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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稍稍打开窗,夜风从罅隙中袭来,吊在窗边的风铃叮咚作响。我突然觉得有些冷,刚关上窗户,立刻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个困倦来得太过突然,我的眼皮愈发沉重,天地如喝醉一样旋转,最后只感觉到自己倒在床上,意识便朝黑暗的深渊中落去。
“七六五四三二一,看我如何捉到你;
找到东来望到西,藏猫藏到那里去;
木头人呀木头人,快快来到正中心;
犯规的人要消失,动的出局被舍弃。”
熟悉的童谣和女孩银铃般的笑声不断在背后响起,每当我转过身去,它仍是在我的背后响起。我好不容易看到那个身影,想要抓住她,伸出手时,眼前黑暗却突然裂开,平实的天板映入眼帘,窗外雷雨大作,窗子在狂风中发出颤抖的声音。
我发现自己并非站着,也不是躺着,而是坐在地面上,一个瓷砖格图案的中心,也正伸出右手。我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真是场噩梦。就梦的内容来说并没有什么令人害怕的地方,可是那种压抑诡异的感觉却一直残留在心底。
不对,我突然警醒过来。当前围绕自己的景色,不正是梦中那个教堂式的大厅吗?也就是说,自己没有醒来,或者说,才正式进入梦境里。可是,一点都没有做梦的朦胧感,所有的感官都在起作用,能够嗅到雨水的味道,闪耀的雷光也无比真实。我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痛楚是如此清晰。
这究竟是一场无比逼真的梦幻,还是自己的灵魂回到了十年前的精神病院?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为什么是我?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无数的疑惑盘亘在心头。我爬起来,四处搜索寻望,想要找出一些和上次来时不同的地方。在这个厅堂中仍旧只有自己和圣母玛丽亚的雕像。死寂和空旷让我升起一种错觉,自己的灵魂似乎飘起来,在空中俯瞰着整个教堂大厅,以及如同蚂蚁一般渺小的自己。
宽厚的正门仍旧被拴住,无法打开,不过很快我就注意到一个角落有些眼熟。我一边走过去,一边细想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
我的手插入口袋中。啊我这才发觉自己并非光着身子,白天的那套衣服完整地穿在身上,鼻梁上也还架着刚买来的眼镜。口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我掏出一看,是张皱巴巴的照片。
气质严厉高雅的女人端坐在一张黑色的高脚椅上,显得刻板有礼,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冷漠高傲的目光似乎化做实质扎在我的脸上。
我记起来了,她叫艾琳,是这个精神病院的人,只是不知道是工作人员还是病人。下午的时候,她的儿子在眼镜店里留下这张照片,眼镜店老板说,她已经在十年前死了。
仔细看一下,泛黄的照片的确烙印着时光的痕迹
不对
照片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已经被眼镜店老板拿回去了。而且,当时的照片明明是新的,艾琳的身边应该还有其他人,是张合照。
可是此时在我手中的,却是一张老旧的单人照。
我将照片翻过去,照片背后有一行体字:
谁能看到真正的自我?那是一个可憎的恶魔。——艾琳玛尔琼斯,1983年。
这个女人所在的地方是屋子的角落,身后是一扇窗户,正是我现在站着的地方。
照片里的窗外依稀可以看到树枝和围墙。我抬起头朝窗外望去,一张脸颊消瘦苍白,轮廓深深的脸在雷光中映在玻璃窗上,无比清晰。
我惊骇地倒退两步,眨了一眼,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剩下和照片中相仿的风景,只是枝叶被暴风骤雨打得歪斜。
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凝视玻璃窗,是自己的脸没错。刚才出现的是错觉吗?
“有人吗?”虽然觉得不会有人回答,但我还是大叫起来。
的确没人回应。
我试着打开窗户,可是窗户就像被彻底粘起来一样,纹丝不动。
果然还是只能进入里面了,我将目光投向圣母玛利亚雕像两侧的入口,这一次,那个女孩再没有出现在门后。明明所有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可是圣母像脚下的烛火却像是被风吹过一般摇摆,干脆利落地熄灭了。
和那个时候一样,无言的黑暗再一次笼罩在大厅中,似乎冥冥中有一个意志催促我前行。
我进入左侧的入口,登上台阶,再一次进入病院中。洁白的墙壁和地面在明亮灯光的照耀下格外刺眼,我没有移动,因为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再过数秒,这些白炽灯就会损坏。
果然,白炽灯处电流的滋滋声越来越大,随即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断,入眼所及之处一片昏暗,只剩下不到一半的白炽灯亮着,也不如原来那般明亮,如同垂暮的老人。
当我想要右转,去看看上一次没有去过的地方时,正前方传来轻微的咿呀声。我警惕地循声望去,只见上次进去的那扇107房间的大门自行打开了。可那条走廊上的确是没有人的,也许在房间里?
“谁在那里?”我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敞开的房门似乎在邀请我入内。我心中惊疑,也有些犹豫,我没有忘记上一次进入房间后的遭遇,那种被虫子淹没,啃噬,似乎被焚烧一样的痛楚和惊悚深深烙印在我的心头。
我看了一眼手中的照片,将之塞回口袋,将夸克召唤出来。
夸克落在我的肩膀上。我尝试使用“圆”,可是那种方圆之内闭眼可见的感觉无影无踪。
我终于承认了,在这个地方,自己没有兵器,无法使用才能和超能力,除了使魔夸克之外,自己和普通人没有太大的区别。
平时,我总是告诫自己不能忘记普通人的想法,如果不设身处地去思考,那么就会真正变成一个怪物。然而,此时此刻,失去力量却让我深刻觉悟到,自己已经和普通人截然不同了。虽然还是会痛,会害怕,会悲伤,可是深藏在这之下的镇定和冷酷,就真的像是一个怪物一样。
我的情绪线仿佛被一分为二,一条激荡起伏,一条永远都是直线。
我没有收敛脚步声,走到房门前朝里边望去,一个女孩正趴在地上用红色的蜡笔画画。
我脚下的影子一直延伸到她的身体上,掩住画,盖过她的脸。当女孩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来时,我甚至看不清那张藏在阴影中的面孔到底是什么样子。
“晚上好。”她首先开口道,一点都不畏生,奶气的嗓音如同沾在糯米上一样。大概还不到十岁吧?
“晚上好。”我没有走进房间,隔着光影的交界,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精神病院。”她说着,低下头继续画画。
“你是这里的病人?”
“不是。”她说:“这里是我的家。”
“家?”她的意思是,她是住在这个精神病院里的普通人?“你的家人是病人?”
“不是。”她说:“我没有亲人。”
我还是不明白她的身份,不过,虽然出现的方式有些诡异,但应该是人非鬼,她是有影子的。
“这里的其他人呢?”我问出心中最大的困惑。
“都躲起来了,关起来了,要不就被吃掉了。”女孩回答道。
“吃掉?”我有些惊异,无论是躲起来还是关起来,听上去都还正常,毕竟是精神病院嘛,可是被吃掉而且,她似乎指的是,包括病人和工作人员身上都正在发生这种事情。
160 螺旋()
“被什么吃掉?”我连忙问道。
“怪物。”女孩抬起头来,头发下垂遮住她的脸庞,闪烁的眼神有些异常,看上去就像一个小疯子,她的目光落在站在我肩膀的夸克身上,又转向我,问道:“你不躲起来吗?”
“我是新来的。”我冷静地试探,“不知道应该往哪躲,你能告诉我吗?我们一起躲。”
“不行。”女孩坚决地摇摇头,“它要来了,我要走了。”
说着撒开脚丫闯出门口,明明看起来速度不快,可我竟然没能拦住她,也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跑到走廊尽头拐入转角。不得已,我只能将注意力放回房间中,我走进去,借助走廊上淡淡的光观察地上的图画。
那是用红色蜡笔画的旋涡,似乎只是没有意义的随手涂鸦,但是盯久了竟然有一种旋转的错觉。
我知道这个地方十分奇怪,因此绝对不能用常理去衡量,在我阅读过的所有叙写怪诞的书籍中有一种规律,越是怪异的环境,怪异的言行所带来的线索都不会是没有意义的。突破表象,追寻其中的本质,所有的异常都在折射某种深层意识。无论这个精神病院是真实存在,亦或者只是一个虚妄的幻想,它的基础都是人类自身的意志,而人们撰写的书籍,无论多么奇诡,基础也是人类自身的意志。
因此,不需要疑惑,不需要害怕,我告诉自己,我的对手无论多么奇形怪状,多么狰狞可怖,但仍旧逃脱不了人类的范畴。即便是推动世界末日的神,也无法直接让火山爆发,地震来袭,海啸一夜之间吞没大陆,它仍旧必须假借人类的意志和手腕,让我们自食其果。
所有这些怪诞的看似无可理喻的一切,不过是披着人类凶残邪恶的外皮而已,他们的伎俩早就在人类至今为止的书籍中揭露出来。
这里是个精神病院,是人类建造的地方,在这个任何出现的事态,都无法逃脱“精神和心理”这个范畴。按照心灵折射的理论进行推断,这个红色的漩涡,107号门上的涂鸦,都一定代表着某个人的某种心理,说不定连那个女孩都是一种潜意识的外在表现。
问题在于,这些是谁的意志?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一群人。但是,很明显,无论是哪一种,都指向精神病院当年的大火,自己要寻找的当年大火的知情者就在这里。
吃人的怪物,也许是一种意指,一种潜意识的演化,但也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人,食人在生理和心理症状上并不稀奇,同时也可解释为一种冷血的掠夺行为,就像是对金钱太过贪婪的人会被责骂为吸血鬼。精神病院中曾经有个食人者?还是精神病院中曾经存在一种“吃人”的行为?
女孩是受害者吗?
我走到床边,将垫被掀开,那些虫子不在那里。门被打开了,意味着它们逃出去了吗?我又想起虫子腹部看似人脸的纹,按照之前的理论,这些虫子也是人类的意识所化。这个虫子的形态,蜂拥而至的行为,以及扑到身上后产生的剧烈灼痛,有可能是一种对火焰的恐惧。也许这个形象,代表的是一位经历过当年火灾的受害者。
我试图在脑海里勾勒当时的情景,他就住在这个房间里,门被上锁,无法逃脱,只能眼睁睁看着凶猛的火焰席卷整个房间,将自己吞没。他恐惧,颤抖,绝望,那张脸在这些负面情绪中变得扭曲。
但是这个猜想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这个房间的门上的涂鸦。我返回大门,仔细观察那个被怪物抓起来,和怪物一样露出诡异笑容的人像。因为技法拙劣,所以我虽然觉得他跟虫子腹部的脸很相似,但也怀疑是自己先入为主的缘故。
涂鸦上的人像的处境和表情截然相反,和我之前对此房间的受害者理论有分歧。
还有被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