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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问题是,此时仍然没有所谓的管理,只需要大家点个头,认我为主子,这就是一个朝代。那个时候的改朝换代也很有意思,比如说周朝替代商朝,周武王吊民伐罪,没打几仗,就把商纣王给弄死了,就算改朝换代了。就像一只猴子把猴王打服了,老猴王就去当一个普通的小猴,认它当猴王,这事就算完了。
我小时候读历史的时候,还觉得周武王这个人很仁慈,他灭了商朝之后,并没有把商朝的王族后裔斩草除根,而是在今天河南的商丘给他们划了一个封国,这就是后来的宋国。后来一想,哪是这么回事!无非是猴王争夺战之后,新猴王没有能力把老猴王杀了,所以只能容忍他在猴群中做一个正常的存在。
当然,即使老猴王只是一个正常的存在,新猴王心里也是不舒服的。周朝时,大家对于宋国人各种嘲笑。描述一个人蠢、笨的成语,比如揠苗助长、守株待兔、尔虞我诈、朝三暮四,说的都是宋国人。周朝人虽然看着宋国不爽,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出了宋国,范围更广大的那些领土怎么办呢?要知道,周王跟前代那些君王不太一样,他有一颗雄心,就是不满足于当猴王,他特别想把这些领土给管起来。但问题是,他没有管理技术,后来在皇权制度下发育出来的选举制度、官制、田赋、兵制,这些都没有。周王不得不走上一条路,就是把有血缘关系的亲眷派到全国各地去当诸侯王,说到底还是只相信自己人。
就像中国的民营企业家,在企业规模没有达到一定分量的时候,他们是绝对不可能相信职业经理人的,只能相信自己的亲儿子、亲兄弟、大姨子、小舅子,让他们负责管账,把自己的家业看住。
当年的周王也是同样的心态,所以他把自己的儿子、兄弟封到全国各地当诸侯王。当然,像姜子牙这个级别的大功臣,也能捞到一碗汤喝,姜子牙就被封到了齐国。但是当时那些大国,像晋国、魏国、郑国,都是姬姓国。就是跟周王一个姓,说白了,就是他的亲戚。
这种方式确实解决了第一层问题。但是,有点儿像大企业之间的并购,我并购了一个企业,不熟悉这家新企业的内部组织结构,业务也不熟悉,虽然派去了一个总经理,但这个总经理也是两眼一抹黑,根本无法实施自己的政令。怎么办呢?这些子弟、兄弟和功臣封到各地当诸侯王之后,继续照猫画虎,把自己的亲眷、功臣、朋友往下分封。
所以在周代,就形成了一种叫世亲世禄的制度,一层一层地分封。欧洲的封建社会也是这么回事,封建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就是建一个一个的封图,而且是一层一层的。
欧洲人经常讲一句话:“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封建制度是一层一层地对上负责,用这种角度理解周朝的封建主,也大差不差。很多中国人都以为,民国之前都算封建社会,其实严格地从历史意义上讲,这是错的,封建特指从西周到春秋的社会状态。
孝的政治意义
但是这种社会状态是有问题的,在第一代的时候,大家是亲兄弟、亲父子,没有问题。但是时间一长,几代之后,大家虽然还是远亲,但是血浓于水的情感关系渐渐地就变淡了,大家眼里看到的都是各种实际利益,眼珠子是黑的,银子是白的,就难免发生纷争。
这种纷争一起,祖先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形成的这个大共同体,就出现了离心力。怎么办呢?所以整个周朝的制度——周礼,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解决离心力的问题。
当时的人想出了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就是家国一体。现在我们中国人动不动就会说,我们有个优良传统:孝顺。孝本质上并不是一个家庭人伦关系,在西周和春秋时代,它是一个典型的政治问题。
要想理解这一点,我给大家讲一个段子,这个段子也是我从熊逸先生的书里面看到的,是见于左传的正式记载。卫桓公被自己的亲弟弟州吁杀了,然后州吁自己当了卫国的国君。这种行为叫犯上作乱,是弑君,所以当时的人都不服他,他的位子坐不稳。州吁心里特别郁闷,跟自己的一个死党石厚商量怎么办。
石厚说我也没招儿,但是我们家老爷子聪明,我回家问问我爹去。他爹叫石碏,是卫国一个很重要的士大夫。石碏就跟石厚讲,你们俩想在卫国国境之内解决,估计是没戏了,你们应该去找周天子,他是天下共主,他要是点头,你们的合法性不就得到承认了吗?但是你们俩跟周王不熟,所以你们路过陈国的时候,一定要去找一趟陈桓公,他跟周王熟,他要是给你们支几招儿,你们肯定能把周王搞定。州吁和石厚俩人得了这个主意特别高兴,收拾好行李就上路了。
他俩前脚一走,石碏就给陈桓公写了一封信,说有两个王八蛋现在正投奔你而去,你一定得给我扣住,扣住之后,我马上派人来处理。
陈桓公那边当然就扣住了那两人,石碏就派了两个人,一个人代表国家去诛杀州吁,另一个是他的家臣,代表自己去诛杀自己的亲儿子石厚。就在陈国把这两个乱臣贼子给宰了。
这件事情里面有两个疑点,第一个疑点是,同样一拨罪犯,为什么要派两个人去杀?一个人代表国家,去杀乱臣贼子州吁,还有一个人代表石碏本人去处置自己的儿子。可见,父子关系在政治上也有生杀予夺之权。所以能说这种父子关系是简单的亲情吗?它就是个政治关系,家国一体。
更能说明家国一体的,其实是第二个疑点。这石碏不也是犯上作乱吗?因为州吁现在是他的主君。要弄清这个疑点,就得清楚石碏和州吁之间的亲戚关系。
中国的很多农村,一个村子往往就是一个姓,村民们原来都是一个先祖,虽然有的穷、有的富,有的家大、有的家小,但都是一个姓。大家都觉得,自己是这个村股份公司的股东。如果这个村子的村长经常做一些不像话的事,村里比他辈分长的人就有权力把他给废黜了。
这正是石碏在这一桩公案当中扮演的角色,他就相当于少林寺的那个扫地僧,虽然我不担任什么职务,但是一旦寺中有大难,我还是要出来打一打的。
我们再回头来看刚才讲的那两个疑点。第一个疑点,石碏杀自己的儿子石厚,是用处理国事的方法来处理自己的家务事。第二个疑点,石厚杀国君州吁,是用处理家务事的方法来处理国事。
这个故事非常好地说明了什么叫家国一体,就是用“孝”这样一个伦理准则,把亲情的原则外推到国家政治当中,让上下阶层的关系变得稳定、确定。这就是“孝”的政治意义。为什么“孝”在中国文化当中这么重要,就是因为它是从身份社会而来的一个重要原则。
礼的政治意义
但这只是一层关系,而封建社会是多层关系就好比一个多节棍,虽然这一节用孝字巩固了,但是棍子和棍子之间那个节怎么处理才好呢?所以在孝之外又多了一个字——礼。
我们今天讲礼,是对对方的尊重,是为了体现自己的善意。比如说下围棋的时候,在日本的礼仪当中,第一手一定要上在右上角,就是为了方便对手下在他的右下角,这样对手伸手的距离比较短。
第42章 理性乐观派(6)()
但是在春秋时代,礼的意义可要严肃得多。因为人性当中总有贪婪的成分,儒家虽然一直在讲“君子思不出其位”,就是不要想着出位,但是有几个人能做到呢?大家都想往上爬。所以,这根棍子就乱了。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每个人各安其位,既认识到自己的位置,又能坚守它。
“礼”这玩意儿作为一个原则,抽象得很。你可以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但是如果它不能变成日常生活当中磕头碰脑、行止坐卧都得遵守的规矩,就很难深入人心。
打个比方,在军队里,如果师长和普通小兵共用一个澡堂子,这就会出问题了。大家一看,师长脱光了也就这样,在战场上听师长的命令时,就会打个折扣。之所以将军官的澡堂、食堂、厕所要跟士兵的分开,其实就是个礼,从日常生活细节中来确定等级规则。
所以到了周朝,礼变得非常繁复,而且涉及日常生活的各个细节。从大的分类上讲,就有五礼,就是所谓吉、凶、军、宾、嘉。凶礼就是葬礼,而葬礼里面又分很多细类,有很多繁杂的流程。
你可能会问,这种社会结构岂不意味着特权、等级、不平等吗?这些听起来很邪恶的词,其实在当时并没有邪恶的含义,也不意味着谁欺负谁,大家都认可这套规则,每一个人各安其位,整个社会共同体也就安定了。它的着眼点就是社会安定。
比如说“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句话,有些人会觉得好令人气愤,凭什么对我们平民老百姓就不能讲点儿礼呢?凭什么那些贵族犯了法,刑法就管不到他们呢?其实这句话在西周和春秋时候,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叫“礼不下庶人”?那个时候的庶人本身没什么文化,生活又很困苦,为什么要用规范贵族的那些繁复的礼节去折磨他们呢?算了,就不要用这些来约束他们了,这些罪就让贵族来受吧。这背后还有一点点善意。
有趣的是上一句话,“刑不上大夫”。那个时候的刑可不是今天有期徒刑的刑,那个时候的刑特指肉刑,比如割鼻子、打屁股。为什么对大夫不能用这些肉刑?汉代的贾谊也是一个大哲学家,他讲过一个词,现在也是一个成语,叫“投鼠忌器”。就是打老鼠的时候,会担心把旁边那些珍贵的器皿打翻。
贵族虽然犯了法,也应该承担刑事责任,但是不能让老百姓觉得,原来他们犯了错也要摁翻打屁股,跟我也差不多。这就有点儿像一个小兵在澡堂子里看到师长脱光了的样子,那份尊敬就没有了。但是并不意味着贵族犯法不受处置,只不过和平民的处置方法是不一样的,至少不能对他们进行折辱。
欧洲文化和中国文化在这方面有一个特别有趣的大翻转。欧洲的贵族如果犯了死刑,一定是砍头,你看法国的路易十六、英国的查理一世,都被砍了头。而普通的老百姓犯了死刑,则是绞死,或者吊死。
而在中国正好是反过来,砍头适用于老百姓,相对体面一点的贵族的死法反而是绞死,允许保留全尸。但内在的机理都是一样的,就是上下阶层适用的刑法是不一样的,而处置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西汉的汉成帝时期,有一个宰相叫翟方进。翟方进当了10年宰相,眼看要告老还乡了,这个时候突然天空中星象有变,“荧惑守心”,这个我就不解释了,总之星象不大好。
汉成帝想,老天爷好像要降罪于我,可我是皇上,我不能承担责任啊,由谁承担责任呢?宰相。所以汉成帝就对翟方进各种暗示。翟方进已经是60岁的老头儿了,他舍不得死,逼得汉成帝给他下了份诏书,这份诏书现在还见于史书。意思就是,自打你当了宰相之后,这不好那不好,我赐给你十坛酒、一头牛,你自己看着办吧。翟方进接到诏书的当天,就自杀了。
这种情境在汉朝是非常多的,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