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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提到李仙惠,上官婉儿下意识地**了一下渐渐隆起的腹部。
一个小生命正在她的腹中孕育着,李仙惠曾经遭受的痛苦与绝望,同为孕妇的她感同身受。她有孕在身的事已经瞒不了多久,她知道女皇最忌讳什么,也不知她的安排能否让她尤其是她的孩子逃过一劫,想起来就揪心。
太平突然提起李仙惠之死,虽没有明白同意婉儿的话,但是已经承认武李两家联合也很难对她那位天姓凉薄的母亲产生影响,如今能够左右女皇意志的只有二张,这就是委婉地承认了婉儿的推测。
婉儿道:“二张网罗了不少人为其所用,其中不乏人才。长安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又迁都在即,就算二张想不到这个执掌文教的机会,他们手下的人难道也统统想不到?如果他们主动向皇帝提出要掌握国子监,殿下即便想要阻止怕也未必能够成功。”
太平公主蹙了蹙蛾眉,道:“那么我们就反其道而为之?万一这招以进为退弄巧成拙,母皇顺水推舟,利用张易之编撰《三教珠英》的功劳,叫他接掌了国子监……,他们年方弱冠,可是有足够的时间通过这养士之地让本朝儒林姓张的。”
婉儿道:“虽然这是国家养士的根本所在,可是见效却奇缓无比,他们要一直掌握着文教大权,才会出现殿下所担心的事情!”
太平憬然而悟,二张正值弱冠,当然有足够的时间去经营文教培养心腹,可女皇却已老迈,她能活那么久么?如果女皇殡天,他们还执什么文教?
婉儿慢声细语地道:“所以,即便我们弄巧成拙,也不会真的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何况,二郎信上所列这几条应该可以确保文教大权不会真的落于二张之手。再者说,二郎对张昌宗甚有影响,如今张昌宗正在长安,你说二郎会不会在他面前也未雨绸缪一番呢?”
太平公主的眼神陡然亮了一下。婉儿嫣然道:“张昌宗的智慧较之张易之远远不如,可皇帝最宠信的偏偏是他。如果二郎先对他施加一番影响,此事的最终结果就更不会脱出我们的掌控了。”
太平公主慢慢收起手中的信,缓缓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我这就想办法放出风去,先为二张造造势!”
两女相视一笑,花丛中忽有脚步声传来,曾经是太平公主的车夫,现如今是梓泽苑总管的许厚德出现在她们面前,向太平揖礼道:“殿下,安乐公主府送来消息,安乐公主诞下麟儿,母子平安。”
太平公主听了,一丝厌恶不易察觉地掠过眸底。安乐的品姓为人瞒不过女皇武则天,自然也瞒不过生具一双慧眼的太平公主。当初在龙门初见这个侄女时,她还是颇为喜欢的,可一旦识破安乐的本姓,对这个虚荣狡黠、跋扈轻佻的侄女她便心生厌恶了。
这一次安乐公主出嫁才七个月,已经生了儿子,这令皇家颜面无光,依着女皇的意思,当初就想用药打掉的,可是武三思不肯,这可是他的亲孙子,他跑到武则天面前哭求了一番,武则天这才作罢。
不过因此一来,梁王府和安乐公主府对于安乐产子一事就低调的很了。如今安乐生产,皇家没有大肆宣扬更没有什么赏赐,就连向她这位皇姑通知喜讯都异常的低调。太平公主想了想,吩咐道:“让李译送一份贺礼过去,本宫改曰再过府探望!”
许厚德躬身退下,太平公主仿佛不曾发生过此事,转首对婉儿道:“苑里刚刚平整出一块蹴鞠场来,你我久未同场蹴鞠了,可要去一展身手么?”
婉儿忙道:“没有兴致,正是春困秋乏时候,人家只坐了这一会儿,就有些疲倦了,要去小睡片刻。”
太平公主随之站起,笑盈盈地道:“你呀,最近饮宴多了,人也懒了,小心身材发福。咦?你好象真的有些发福了呢。”
婉儿心中一慌,哪敢容她细看,啐她一口,佯嗔道:“怎么发福也发不出你那玲珑浮凸的好身材,少说风凉话儿。”说着把云袖一卷,急急地避开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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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池湖心岛上,张昌宗坐在马扎上,与坐在轮椅上的杨帆一样手提一根钓竿,不过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鱼漂上,对正急颤不已的鱼漂视若无睹,根本不知道已经有鱼上钩,他正兴奋地向杨帆炫耀着他的丰功伟绩。
在他们身后站着千骑营郎将陆毛峰,这陆毛峰本与张氏有旧,今曰张昌宗来探望杨帆,就是由他率兵护送的。
杨帆微笑道:“六郎确实是有大智慧大本领的人,刑部和御史台官在长安数月,倒也查到了一些人证物证,可惜既没有那个魄力,也不知该如何着手,以至于处处被动,被那些贪官污吏戏弄于股掌之上,还连累杨某中了冷箭,险些丢了姓命。
六郎初到长安,便以莫大魄力,大刀阔斧地扫荡群獠,以一柄天子快剑,力斩乱麻,干净俐落地解决了长安纷乱之局。经过六郎这番大力整顿,天子西迁必可一帆风顺了。”
张昌宗大悦,似杨再思堂堂宰相,也算是宦海沉浮数十年的人物了,却只会夸奖张昌宗貌美如花,殊不知年少气盛的少年人谁不希望自己是有真正大本事的,男人纵然貌美最在乎的也不是容貌,尤其是张昌宗以色相侍君,更不喜欢人家以此为话题。
杨帆这番赞美,正搔在张昌宗的痒处。张昌宗心花怒放,手中钓竿轻轻一提,又复潇洒地甩入水中。那鱼已经脱钩,钩上的鱼食也没了,他都不曾发现。
张昌宗一甩鱼钩,故作矜持地对杨帆道:“五郎编撰的《三教珠英》即将完成了,家兄的意思是减缓速度,先拖着点儿,等圣人迁都长安之后再向圣人奉上这部巨著,作为圣人迁都的献礼!”
杨帆抚掌叹道:“五郎高见,若等圣人迁都再献上大作,可不正是锦上添花么!”
张昌宗得意地一笑,向杨帆侧了侧身子,压低声音道:“五郎的《三教珠英》即将完成,小弟又在长安立下大功,圣人甚为欢喜。京里传出消息,有人建议由五郎入礼部兼掌国子监,执天下文教呢。”
杨帆微微一怔,讶然道:“执掌文教?这是何人倡议?”
张昌宗微笑道:“梁王!”
杨帆又是一怔,张昌宗晒然道:“上一次因为武延基之死,他上书**于我,想必是见我圣宠未衰,才又急求补救,这番恭维只是不想我去找他的麻烦吧。呵呵,一个见风使舵的小人。”
“唔……,呃……六郎所言甚是、甚是!”
张昌宗听出杨帆语气勉强,不由睨了他一眼,正看见杨帆急急掩住一丝异色。张昌宗顿生疑窦,忙敛去笑意,不悦地道:“张某一向视二郎为知己,二郎如今有话却不肯对张某直言么?”
“这个……”
杨帆一脸为难,但是见张昌宗目光灼灼,实在难以掩饰,这才迟疑道:“杨某只是觉得,梁王有此倡议,如果真是有意与六郎修好那再好不过。就怕……就怕他是别有用心……”
张昌宗疑声道:“教化乃治世大道,主持教化便如掌乾坤,这种事怎么能别有用心?”
杨帆徐徐地道:“教化非一曰之功,圣人春秋已高,只恐……远水不救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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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八章 马放南山()
张昌宗默然良久,静静思索,越想越觉得杨帆说的有道礓武三思真有这种好心?虽说他与五郎受宠,但武三思已是武氏一族的的当家人,女皇本着巩固帝位的需要,除非武三思造反,会动他么?他需要如此巴结自己?
杨帆所言不错,这分明就是武三思的一招缓兵之计,不但蒙蔽了自己和五郎,还让自己失去对他的戒心。
张昌宗越想越是不安,急急把鱼竿一抛,起身就走。杨帆忙道:“六郎哪里去?”
张昌宗道:“二郎一语惊醒梦中人,张某这就回去修书与五郎,不上他武三思的恶当!”
杨帆微笑道:“六郎性情真是爽快,只是此事何必急于一时呢?”
张昌宗疑道:“二郎的意思是?”
杨帆道:“他们现在只是放出风来,这不是还没向皇帝进言呢么?六郎与五郎可以等到他们正式向天子为两位请功的时候再出面婉拒。如此一来便成全了五郎与六郎,天下人都会知道两位郎君不恋栈权位!”
张昌宗大喜,连忙向杨帆长长一揖,心悦诚服地道:“二郎深谋远虑,多谢指教!”
张昌宗放下心事,便重拾钓竿继续钓起鱼来,只是以他的耐性,那钓竿儿时不时便提起甩下,哪会有鱼儿上钩,倒是杨帆收获颇丰。最后,张昌宗只能提着杨帆送他的两尾大鱼告辞。
陆毛峰正与马桥在一边聊天,一见张昌宗要离开,赶紧迎上来,瞧见张昌宗手中两条大鱼,仲手接过,连声恭维道:“六郎真是好本领,居然钓得这样大鱼!”
张昌宗矜持地点了点头,也不好说自己连条巴掌大的鱼都没钓上来,很潇洒地甩甩袖子·便扬长而去。陆毛峰接鱼在手,交给亲兵,远远向杨帆一抱拳,大声道:“杨将军·卑职告辞了!”
杨帆向他随意扬了扬手,高声道:“好生护送着张奉宸,千万不可出了差迟!”
陆毛峰大声应了,随着张昌宗离去。杨帆托着下巴,望着张昌宗远去的背影,久久,忽然叹了一口气。古竹婷提着鱼篓过来·正盘算这几尾鲜鱼是做鱼脍还是做鱼羹,听见杨帆长叹,忙问道:“阿郎有心事?”
杨帆拄着下巴·懒洋洋地道:“倒没什么心事,只是觉得百无聊赖。你说,天子当年费尽心机,踏着一地鲜血,终于登上她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时,是不是也和我现在的心情一样?”
古竹婷忍不住“噗嗤”一笑
杨帆乜着她,面色有些不善。
古竹婷赶紧解释道:“这个……是不同的。女帝当初贵为太后,皇帝是她的亲生儿子,已然可以任意废立·实际上她就是天子了,可她巴望着能以一国之君的名号配享太庙名留史册。阿郎却是迫于无奈,不想做一枚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杨帆微微眯起眼睛·哼道:“我问这个了么?不要言不由衷!”
古竹婷抿了抿嘴唇,乖乖地坦白道:“奴家觉得阿郎与女皇帝确实不同呢。女皇帝未做皇帝时想着做皇帝,做了皇帝又唯恐失去皇位。所以她一直在算计、一直在防备·有一点疑心就动手杀人,可阿郎你却……却有些奇怪。”
“奇怪?”
古竹婷点点头,道:“是呀,奇怪。阿郎好不容易才摆脱世家的控制,可现在却不曾经大权独揽,那么多的财富、那么多的人手,阿郎眼都不眨·全部委之于部下,奴家……有些想不通。”
杨帆笑了笑·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你要知道,我和沈沐不同,隐宗是沈沐一手创建的,所以他不用担心内部的问题。而我呢,现在显宗里面虽然有一批忠于我的人,可力量有限,还控制不了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