都和阮黎医生的观测角度所能看到的风景不一样吗?
对阮黎医生而言,我是“刚刚清醒了一些”,但是,对我而言,此时此刻更像是一个古怪的梦境。
我无法确认,哪一个才是真实。但是,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如今,我会对自己说:我能看到的,她所看到的,全都是真实,但也只是真实的一个侧面而已。
阮黎医生看着沉默不语的我,不知为何微笑了一下,对我说:“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呀,阿川。如果你认为这仅仅是一场梦,又为什么不说话呢?在梦里,你可以做任何事情,说任何话,都不用担心受到惩罚,不是吗?”
“因为我不觉得这仅仅是一场梦。”我说出了心里话。
阮黎医生对我的回答感到惊讶,这个表情写在她的脸上,就好似从未想过我会这么说。
“我有许多弄不明白的事情,但是,有一点我十分肯定,眼前的你,妈妈,阮黎医生,绝对不是虚假的。”我如此说到,“我看到你的时候,心中的情感也绝对不是虚假的。”
阮黎医生那惊讶的表情收敛了一些,就好似想通了什么,似乎得到了安慰,那有些夸张的表情融化了,变得平和,就和我记忆中平时的她一样,不是一个聪明博学的医生,也不是一个坚毅古怪的研究者,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人。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阿川。”阮黎医生说:“我一直都很担心,如果我离开,你会变得怎样,但是,听到你这么说,我就觉得可以放心了。也许你的世界,真实和幻觉都错乱成一团,但是,对你而言,仍旧有泾渭分明的东西,有着任何幻觉都无法掩盖的真实,是吗?阿川。”
“是的,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妈妈。”我说:“也许在你的眼中,我只是一个精神病人,但我仍旧知道人和人的羁绊所构成的现实是什么样子。也许我的眼睛分不清虚幻和现实,会被自己的想象力迷惑,逻辑变得混乱,但是,内心有着怎样的情感,存在哪些人影。有着怎样的期盼,却从来都未曾被蒙蔽过。”我指着自己的心脏,对她说:“内心对自我的观测,从我可以思考的时候起就没有停止过。”
“是这样啊。很好啊,很好,阿川。我一直都当你是孩子,但是不知不觉中,你也不再只是一个孩子了呢。”阮黎医生叹息着,“这样,我就可以放手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了。”
“你要走了吗?”我问:“你要去哪里?做什么?用你手中的药物击溃白色克劳迪娅,拯救全世界吗?你不是说过,乐园可以对付黑水吗?你不是说过,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幻觉,都已经成为了白色克劳迪娅的侵蚀了吗?白色克劳迪娅就在我们身后。不是吗?”
“是的,我要去拯救世界了。”这么说着,阮黎医生突然像是孩子一样大笑起来,这个时候的她,比我更像是精神病患者,但却没有半带你癫狂的感觉。
“看来,你还是没有彻底清醒。阿川,看看你身后。哪里有白色克劳迪娅呢?”她对我说。
我回头一看,原本一直蔓延到坡脚下的白色克劳迪娅花海。这个时候全都无影无踪了。
“不要担心,阿川”阮黎医生的声音变得十分温柔,她不知何时将我拥抱在怀中。我感受着这份拥抱的力量和身体的触感,是如此的真实不虚,“你会活下来的,至少。我可以让你活下来。也许,我们眼中的世界不是一个模样,但是,我们的确身处在同一个世界。所能观测到的事像差异,并不会改变我们所接触到的。是同一个东西;心中想的,是同一个事情;感受到的,是同样的情感。无论你是否可以看到我,看到的是怎样的我,请相信,我一直都和你在一起。”
这么说着,阮黎医生于下一个眨眼,就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我预感到了什么,我向她跑去,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她,但是,她再没有半点迟疑,就像是放下了一切重担,跃向世界的另一边——她就这么从悬崖上跳了出去,从我的眼前坠落。我所有的神秘力量,那可以超凡加速的速掠超能,就好似从来都没有在我的身上存在过,我只能用自己的双脚奔跑,身体沉重又虚弱,连心脏的跳动都好似系着铅块。
当我跑到悬崖边,朝下方追望过去,那里已经什么人影都没有了。只剩下黑色的浪潮在拍打礁石,溅起的水沫就连阳光都无法穿透。
“阮黎医生!”我大叫起来。
阮黎医生!虽然我一直都有预感,但是在发生这一幕的时候,却深深感受到一种巨大的情感上的冲击,我甚至无法分辨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情绪,那并非是绝对负面的,但却也不会是正面的,就好似诸多尝试过和没有尝试过味道的酱料混杂在一起,酸甜苦辣都化作驳杂的记忆,它让我除了呼喊她的名字之外再无法发出其他的声音。我明白,我明白,阮黎医生的行动并不意味着死亡,但是,这样的场面也理所当然让我无法将之当成是一件好事。我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并非是出乎意料的,在过去就有种种细节线索让我可以想象这一幕,可是,当它真的出现在眼前时,我却无法分辨这一刻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该是无力吗?我该用怎样的语言去表达?我应该是怎样的情绪?我应该痛苦吗?还是应该带着释然和微笑?我被巨大的情绪的漩涡卷入,而这个漩涡却又是如此的似曾相识。阮黎医生不是第一个以这种方式离开的,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乃至于病院现实里,那些陡然分离的记忆一口气涌入我的脑海中。我被这些记忆和情感吞没了,它们灌入我的口鼻中,挤入我的气管中,压迫我的肺部和心脏,让我咳嗽,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在这情绪的漩涡中挣扎,当汹涌的巨浪打来,我就被按在水中,我又继续挣扎,手足并用,在窒息之前浮往水面。
当我穿破水面,吸入第一口空气的时候,我悚然惊醒过来。
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河,自己就站在岸边的沙滩上,原本汇聚于此的神秘专家们再一次变得稀疏,载着援军而来的船只正驶向另一个方向。仿佛粘成一片的黑水此起彼伏,起伏间推攘着船体,好似有一个意志正在帮助船只离去。我知道,中继器玛索,咲夜和八景就在那只船上。左川和江川就在身边不远处,仿佛对我身上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我想,自己在这个如梦似幻的恍惚中,必然有着不正常的动静吧,然而,她们的目光是平静的,就好似在表示,在她们的眼中,我所有的不正常反而才是“正常”。
除此之外,没有人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他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是的,那些发生在我身上的,只有我才能看到的事情,也只是我自己的事情而已。他们去注视自己可以观测到的,去处理自己正在面对的,而我不也如此吗?
阮黎医生的事情没有人察觉,这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梦,或者,暂时是属于我一个人的真实。
我深深呼吸,双掌拍打自己的脸颊,那痛苦让自己变得清醒过来。
阮黎医生要做的事情,我既无法阻止,也无法提供帮助,这就是现实,而在这个现实的基础上,才是我进一步应该做的事情。
又过了一阵,离去的神秘专家更多了,他们似乎已经分配好了自己的任务,只需要每个人去完成自己的工作。而我的工作,我的任务,我的敌人爱德华神父在什么地方?
异化右江高悬于天际,如做梦般沉默。沙耶突破了黑暗的笼罩,盘踞在半岛内地。当船只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时,波潮涌动的黑河没有停息,反而更加汹涌狂暴。它嘶吼,翻滚,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这绝非是浪潮声,而浪花掀起时带起的飞沫,竟然以一种违背力学的方式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沿循溅起的轨迹倒退回黑河中。(。)
1530 捕杀()
有一种收敛的力量,正在压缩这条一望无际的黑河。,。于是,它开始退潮,给河岸留出更多的面积,但是,暴露在我眼中的这片新的区域,已经不再是沙滩,而是一层层平滑的岩石,就好似被打磨过一样。它比正常的河岸更低,更深,就好似一条熔融了表面的巨大凹坑,仿佛河道也不再是河道,而是一个被伟力挖出的巨碗,而我们这些人就站在这个巨碗的碗沿上。
空气中回荡着更加古怪的声音,像是人声的合唱,在颂扬某种磅礴震撼的事物,像是在颂扬黑水本身,又像是众多哀嚎汇聚起来,宣泄着被凝聚在黑水中的疯狂和绝望,描绘着黑水本身那强大又不详的本质。它大气逼人,阴暗沉郁,深不见底,哪怕只听到声音,也能感受到一种浓郁得快要凝结成坚固块状的黑暗。
悬挂天际的异化右江只是沉默着,沉睡着。但是,在被黑暗囊括的半岛内地,那彻底穿破了黑暗的罩子,孑然耸立的肿瘤状沙耶异常血肉构造却产生了共鸣。它呼应着这个古怪的声音,以和这个声音格格不入的节奏震动着,地面也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就像是什么某种巨大的怪物正试图钻出地面,拔地而起。
黑河中出现了巨大的漩涡,从开始出现迹象到漩涡的壮大,连三秒的时间都没用完——充满了亚洲女性风情,阴郁邪恶得也宛如亚洲神秘学中的怨灵的四天院伽椰子便从这漩涡中升起。倘若没有见过她过去的身份,也没有亲眼见证她的身份变换,仅仅看她此时的模样,绝对无法想象,她就是当时的那个隶属于五十一区的红衣女郎“玛利亚”。
龙卷一样的黑水顶着四天院伽椰子的双脚,将她支撑到高达百米的天空。另一边的半岛内地,似乎也听到了相同的号令,一如既往巨大的沙耶撕裂肿瘤,就好似卵生动物裂壳而出,一边吃掉肿瘤的胞衣,一边在风中撒播着粉末状的孢子。这些孢子是白色的。远远望去,依稀就好似漂浮在空中的白色克劳迪娅,但是,细看的话,无论是体积还是形状,都截然不是同一种东西。
双方彼此的距离以我的体格来看是如此的遥远,但在彼此所操持的巨大体积下,却又变得近在咫尺。被黑水拱卫的四天院伽椰子也好,新孵化的沙耶也好。都堪称是这个半岛上的庞然大物,能够与之相比还要超过的物体,就是处于更高天际,遮挡了半岛的阳光,仅用投射下来的阴影就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