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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仲元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在这儿稍等,我且去前面问上一问。”
二人遂伫足相候,倏而瞧见河面漂过成群结队的小水灯,皆是质地坚韧的羊皮纸所制,有折成花鸟的、亦有折成虫鱼的,其中点着一小截红烛,星星点点,顺流而下,与夜空中的明月交相叠映,朗朗生辉,好似银河一般。
“好美啊!”元翠绡由衷赞叹,转向夏蝉道,“等我们吃过了,也去买盏灯放一放。”
夏蝉却不应声,只愣愣地盯着桥上出神。
“喟!”元翠绡用胳膊杠了杠她道,“看甚么呢?”
“噢。”夏蝉回过劲来道,“我方才好像看到金家小娘子了。”
“牡丹?!”元翠绡惊喜地问,“在哪儿呢?”
夏蝉指一指河对岸道:“就在桥上,往那边去了。”
元翠绡急走数步,踮足朝桥头够望,只见桥上人头攒动,哪里还能分辨得出谁是金牡丹呢。
“你不早……”元翠绡一个“说”字还未出口,骤然发现人群之中有位年青男子,武生巾旁也簪了一只粉色绒线蝴蝶,观其侧影,竟是像极一人。她心头一凛,提起裙裾,便朝桥上跑去,全然不顾身后夏蝉的焦急呼唤。
望仙桥上人潮汹涌,待元翠绡挤上桥来,仓皇四顾,那后生早已杳无踪迹。她失望地拾阶而下,正遇上匆匆赶至的沈仲元与夏蝉二人。
“小娘子,你跑甚么啊!”夏蝉大口喘着气,一把拉住她的手道。
元翠绡下意识地抚过鬓边花蝶,应道:“是你说瞧见金牡丹么,我便试着追追看了。”又朝沈仲元道,“夫子,寻着郑记了么?”
沈仲元神色有些歉疚:“刚打听了才知,郑记关张已有小半年了。”
“喔。”元翠绡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无妨。我们过桥去看一看水灯罢。”
沿河有条狭窄弄堂,此刻一多半的摊位都在叫卖羊皮纸折就的小灯,还美其名曰“一点红”。元翠绡满心满脑俱被那个惊鸿一瞥的侧影填塞,对着这些玲珑精致的小玩意儿,一时间也是意兴阑珊。她兀自越行越快,不由又将同行的二人拉下一大截,正想着随便买一盏算了,倏地眼前一亮,瞥见一只栩栩如生的熊猫抱竹灯,疾忙顿住脚步,朝那货郎道:“摊主,水灯怎么卖?”
货郎殷勤道:“小娘子看中哪一盏?”
元翠绡拿起心仪的熊猫灯道:“便是这个。”
“哎呦,对不住了小娘子。这盏竹熊的,方才有人订下了。”货郎赔笑道,“我这里‘一点红’的花头多得是,不如看看别的罢?”
元翠绡恋恋不舍地搁下水灯,惋惜着道:“我就瞧这一盏别致些。”
货郎打量她两眼,陡然变了主意道:“小娘子喜欢,便拿去罢。”
“真的?!”元翠绡喜不自胜,重又捧起灯道,“多少钱?”
货郎笑咪咪答道:“与小娘子同行的那位公子已付过了。”
夫子何时赶在我前头了?应是不能罢……元翠绡狐疑道:“摊主,你莫不是认错人了?”
货郎指一指她的发髻,笃定道:“旁人都是簪花,惟有那位公子簪着与小娘子头上一模一样的绒线蝴蝶,难道你们还不是一起的么?”
元翠绡恍然大悟:难怪这货郎改口,原来是错把冯京当马凉……只是这熊猫抱竹灯,她着实喜欢得紧,想将错就错昧下,又觉得有亏于心。正纠结着,身后响起一道男声:“小娘子,这灯是在下的。”
闻得这个声音,元翠绡身形僵直,大脑亦是一片空白,随即执灯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货郎始觉闹了乌龙,尴尬道:“这位公子,你们……你们不是一起的?”
那后生上前一步,扫了面色苍白的元翠绡一眼,语气平静道:“我并不识得这位小娘子。”
元翠绡心头掠过一阵惊惶,怔怔地瞧着他,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后生目光落于水灯之上,伸手道:“小娘子,在下的灯。”
元翠绡瞬间被这陌生人一般的神情与话语刺中,不由托着灯退后一步,喃喃道:“你的么?”
身侧又有个女声柔柔响起:“元妹妹,真的是你。”
元翠绡扭头看去,只见佳蕙扶着金牡丹款款而来,在丁兆蕙身旁站定,一个仪态端方,一个英华满面,真真儿似天仙璧人一般。她心底泛起一阵苦涩,木然唤了声:“金姐姐。”
金牡丹瞧着她手中水灯,心下了然,笑盈盈道:“妹妹中意这灯,便留下罢。”又对丁兆蕙道,“丁二哥,我们重新择过便是。”
丁兆蕙唇角略勾,点头道:“也好。”
元翠绡倏觉手里捧着的不是一盏水灯,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连声道:“不用!不用!”上前一步,紧赶着要递还丁兆蕙,骤然感到不该如此,便塞给了一旁的佳蕙,如释重负道,“你们去放罢,我往别处瞅瞅。”
丁兆蕙转过身去:“我们走罢。”
金牡丹欠身道别:“元妹妹,这便告辞了。”
元翠绡扯出个笑容道:“姐姐慢走。”
第121章 月夕放灯郎心相忘临观潮失意难平〔中〕()
漫街灯火华服,沈仲元寻觅了一阵,终于发现要找的人伫立在一个水灯摊前。元翠绡的目光与之相遇,其中的凄苦之色是他俩相识以来,从未有见过的。见他走近了,更是突然捂住嘴,难过得像似要哭出声来。
沈仲元摁下心头慌乱,轻声问道:“怎么了?”
“夫子!”元翠绡哽咽难言,“我,我……”
摊后的货郎忍不住插嘴道:“这位官人有所不知,你们家小娘子看中我摊子上的一盏水灯,可是这灯是别人先订下的,我也不好卖两回不是?方才人家来取,见小娘子喜欢,也有意相让,可她高低又不愿收下。眼瞅着人家提走了,便一直站在这儿。”拱拱手又道,“大官人,劳驾你带这位小娘子挪个地儿,别挡着我做生意成不?”
沈仲元朝货郎告了个揖,瞧着元翠绡道:“是这样么?”
元翠绡先是摇了摇头,又使劲点了点头。
沈仲元深知她的性子,又怎会因货郎说的丁点小事而方寸全无。只是她不便说,亦不愿再问,于是露出个安慰的笑容道:“我们走罢。”
“嗯。”元翠绡四下看了看道,“夏蝉呢?”
“喏。”沈仲元向斜对面排成一条长龙的人流,努努嘴道,“她走半道听说那家饼铺有名,为你排队买月团去了。”
元翠绡面色稍霁,轻吁一声道:“这妮子,这般记挂我做甚?下次打双陆,都不好意思赢她钱了。”
沈仲元抄着手道:“买月团的钱是我出的。”
元翠绡斜睨他一眼:“你赢了我那么多,出点个又有甚么要紧?”
话音始落,便见夏蝉双手捧了只纸包,由人群中钻出,朝他二人快步行来。
“小娘子,尝尝这邱记的月团味道怎样?”夏蝉讨好地将一包饼递到元翠绡眼前。
“好香。”元翠绡吸了吸鼻子,随意拈起一只问道,“甚么馅儿的?”
夏蝉笑嘻嘻答道:“知道小娘子爱吃甜食,俱是买的糖馅儿的,有莲蓉金沙、桂花松仁,还有枣泥蜜豆的。”
“你倒有心。”元翠绡掰了一角进嘴,嚼了两下道,“这块是桂花松仁的。”
“先生也尝尝。”夏蝉递了一块给沈仲元,又朝元翠绡道,“小娘子,先头桥上看见的真的就是金牡丹呢,方才我与沈先生在灯市遇见他们了。”
元翠绡面色一沉,鼓着腮帮子“噢”了一声。
夏蝉不明就里,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道:“上回在园子里,佳蕙提到过的丁家二公子也在。小娘子你肯定猜不着罢,这位丁二爷与沈先生竟是好朋友呢。”
“是么。”元翠绡冷冷接口,只觉嘴里的月团愈嚼愈干,竟有些难以下咽。
“是啊。”夏蝉浑没在意一旁的沈仲元,正在朝她使眼色,兀自道,“他们去河边放水灯了。小娘子,你逛了那么久,可择到中意的?”
“没有。”元翠绡语气生硬道。
“小娘子是挑花了眼罢。”夏蝉不以为意道,“依我看,这水灯没甚么讲究头,放到河里都是一个样儿。”
元翠绡终于忍无可忍,将手中剩下的半个月团塞到夏蝉嘴里,听她“唔唔”出声,方捏了捏其脸颊道:“说了那么久,你饿不饿?”言罢,扭头朝巷口大踏步行去。
夏蝉半抠半吐,总算没被月团噎死,嘴里得了空,继续朝着元翠绡背影叫道:“小娘子,你急着是要上哪儿?还去不去河边放水灯啦?”
元翠绡头也不回道:“不想放了,这就去汉江观潮。”
夏蝉探询地问向沈仲元道:“先生,小娘子这是怎么了?”
沈仲元慢条斯理嚼着月团道:“许是新酿后劲比较大罢。”
约莫行了盏茶光景,远远便能瞧见汉江大堤。此刻人头攒动、光影喧沸,令人不禁慨叹,江潮未至,人潮已是汹涌如斯。
三人登上堤坝,极目望去,月色皎皎、星河灿灿,江水山色,墨蓝一体。似这般雄浑磅礴之美,非是粉青河的小桥流水能及。耳边倏地传来阵阵闷雷似的声响,随即便有熟谙潮信之人放声高叫:“潮来了!潮来了!”但见水天相连之际,一条黑色素练隐隐浮动,未有多会,声势渐隆,层层叠叠的潮水似千军万马飞驰而来,一江月色迅疾被搅成流珠奔泻,在堤围不远处,逐渐形成一道一人多高的潮峰,夹杂着风雷之势滚滚而至。
“好壮观啊!”夏蝉立在站桩旁拍手道,“小娘子,你说是不是?”
遥想当年在杭州读书之时,亲历过有台风助阵的钱塘江大潮,是何等摧云折月之势。与之相较,眼前的汉江潮不失为一位温柔佳人了。元翠绡亦不愿扫他人兴致,点点头道:“还行罢。”
突然,人群之中跃出个垂髫童子,边跑边喊:“来追我啊!来追我啊!”元翠绡循声看去,只见那娃儿七八岁的年纪,身形略胖,衣着鲜亮,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气,沿途东扑西撞,端是无礼之至。心头暗道:哪来的熊孩子……她正欲将夏蝉由站桩边拉近些,那孩童却似泥鳅一般,已然蹿至身前,嘴里还嚷着:“让开!让开!”堤坝之下,便是滔滔江水,纵有站桩维系,也是危险至极。元翠绡哪里肯让,忙张臂去拦,不想这孩童亦是刁钻得紧,嘻嘻一笑,丈着自个儿身量矮,一猫腰猛地便由她胁下钻了过去。这一钻来势汹汹,夏蝉原是背朝着江岸,闻此动静转身,冷不防被其扑了个正着。二人尖叫着便由站桩间的缝隙跌落。
说时迟那时快,元翠绡一把拉住了夏蝉,夏蝉也一把抓住了孩童。三人仅凭单手相系,夏蝉与孩童悬于半空,元翠绡一条手臂拉着他们,另一条手臂则抱紧站桩借力,整个人跪伏在堤沿上。电光石火之际,有两道身影飞掠而至。其中一人探低身躯,攥紧了夏蝉的胳膊;另一人则站立掷出了如意绦,照孩童腰际横绕一圈,二人相顾点头,齐声道:“松手!”此刻,元翠绡已辨出身旁与她一同拉住夏蝉的正是沈仲元,不由惊魂稍定,手底一松,便放开了夏蝉。夏蝉见孩童已被绳索缚牢,知其无碍,亦是丢了手去。只听一声“起”,绳绦一抖,�