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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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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枣子。红红的、脆脆的、甜甜的枣子,有多少年没有吃到了?在回忆中,连它的味道都似已淡了,只留下吃它时愉悦的印象。想到它,常思豪脸上肌肉轻轻抽动两下,一阵饥饿感袭来,身上亦觉愈加疲惫。

    他止住脚步,稍作停歇,想放开刀柄,右手却无法控制似的仍紧紧抓住不放。

    他用左手去掰右手的手指,可是右手握得极紧,左手的指头根本插不进个缝儿,脑中一片木然。

    常思豪望着手中长刀,忽然觉得它很陌生。想起自己自从程大人手中接过此刀,就一直没有机会看看它,便掉转刀身细细端详。

    此刀,刀身极长,光洁闪亮,竟不见半点血污,常思豪想起刀划城墙之事,检察刃口,竟无豁损,心中称奇。又见刀身上隐有暗纹,作工精美,不损刚柔,更属雕艺上品。转过刀身,再看刀柄,柄上浮龙浅凤,皆适手而刻,观感优雅,握感舒良。赏玩一阵,常思豪忽然发现,右手不知何时已然松开了刀柄,活动如常,再无异象,心中大喜。原来此手在求生的潜意识中紧紧握死,不听指挥,愈让它放开,它愈自不动,若不经意,它反倒放松懈怠了。

    他见手与刀柄握处皆血污不堪,便胡乱在身上擦抹几下,又扯过衣角将刀柄揩拭干净,重新提刀时,只觉手心没有了黏黏乎乎的感觉,握感更佳,兴奋中挥刀舞动几下,觉得自己舞不出什么好看的姿势,立觉惭愧丧气,寻思:“这刀乃是重宝,唯有握在程大人那样的将军手中,指挥千军万马,才显英豪,拿在我手里,挥舞间好似顽童嬉戏,有什么用?还是赶快寻着程大人,将刀还给他才是。”

    举目四望,沙岗重重,古道悠悠,地上纵有血迹蹄痕,早为风沙掩盖,也不知程大人逃到哪里去了。

    想想城中军士都已烈殉,魂归黄泉厚土,而自己,却仍披着朝阳艳彩,在阳世独行,忽生恍如隔世之感。

    只觉伤口一阵疼痛,他咬咬牙,又抓了几把沙土,按在上面。

    天近正午。

    万里无云,地表一切生命物体,俱成烈日残虐的对象。

    常思豪跨过数道黄莽沙坡,精疲力竭,但已丝毫不敢停步,他知道只要自己稍事休息,便无法再站起来,使这荒凉漠野又多一散鬼游魂。

    汗透血衣间,常思豪渐觉头脑昏沉,眼前发黑,忽闻鸦啼凄厉,战马号啸,将他吓了一跳,立刻清醒许多,忙循声而望。

    只见远处万里黄沙,腥红一点,恰是载程大人出城的战马!一大群乌鸦伸喙亮爪,正与那马厮磨缠斗。但见那马人立扬蹄,力击群鸦,啼啸咆号,如同勇士!

    众鸦黑翅纷扬,协力齐心,进退有法,整齐化一,直如乌云罩顶,搅海黑龙,其势惊人!

    常思豪心知马在程大人必也不远,大喜勉力向前。

    行至近前,才发现程允锋伏卧马侧,吹起的风沙,竟埋住他大半身躯。原来程允锋昏晕过去,由战马带至此处,方才落马,群鸦循血而来,意欲啄食,那战马颇有灵性,扬蹄护主,大战群鸦。此时乌鸦一见人来,立刻罢手,盘旋于空,却不离去,暗暗窥伺,以待良机。常思豪不管许多,急忙刀插于地,拨沙推土,将程允锋身体翻转过来,只见他面色青黑,舌干唇裂,已然奄奄一息。

    “大人!程大人!”常思豪不懂救治之法,只是推摇呼唤。

    程允锋慢撩眼皮,疲倍浚凵衤约⒙遥魄迨浅K己溃嫔下约烦鲆凰啃σ猓镜溃骸俺隼淳秃茫舻们嗌皆诹舻们嗌皆凇彼嫡饬骄洌嵋蚜髁顺隼础�

    “大人!”

    “是我迂了,是我迂了!”程允锋喘息数声,略觉好过了些,眼望苍天灼日,泪洗双颊:“城失可以复夺,人死却不能复生!是我一意孤行,不让寸土,誓死据城,才害了全城军民百姓!人生非为求死,有生便是希望啊!”

    “有生便是希望?”

    常思豪机械地重复。

    程允锋侧头瞧见插在地上的长刀,无限落寞的眼神中夹杂些许欣然之色:“人如逝水,刀若恒河,长河呀长河,我是你的主人,亦不过是你身边的一名过客!”言讫伸手腰间,解下刀鞘,递给常思豪:“此刀名曰‘长河’,陪我征战十载,斩首无数,今赠于你,我想,日后它不会寂寞!”

    常思豪一手接过刀鞘,一手挽住程允锋手臂:“大人,我扶您上马!”

    程允锋轻轻摇头:“不必了。毒已深入,无可救药。”他苦咳数声,强压气息,道:“我本得罪了朝中宦官才被贬谪至此,我知边关凶险,故将家眷都留在原籍太原,今死于此,家中老母妻女尚自不晓,日夜悬心而望,兼恐贼人加害,吾虽死而不能安。小兄弟若能代为通讯,令其迁而避之,程某感激不尽。”他自怀中掏出一块雕龙玉佩交给常思豪:“此玉佩乃我家传之物,相见时可以此为凭!”

    “大人!”常思豪手捏玉佩,悲声嘶哑。

    天际鸦飞,盘旋凄鸣,不耐烦间,蠢蠢欲动。

    程允锋阖眼微笑:“你上马去吧!难得有清闲,我要一个人,静静地躺在这里,好好晒一会儿太阳”兵士民众于战争中丧命,多半尸弃荒野,骨现于丘,他如此说话,自是想曝身天葬,不欲常思豪为其收尸炼化。

    常思豪晓他心意,胸中又一阵酸楚,想起了徐老军曾对自己说过的话,自忖徐公之言不假,人世间自来有死有生,有存有灭,悲怀怨苦,确也无用。默默点了点头,转身收刀,一跃上马,深深地望他最后一眼,拨转马头,双脚磕镫,决然驰去。

    程允锋眼望万里澄空,只觉这一刻心怡舒荡,快意如风,似为一生中所未有。又觉自己一个人凄哀孤冷,对亲人的思念浓浓袅袅,聚结心头,郁化难开,不曾为生命力的消逝减弱半分。

    群鸦纷落,渐渐淹没他凝固了笑意的沧落面容。

六章饮血狂人() 
常思豪于这莽莽荒漠中纵马奔驰,寻找家园。他离家已是一年有余,沙漠中又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路径难以辨析。还好大概记得来时的方向,不致走得太偏而已。

    胯下战马本属番兵所有,番民自来长于蓄牧,训养得法,供给军队者又属优良上品,故比之明军,其战马不但速度更快,耐力亦佳。此马历经拂晓夜战,直至如今日上中天,虽途中无歇,但脚力不辍。

    常思豪伏于马背之上,疲倦的身躯轻懈许多,伤口痛感渐烈,腹中咕咕作响,口舌发干,呼出是热气,吸进是风沙,肺中烧得仿佛吹进了生石灰。

    由于失血过多,他的意识已不甚清晰,只是心存警念,知道一旦昏晕,便可能再无生望,所以咬牙支撑,拨定方向,任战马自驰向前。

    不知过了多久,忽有金铁交击之声,传入常思豪耳鼓,令他心神一震!

    迷茫中,他以为自己又回到昨夜的杀场,趴在马背上的身子倏地挺直,“铿”地一声,长刀出鞘!缰绳随之带紧,战马收蹄,唏溜溜一声咆号,铁蹄扬踏,激起一片烟尘。

    定睛望去,只见前方,横了百十具尸体,亦有伤者倚卧呻吟,皆残肢折股,惨状不堪。尚有三十几号人混战一团,各个沙尘满面,浑身溅血。这些人面上虽都杀意森然,咬牙切齿,但大多出手无力,显是恶战已久,都耗得力尽精疲。

    常思豪对械斗者毫无兴趣,正值饥渴难耐间,看见满地尸身,倒是心中大喜。急忙跳下马来,扯起一具,也不管长得如何模样,一刀将脑袋切了,骑坐于尸上,搂定脖腔,大口喝起血来。

    那边混战众人,望见这般情景,都吓得倒吸冷气,腹内生寒,哪还记得打斗,都收手呆立原地,瞅着常思豪发愣。尸堆中倒卧的伤者,更吓得屁滚尿流,顾不得疼痛,也忘记了呻吟,勉力拖着残肢断臂向后疾爬,生怕给常思豪吃了新鲜。

    那人刚死不久,尸血尚温。常思豪咕嘟嘟连咽了几大口,只觉肋间生暖,头脑中清醒许多。忽然觉得耳根清静,不见了打斗之声,便抬头扫望。

    这伙人本是江湖上的大杀家,长年累月过的刀头舔血生活,今见常思豪大饮尸血,却是平生仅见,一时都骇得呆了,懵愣间见他抬头,吓了一大跳,不由慌张退避,有的触碰、踩到刚才还一起恶战的敌手,又吃了一吓,挥兵刃乱砍几下,也无心再战,退将开来,一左一右,形成两个阵营。

    左面蓝衫那队人中,一老者最快恢复理智,踏前一步,沉声喝道:“并肩子,混哪条线上,今个也想来喝这碗水么?”这人只当常思豪是哪帮派人物,口中说的是江湖黑话,意思是朋友你是哪个地盘的,是否也想分一杯羹。他说话时,身后之人都握紧兵刃,缓缓移动方位,做好防御准备。

    常思豪哪懂得这些?只听这老者说“今个也想来喝这碗水”,以为他有水可供饮用。若有清水,自比喝这尸血胜强万倍,登时大喜,叫道:“这有水么?水在哪里?水在哪里?”举目向老者身前身后扫望。

    蓝衫老者愣了一愣,随即皱眉,回手道:“把水袋拿来。”

    手下武士碰头搜索,一人恭身将羊皮水袋奉上,老者接过,扬手扔给常思豪:“朋友,接着。”

    常思豪接在手中,拔掉塞子,只觉一股清凉之气直窜鼻孔。

    水,水!这是水呀!真的是水!常思豪眼眶里溢出泪来,激动得几乎把持不住,张开大口,仰头咕嘟嘟畅饮起来。

    那边蓝衫老者眼神中露出一丝讶异,他身后一众武士早都松了一口气,因为一个江湖中人,行事谨慎,心机深沉,绝无不了解对方情况,接过水就喝的道理,若是其中下了迷药毒药,岂非这一条命,就这样白白搭了出去?显然面前这个满身血污、蓬头垢面的小子,不过是个白丁空子而已。

    既己看得明白,戒心减去大半。后面一黄须汉子忽然骂道:“奶奶的!这小子刚才喝的,是彭大哥的血!”

    常思豪脚边那具尸身之侧,落着他一刀砍落的人头,阔额方面,短胡子茬,虽然沾了不少血污在脸上,但容貌还看得清楚。蓝衫队伍中一阵骚动。

    “彭大哥与狗日的长青帮刘四把拼了个鱼死网破,走得壮烈,死便死了,居然死后被这小子割了头颅,尸首两分,真是岂有此理!”

    “让一个小伢子喝了彭大哥的血,这算怎么回事啊!咱们天鹰寨的人还没这么窝囊过!”

    “杀了他!给彭大哥一个交待!”

    众人虽喊得凶,眼睛却都盯着那蓝衫老者和对面长青帮的人,不敢轻举妄动。长青帮的帮众各提兵刃,警惕十足,搞不清这是偶然事件,还是天鹰寨的阴谋。只是压住阵脚,静观其变。气氛一时又紧张起来。

    天鹰寨中那黄衫汉子眉毛一扬,从队伍中分开人群,奔向常思豪。

    蓝衫老者面色阴沉:“齐泰!”

    黄衫汉子挥手道:“休要管我!”说着身形一低,脚尖点地,纵射而去,空中右手一张,拍向常思豪头顶!

    他这一掌,力道用尽十成,显是想立取其命。

    常思豪见他来势身法,较之城中大战的番兵,不知快了多少,掌未至,风先到,抬头望时,短短的睫毛在这掌风压力下,竟然曲折欲摧。惊乍间长刀挽起,一朵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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